新西蘭前總理杰辛達·阿德恩(Jacinda Ardern)發表個人回憶錄《另一種力量》(A Different Kind of Power)。2017年至2023年,阿德恩兩度出任新西蘭總理。她那年輕、進步、注重多元化與全球化的形象一度受到追捧。2023年,阿德恩在離職后前往美國哈佛大學擔任研究員。她在回憶錄中回顧自己做母親、做總理、做研究員的三重生活。她在書中提出,希望全球政治家“以同理心和善意為重心”:“這也許是解決一系列全球危機的方案。”《華盛頓郵報》評價,《另一種力量》“講述了一個意外成為領導者的女性的故事”:“盡管阿德恩拒絕‘反特朗普’的標簽,但她的新書,依然是對蔓延全球的強人領導風格的一種隱性否定。”
“如果凱特·米德爾頓能做到,我也可以。”抱著剛出生三天的女兒內維出現在新西蘭媒體面前時,時任新西蘭總理杰辛達·阿德恩的腦海里一直浮現著凱特王妃穿著粉藍色波點裙,抱著新生兒喬治面對媒體的場面。“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如此鎮定自若,如此輕松。我一邊一瘸一拐地走向醫院大堂參加自己的新聞發布會,一邊想,凱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2017年,阿德恩出任新西蘭總理,是新西蘭歷史上第三個擔任這一最高職位的女性。她在任上帶著剛出生的女兒參加聯合國大會,照片傳遍全球。2023年,阿德恩宣布離職,之后前往美國哈佛大學擔任研究員。2025年6月,她的個人回憶錄《另一種力量》上市,個人紀錄片《總理》也于6月上線。阿德恩在書中回顧了自己做母親、做總理、做研究員的三重生活。她在書中提出,希望全球政治家“以同理心和善意為重心”:“這也許是解決一系列全球危機的方案。”《華盛頓郵報》評價,《另一種力量》“講述了一個意外成為領導者的女性的故事”:“她克服了持續的自我懷疑,成為新西蘭第40任總理。她將關懷同胞置于首位,在感到自己的精力減弱時選擇辭職。盡管阿德恩拒絕‘反特朗普’的標簽,但她的新書,依然是對蔓延全球的強人領導風格的一種隱性否定。”
△阿德恩的自傳《另一種力量》。
聯合國里的嬰兒床
《另一種力量》的開篇儼然是一部政治電視劇的一幕:洗手間里的阿德恩緊握一根驗孕棒,一門之隔的外面,各黨派正在就組建聯合政府談判。她焦急地等待這兩件將要改變人生的事情塵埃落定。幾分鐘后, 她看著驗孕棒上的結果,思考“如何向全國宣布,剛就任的新總理可能需要休產假”。她回憶自己在貧困的新西蘭農村社區長大的經歷。阿德恩的父親是警察,母親在學校工作。她讀書時在當地的炸魚和薯條店打工。她說自己從政“是個意外”,因為自己“一直想要盡到責任,卻焦慮并且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足夠優秀”。2017年,37歲的阿德恩出任新西蘭總理,是新西蘭歷史上最年輕的領導人。上任不到一年,她帶著剛出生的女兒出席聯合國大會,就氣候變化與性別平等等議題發表演講,又成了歷史上第一個帶著嬰兒出席大會的女領導人。她在回憶錄中坦白地揭開這個光鮮時刻背后的真相:她在從政初期一直被攻擊為“花瓶”,新西蘭當地一名主持人在她就任總理的頭幾小時里就明示她“應該向國家透露自己的生育計劃”。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她在執政初期一直對所有人隱瞞懷孕的事實,擔心接受晨間新聞采訪時會有晨吐、在去產檢時對保鏢撒謊以便隱瞞行程。女兒出生72小時就召開新聞發布會,是為了證明“我可以做得像凱特一樣好”。分娩后因為缺乏睡眠“幾乎神志不清”,“女兒出生以后我就沒換過睡衣。因為頭發沒洗,只能扎個發髻。產后的腹部用’不小’來形容都算客氣,走上幾步,我就感覺自己的內臟要掉出來”。
△2017年,阿德恩在一次促進青少年精神健康的活動上和學生合影。
“我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大廳里等待我的記者們。我沒有告訴他們,我的病房入口有一個小門廳供安保人員使用,那本來是給監獄里需要治療的囚犯用的。我沒有告訴他們,我只想帶著女兒開車回家。我在原地站得不穩,祈禱一切都能留在遠處——我的器官、我的情感、我的體液——記者們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女兒的名字,第二個問題是我對公共衛生系統現狀的看法。我感覺自己才當了四分鐘的媽媽,又回到了總理的角色里。”阿德恩在書中坦言,她非常擔心自己在聯合國的出現被視為“對其他職場母親的指責”,她在書中再三強調,自己無意證明“女人可以掌握一切”。“我擔心聯合國開會的照片會成為‘女性無所不能’的某種證明。每次想起它,我都想到鏡頭外的人,為了讓我們能參加活動而幫我照顧孩子的政治顧問,那個在聯合國里找到一張嬰兒床的高級專員,還有我的丈夫。我只想感覺自己可以做個好媽媽,但在某些時刻,我做不到。”她在回憶錄中爆料,自己曾向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詢問“如何兼顧母親的角色又領導國家”。女王的回答“直截了當”:“你只能繼續做下去。”
聯合國大會上獲得全球關注之后,阿德恩因2019年槍擊事件再次登上國際媒體頭條。當年3月15日,新西蘭克賴斯特徹奇市的兩座清真寺遭到槍手襲擊,事件造成50人死亡。阿德恩在事件之后到現場抱緊社區受害者的照片傳遍全球。她之后推動國家出臺全面槍支改革法律。“我記得襲擊發生的第二天,警察局長向我們確認,根據當時的法規,這些武器都是合法獲得的。我感覺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當法律創造了一個允許它發生的空間時,我幾乎有一種共謀感。我已經感到有責任做出回應。我們用10天就完成了立法辯論并通過了法案。”槍支管理法案后阿德恩的人氣達到頂峰,她連任時,被視為“一種全球性、與眾不同的政治家”:“她曾以優雅、機智、人性化的方式讓明星為之傾倒。”《紐約時報》寫道:“在某段時間里,所有人都渴望一個像她這樣的總理:年輕,女性,為新西蘭提供了直率、仁慈、多元、全球化、正直的治理方式。她有一個帥氣的女性主義男朋友,她在任上懷孕,她承諾要善良。”但在事業巔峰之后隨之而來的,是一場連阿德恩也預料不到的變化。她在第二任期里為了對抗新冠疫情推動嚴格的防疫政策,被新西蘭部分民眾斥責。她的反對者認為她任內沒有解決新西蘭的經濟與民生問題,她的民調開始下滑。2022年她辭職之前的幾個月,阿德恩在奧克蘭機場的衛生間里洗手。一名女子突然上前,用“近得讓人能感覺到她皮膚的溫度”的姿態對她說:“謝謝你毀了這個國家。”
△2019年槍擊事件后,阿德恩在現場擁抱幸存者。
“我站在那,仿佛一個剛被當眾羞辱的高中生。”《另一種力量》上市時,阿德恩在哈佛大學校園里接受《紐約時報》采訪,這是她卸任后第一次接受媒體訪問。她回憶那個讓她震驚的時刻:“那個女人說話的語氣,她那股沸騰的、無端的、令人無法預測的憤怒……到底發生了什么?”
時代的轉向
“阿德恩察覺到世界上的一種轉向。她掙扎于自己是否該堅持下去。她很快觀察到,世界范圍內有某種東西松動了。憤怒充斥全球,公職人員被攻擊。今天的我們都認識了這種憤怒,而她一度處于憤怒的中心。阿德恩曾代表進步正直、嚴格的防疫措施、同理心、情感、反種族主義、女性的特質。在過去那個更理性、更仁慈、規則還有意義的時代里,她是像默克爾、特蕾莎·梅、桑娜·馬琳這樣的領導人。”2023年,阿德恩宣布辭職之后和伴侶克拉克結婚,全家搬到美國,在哈佛大學擔任研究員。阿德恩在哈佛的生活里沒有保鏢,在路人好奇她“為何看起來如此眼熟”時擺手說“是個誤會”。她的女兒如今6歲了,對母親曾擔任總理的事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但并不太在乎”。她對外界解釋,自己辭職是因為遭受“職業倦怠”(Burnout)。在哈佛,阿德恩開設了關于同理心與領導力的課程。她在《另一種力量》中強調,“一旦成為政治家,就永遠是政治家”:“在經濟嚴重不安全的情況下,政治領袖有兩個選擇。其中一個是承認所處的環境。我們生活在一個全球化的世界里,一個互相關聯的世界,一個正在經歷技術變革的世界。我們需要一種政策,它的基調應該是承認這些因素的。我知道這往往是很艱難的政策。從政很難,溝通很難,實施很難。但這就是政治家必須做的事情。”
△阿德恩和女兒內維。
“如果選擇將國家的問題歸咎于他人,歸咎于移民、其他國家、多邊機構、其他任何人,這些指責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事實上,這樣的最終結果是出現許多被邊緣化的群體和一群感到更加不滿、憤怒與固執的人。”阿德恩說,“過去30年里,我們看到全球領導者在性別上更加多元,但我們更需要看到的是,我們所推崇的領導者特質也應該更加多元。人們很容易看到一種特定的領導風格,然后認為它就是這個世界現在需要的。但我認為我們應該更加深思熟慮。如果你的決定讓某些群體感到被冒犯,你應該聽到他們的聲音。你應該盡量避免將自己的個體帶入,但你必須去聆聽他們。”
△2018年阿德恩在聯合國大會上發表演講時,她的伴侶在臺下帶孩子。
“阿德恩和特朗普總給人一種鮮明的對立感。兩人都于2017年上臺執政,在聯合國發表首次演講僅相隔八天。但他們在幾乎所有政治與文化議題上都持截然相反的立場。”當《紐約時報》的記者提問阿德恩,如今在公開與特朗普叫板的哈佛大學生活,她的感受如何、她會不會將特朗普稱為“法西斯主義者”時,阿德恩“沉默了足有11秒”:“我更關注他會把我們帶向何方。我認為,至少在我看來,這是我一生中從未經歷過的。”她在回憶錄中描寫她遇到的各國領導人:特朗普“比我想象的要高,膚色很深”,普京“安靜、喜歡獨處且常常面無表情”;澳大利亞前總理斯科特·莫里森“自滿且對世界漠不關心”,談到鮑里斯·約翰遜時,阿德恩對記者“翻了個白眼”。回顧自己的從政生涯,她直言“我不會形容自己很酷”:“我愛哭,愛擔心人,喜歡擁抱。我的父親曾說我臉皮太薄,不適合從政。敏感也許是我的弱點、我的缺陷,但也讓我堅持做我熱愛的工作。我認為在公共生活中重新展示人性化是非常重要的。”阿德恩對媒體表態不會再從政,但“我依然熱愛政治,因為我熱愛人民”。
“阿德恩是一個令人難以抗拒的、親切的、溫暖且幽默的敘述者,她在紙上展現的風格與現實中的一樣隨性自然。”英國《衛報》(The Guardian)評價,《另一種力量》“是為國際讀者打造的”:“她避開了新西蘭國內政治細節,而聚焦于那些在全球范圍內引起共鳴的事件。合上這本書時,可以感到一絲懷舊之情,懷念那個減稅、將資金投入社會保障、在槍擊案之后擁抱移民的總理,那時的世界里,一個總理還可以做出這樣的舉動。那的確是一種不同的力量,如今卻令人遺憾地仿佛屬于不同的世界。”
內容來源于《周末畫報》
撰文—奧利瓦
編輯—Y
圖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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