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于鳳至已經陪伴張學良,熬了四年的軟禁生活。因為長年的奔波、被特務虐待、心情壓抑,她出現了胸前潰爛,性命垂危。
在宋美齡的幫助下,她帶著貼身侍女,奔赴美國治病。一下飛機,于鳳至便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她入鄉隨俗,和對方熱情相擁,行了見面禮。
而這個人也成了于鳳至,后來在美國50年間,最重要的倚靠。
其實,做出來美國治病的決定,于鳳至掙扎了很久。
西安事變后,于鳳至拋下在英國讀書的子女,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中國,路上她還多次打國際長途給宋子文,時刻要對方保證張學良的生命安全。
再見到張學良時,于鳳至要求以“戴罪之身”陪伴在側。當時,張學良被要不停地秘密轉移,于鳳至只能一直跟著,從南京到奉化、安徽黃山、江西萍鄉、湖南郴州、沅陵,一路顛沛流離。
因為特務的刁難、虐待,一向優越的張學良變得意志消沉,甚至絕食。
于鳳至為了緩解丈夫的焦慮,每日和他一起研讀《圣經》和《明史》,并寫下“忍辱負重,以待天時”八字勸解,鼓勵張學良守得云開見月明。
可以說,張學良前4年的囚禁生涯里,于鳳至承擔了絕大部分的生活和精神壓力。在溪口雪竇寺的兩次刺殺,也是于鳳至率先識破,以身擋槍震懾刺客,救下糊里糊涂的張學良。
然而,長年累月的擔驚受怕、殫精竭慮,于鳳至的身體率先撐不住了。當他們轉移到貴州陽明洞后,于鳳至出現胸部潰爛,一直不好。
張學良勸她先回大城市醫治,她卻強忍著說沒事,直到最后被醫生下了最后通牒,于鳳至才怕了。
但她怕的不是自己死掉,而是怕張學良以后沒人照顧。
思來想去,她咬咬牙答應了前往美國醫治,請趙一荻暫時代替自己,照料張學良的起居生活。
張學良為了讓于鳳至能安心治病,特意委托在北京時的舊友—尼爾·蓋特,協助妻子在美治療。到達美國后,尼爾立馬幫于鳳至安排了最頂尖的專家會診。
于鳳至先后接受了三次組織摘除手術,做化療做到頭發都掉光了,瘦成了皮包骨,體重不到45公斤,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就是與張學良重逢。怎料,一年后病變轉移,醫生不得不提出摘除左胸的方案。
于鳳至痛苦萬分,遲遲不肯接受,這時尼爾給她帶來張學良的口信:病情不管是否好轉,都不要再回來了。
聰明的于鳳至瞬間聽出了這句話背后的意思,這下她肩上的任務更重了,不僅要為張學良活下去,還要保存張家的“骨血”和“人脈”。
她含淚同意了手術,經過兩年的療養,于鳳至終于恢復了昔日的健康。
接下來,于鳳至面臨更大的挑戰,張學良的自由之日遙遙無期,她也不能回去,還得照顧好在國外的子女。
她躺在病床的時候,就不停地思考要如何在美國生存下去。她已經50多歲的高齡,語言不通,也干不了體力活,怎樣才能賺到錢供子女讀書。
等張學良重獲自由了,他也需要錢生活,這些現實難題,都讓大病初愈的于鳳至坐立不安。
這時,尼爾夫婦給她指了一條全新的道路—投資。于鳳至出身商賈之家,對這種倒買倒賣的投資活動并不陌生,稍微了解后,她決定挑戰一下。
說干就干,她立馬聘請老師系統學習英語,從基礎詞匯到金融術語,一絲不茍地學起來,不到半年,就能流利地分析美國的財報和市場動態,打下了投資的基礎。
恰逢1943年,戰后工業復蘇,美國經濟欣欣向榮,于鳳至把僅剩的積蓄都投到通用電氣股票,很快掙到了第一桶金,讓她信心倍增。
之后,她又重倉波音、洛克希德等軍工企業,實現了資產突破百萬美元。
周圍的人,都對這位華裔老婦人投來贊許的目光,稱她是“大器晚成的投資天才”。很多媒體和商人想和于鳳至合作,卻被她一一拒絕。
大家不明所以,她微笑著說:“等我丈夫自由了,我的錢夠他過上舒服的生活,就行了。”
于鳳至萬萬沒想到,自己滿心歡喜的等待,最后卻是一紙離婚書。
1964年,于鳳至收到張學良久違的來信,她欣喜若狂,打開一看,里面竟是要求和她解除婚姻關系。
信的最后,張學良寫道:“大姐是至眀至察之人,對漢卿之心洞若觀火,一定能深加理解,遂小弟心愿。”
憑著多年的夫妻默契,于鳳至讀出了張學良的身不由己。如果她不簽這個字,張學良這輩子都不可能脫離牢籠,她已經為張學良付出了這么多,難道還差簽個字嗎?
她顫抖地拿起筆,忍痛簽下自己的名字后,寄了回信。
離婚后,于鳳至依舊以“張夫人”身份自居,一邊通過美國媒體和政界人脈呼吁釋放張學良,
一邊在洛杉磯購置別墅,按張學良喜好裝潢,命名為“為漢卿而造”,等他有朝一日前來入住。
可惜,直到1990年,93歲的于鳳至咽氣前,依然沒等到張學良歸來,他們的最后一面一直停留在50年前那一別。
她只能囑咐女兒,在自己墓碑旁留一空穴,以待將來合葬,在地下相見。
次年,囚禁了54年的張學良終于重獲自由。
然而,當他來到墓前,看到墓碑上刻著的“張于鳳至”,張學良只留下一聲嘆息,一句“對不起”,就抵消了于鳳至一生的付出和等待。
于鳳至的一生,是民國亂世中傳統與現代、情義與宿命交織的悲歌。
四載軟禁的生死相隨,五十載異國的孤身堅守,她以鐵娘子之軀為張學良筑起了屏障,可最終只換來一句"對不起"。
雖然這段跨越半世紀的情義,感動不了枕邊人,卻感動了后人,人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被辜負的美好女子,是那樣堅韌,那樣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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