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燕公子
就在昨晚,內蒙古聯合工作組對于那爾那茜事件的通報出來了。
梳理下來,這份通報一共說了四件事:
第一,那爾那茜高考報名資格確實有問題——她明明沒在呼和浩特八中讀過一天書,卻以該校“應屆生”身份參加高考,涉嫌報名材料造假;
第二,根據國家有關部門關于進一步加強少數民族文化工作的意見要求,上戲多次開設內蒙古委培班,至2020年共招收12屆學生,而非網傳的專為那爾那茜母女開辦兩屆。
第三,那爾那茜當年高考考了449分,而非網傳的170分,系按規則被上海戲劇學院的內蒙古委培班錄取;
第四,她畢業后沒按協議回內蒙古工作,而是去了挪威留學,但這是經領導小組研究后一致同意的——“經研究同意將畢業證、學位證原件等材料交給那某某茜”。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除了第一條是承認錯誤,另外三條都是來辟謠的,言外之意即:那爾那茜事件,只有其報名材料有問題。
其實也能夠理解,辟謠理所應當,畢竟網上沸沸揚揚,如果不是真的,確實會對當事人造成極大困擾。但這份辟謠大過承認錯誤的通報,留下的問號著實還是有點多。
其一,內蒙古查實了那爾那茜高考報名造假,但通報沒告訴我們的是:一個從未在呼市八中出現過的學生,如何被“注冊”為該校學生?她的全套假學籍、假檔案、假證明是誰做的?又是誰蓋的公章?
這些操作顯然不是那爾那茜自己能完成的。它必然涉及呼市八中內部的配合——教務人員偽造材料,年級組默許“空降”,甚至校領導違規蓋章。更關鍵的是,當地教育部門和招生辦在層層審核中為何集體“失明”?
這些本該把關的人,是玩忽職守,還是有意放水?通報對此語焉不詳,只輕飄飄說“涉嫌造假”,卻對造假鏈條上的關鍵環節和責任人避而不談。
其二,至于委培違約,通報更是透著一股“和稀泥”的味道。協議白紙黑字寫著:委培生畢業后必須回內蒙古工作,畢業證由委托方(內蒙古)保管。結果呢?
那爾那茜一句“要去挪威留學”,領導小組就“研究同意”把證書發還給她了,合著那爾那茜連違約金都不需要付?這種操作簡直匪夷所思。
如果委培協議可以如此兒戲地作廢,那當初花納稅人錢搞這個定向培養項目還有什么意義?對其他乖乖履約的定向委培生公平嗎?
這背后是否存在權力的干預或交易?領導小組是依法依規“研究”,還是有人打了招呼“特事特辦”?通報對此沒有任何解釋,只用“研究同意”四個字搪塞過去。
其三,這份通報暴露了屬地調查的天然局限:內蒙古只查內蒙古的事,而對事件核心的其他疑點視而不見。
比如,“北京之謎”紋絲未動。那爾那茜長期在北京生活,就讀頂尖的北京十一中學(需北京戶籍)。她一個內蒙古戶籍的學生,如何突破政策進入北京名校?通報對此只字未提。
還有,“上戲指標”諱莫如深。上海戲劇學院為何精準設立“內蒙古委培班”?這個特殊名額是如何落到那爾那茜頭上的?是公開選拔還是“量身定制”?錄取過程中是否存在針對特定人群的“綠色通道”?內蒙古的通報對此毫無觸及。
更有,“挪威之后”的蹊蹺安排。通報說她違約留學,卻回避了更尖銳的問題,一個委培違約、學歷可能被撤銷的人,為何能“學成歸來”后直接進入高校任教?哪個環節給她開了綠燈?
這些才是公眾真正關切的“硬核問題”,卻都在通報的射程之外。顯然,它們都超出了內蒙古的調查權限范圍。
所以說,內蒙古的通報看似“雷厲風行”,實則留下了巨大遺憾。它只處理了表皮——一個學生的高考資格造假,卻對培育這種特權的系統性土壤視而不見。
真正的病灶,是那些可能存在的跨省市、跨部門的“關系網”和“潛規則”:是北京名校對非京籍學生的神秘開放,是上海高校“定向委培”指標的精準投放,是違約者依然能在體制內暢通無阻的“旋轉門”。
說到底,那爾那茜高考究竟是考了449分還是傳聞中的170分,到底是低分入學還是中低分入學,對公眾而言,區別其實并不大。除非她考出普世觀念中能真正能配上名校的高分。
君不見,那些沒有偽造學籍、沒有定向委培指標加持的普通孩子,他們想要堂堂正正考入上海戲劇學院,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又需要達到怎樣的分數?
與其耗費大量筆墨和口舌去爭論一個特招生的具體分數,或者滿足于揪出一個環節的造假,不如把力氣用在刀刃上:
真刀真槍地去徹查和堵住那些制造不公平的特權通道,去修復被破壞的規則,讓每一個孩子的努力都能在公平的尺度下被衡量。
這才是平息質疑、重建教育公信力的根本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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