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輝
喜歡藏書的人,愛寫書話的人,唐弢先生是一個高高的標桿。
唐弢去世太早。他一九一三年生于浙江省鎮海縣,一九九二年去世時,才七十九歲。他去世后,巴金先生一直希望他的全部藏書,能夠捐獻現代文學館,最終如愿以償,成為現代文學館最珍貴的一批藏書。二〇〇三年唐弢九十周歲誕辰,現代文學館舉辦“為書籍的一生——唐弢生平與藏書精品展”等系列活動,這是對唐弢先生的最好紀念。
配合這次展覽,現代文學館編印一本《唐弢藏書目錄》,舒乙先生在序言里特地談到巴金對唐弢藏書的建議:“巴金先生就一再告誡中國現代文學館的工作人員,一定要想辦法把唐弢先生的藏書保存在中國現代文學館,因為有了他的書就有了中國現代文學館的一半資料。巴金先生的話形象地概括了唐弢藏書的珍貴價值。
這本藏書目錄,我有幸獲得兩本。深圳的胡洪俠兄酷愛藏書,郵寄他一冊。在扉頁上,我隨意寫了一段話作為交流。洪俠兄后來在一篇文章中提到此跋。我寫道:“唐先生藏書與(寫作)書話的成就與意義,我認為遠超過他的魯迅傳寫作。可惜晚年他仍想續寫傳記,而未將主要精力放在所藏圖書上。不然,現代版本學必將有一輝煌巨著,對文化的貢獻也必將更引人注目。”
1947年4月,上海建文書店出版唐弢《短長書》
唐弢晚年如果把主要精力放在整理他的藏書上,再多寫一些“晦庵書話”,進而能寫一本詳盡敘述現代版本演變史之類的專著,那該多好。在我看來,這才是他最值得做的、別人也無法取代的工作。可惜,他沒有做。
我最早寫的唐弢報道,就是他發誓要寫一部《魯迅傳》。
大學畢業,走進《北京晚報》。一九八四年,我開設一個欄目“作家近況”,每篇約三百字文字,配發一張作家近照。想當年,我帶著“傻瓜”黑白相機,跑遍北京城。在大學就愛讀唐弢的《晦庵書話》,我寫《人地書》書話,也是受他的啟發,才斗膽在《中國青年報》副刊上開始發表。寫這些作家近況,怎么能不去找他呢?
這一年四月,我走進唐弢先生位于永安里的社科院宿舍。后來一些年,我常常走進去,聊天,借書。
三聯書店1980年出版唐弢《晦庵書話》此為毛邊本
唐弢在毛邊本上題跋
采訪唐弢,他知道我喜歡書,便拿出新出的書簽名送我,一本是《文章修養》,另一本就是毛邊本《晦庵書話》,均由三聯書店出版。《文章修養》似乎沒有毛邊本。他最鐘愛《晦庵書話》, 在他看來,不是任何類型的書都適合做成毛邊本,而書話這類與書相關的特殊文體,則最為適合。
那天,與他聊得特別高興,一下子送了我兩本《晦庵書話》的毛邊本,分別為一九八〇年九月第一版和 一九八三年七月第二次印刷的版本。《晦庵書話》首印為五萬冊,二印是一萬一千冊,放在現在該是暢銷書了。兩次印刷的同一本書,第一次印刷的封面顏色較深,紙張也厚;第二次印刷的封面顏色偏淡,書的厚度也少了將近三分之一。我更喜歡初版本,可是,后來才發現,唐先生的題贈卻是寫在一九八三年的版本上,頗有些遺憾。
一個月后,五月三十日“作家近況”發表我寫唐弢的報道和圖片,他這次所談的正是想繼續寫《魯迅傳》——
唐弢晚年立下“軍令狀” 傾力寫出《魯迅傳》
“我現在感到壓力太大了。”一見面,唐弢就叫起苦來。
苦從何來?寫一本《魯迅傳》,是唐弢多年的愿望。近十年來,他心臟病常常發作,這個愿望久未實現。現在,《魯迅傳》的寫作,被列為社會科學方面的重點項目之一,要求一九八五年交出上半部。這樣立下“軍令狀”,年已七十一歲的唐弢 ,可感到壓力大了。他說,目前他盡量擯棄其他寫作,力爭明年底寫完上半部。
幾年之間,國內已出版各種《魯迅傳》達九部之多,唐弢能否獨辟蹊徑,寫出新意,確是他的另一壓力。他說,從學術上提出新看法,目前看很不容易。他準備將魯迅同近代史、文化史、文學史、思想史、人民的精神面貌結合起來寫,學術上多少有自己的看法,要融進自己的感情,使之具有文學色彩,字數限制在五十萬字以內。作為和魯迅有過接觸的人,能實現這個愿望,確是唐弢的“重點項目”。目前他已擬定完大綱,并整理出了有關資料。
唐弢寫作上是個忙人,教學上、出版上也是大忙人,今年他將招收兩名博士研究生;主攻魯迅研究;經他整理的《 唐弢雜文集》,收入幾十年來寫下的五十多萬字雜文,將由三聯書店出版;近幾年他寫了一些回憶性散文,集為《生命冊上》,將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立下的“軍令狀”,最終沒有完成。唐弢在一九八五年出版《魯迅傳》上部,之后想完成下部。可以說,晚年的唐弢,為魯迅寫一本完整的傳記,一直是心中難解的結。最后一次見他是在九十年代中期,還沒有寫完。他說還想寫。或許,那時他已預感到自己不再可能完成了。不只是精力。時代變化著,知識界、思想界的歷史認識與精神追求,也在發生變化。我想,早在八十年代開始,唐弢恐怕就已經感到力不從心,有所困惑與茫然。直到去世,《魯迅傳》下部還沒有完成。
這一年,第二十三屆奧運會在美國洛杉磯舉辦,這是中國大陸第一次派團參加奧運會。奧運會期間,電視轉播吸引許多人關注,唐弢也是其中一員。
唐弢與袁偉民都是人大代表,且同在一個組。因此,中國女排奪魁和男子體操李寧連奪三個金牌,令他興奮不已。八月中旬,唐弢寄來《奧運會兩題》,并附信一封,希望能發表。信中,他對自己的“打油詩”也頗為滿意:
李輝同志:
詩發與否沒有關系,請勿勉強。因為有時間性,所以前次給你電話。我與袁偉民在全國人大時同一小組,較熟。李寧則不相識。病中看電視,頗有感觸,以為有些宣傳過份,反而起副作用。這兩位是經得起勝負考驗的人,故而加勉。至于舊詩,我雖打油也嚴守規則,不愿學時下濫調也。一笑!
匆頌
編安!
唐弢
84.8.16
兩首詩,一首贈袁偉民,一首贈李寧。今據原詩手稿整理如下:
賀女排奪魁贈袁偉民
國歌迢遞出九重,①
眼底旌旗分外紅。
兩發②絕招回冷局,
二傳抄手亦奇功。
直疑海上生明月,
恍若天邊貫白虹。
成敗輸君多一著,
指揮若定叫哄中。
①歌聲自衛星傳來,故云。
②發球之“發”
贈李寧
李寧讀畫①豈空談,
贏得金牌一日三。
是好男兒能忍氣,
非真本領不成酣②。
公孫劍術游龍矯,
杜老詩篇大海酣。
文事武功同此例,
縱跳君自把情參。
①李寧看畫,出征之前,猶購《李苦禪畫集》以自娛。
②取蘇轍詩“余潤成酣”之意。
好詩,怎能不用?參加奧運會之前,李寧買一本李苦禪的畫集欣賞,以此讓自己放松,足見李寧的確不是一般凡人。三天后,“五色土”副刊刊發兩首詩。很快,唐弢寫來一信:
唐弢書信
李輝同志:
拙詩今日見報,《贈李寧》一首,次聯第二句“大海涵”,誤作“大海酣”,與領聯韻重出,如方便,請更正一下為念(可能是我筆誤)。
即頌
編安!
唐弢
84.8.19
查閱手稿,果然是筆誤,唐弢記憶無誤。
“居京瑣記”欄目開辦后,一直在約唐弢賜稿。三個月后,他終于寄來一篇《言派傳人》,并附信一封如下:
李輝同志:
前此時多次承約寫“居京散記”,一來因忙,二則也無適當題目。最近上海京劇院三團來京演出,邀觀言興朋的《打金磚》等戲,我一向喜歡京劇,對京劇振興感興趣,寫一短文(但作為“居京散記”也許長了,約二千字,不知能否分兩晚登完),呈上請正。
如不用,乞將稿賜擲,我未留底,謝謝。
編安!
唐弢
85.11.11
唐弢那一代人,喜歡戲曲的不少,我經手發表的卞之琳、吳曉玲、端木蕻良等人的文章,都寫過戲曲。至于我,則完全是外行。不過,外行,讀行家文章,也有別樣感受。
唐弢文章開篇,寫他在北京看京戲的妙處,而且個人愛好,偏愛余叔巖和言菊朋。他說曾看過言菊朋的《上天臺》《讓徐州》和《臥龍吊孝》,有的還不止一次。時隔多年,年過六旬的他,應邀前去劇場,觀看“言派傳人”言興朋的《打金磚》。從文章看,唐弢絕對是京劇行家,雖然自謙“所知甚少,淺薄得很”,可是,下面這段他談言菊朋與余叔巖的比較,只有像他這樣對京劇有深入體味,才能說到妙處:
余叔巖和言菊朋都學譚鑫培。叔巖是“三鼎甲”之一余三勝之孫,正式拜譚鑫培為師,文武功底都好。他精于音律,講究聲韻,唱來韻味醇厚,做的動作細膩,在這個基礎上創造發展,建立了風格瀟灑的“余派”。言菊朋也從學譚開始,而后博采眾長,結合自己嗓音條件,創造新腔,建立了獨具一格的“言派”。他由票友下海,武工底子和演技都不如余叔巖,但和余叔巖一樣長于聲律,研究更為深入,運用“四聲”,字準句濤,妙在抑揚頓挫,變化跌宕,聽來使人有回腸蕩氣的感覺。他們兩人唱片極有韻味,又都有點“書卷氣”,不論是長是短,我覺得言菊朋的“書卷氣”似乎比余叔巖更重一些。
(《言派傳人》)
唐弢在文章最后,對京劇變革談了自己的想法,幾十年過去,再讀,或許他的說法仍有一定道理:
還有一點,現在常有人說京劇的節奏太慢,不符合今天的生活規律。不錯,京劇的確有冗長拖沓的地方,例如過場多,故事臃腫,開打程式化,等等。但這些關非京劇的特點,而是京劇身上的疥癬,應當而且必須改革。我以為籠統地說節奏慢是不對的。唱腔和演技都是藝術,有的節奏可以加快:疾風迅雷,奔流怒潮。有的卻不能:細語微笑,淺斟低唱。這些地方必須放慢節奏,讓人細細咀嚼,緩緩領略,才能辯出個中的韻味來。怎么能夠說這是藝術的弊病呢?跌宕有致,從容不迫是“言派”唱腔的特點,節奏較慢,改變或者削弱它們,那么也就失掉了“言派”了。
(《言派傳人》)
按照慣例,“居京瑣記”文章,都是請丁聰先生配文章插圖。我請唐弢寄來照片,他寄來一信,其中,這樣談到丁聰前一年為他畫的漫畫肖像:
李輝同志:
函悉。近照兩張寄來,其實也非今年所攝,是去年或前年的,平平庸庸,無可取處,現更老丑,不常照相了。丁聰為我繪過一張漫畫像,登去年的《人物》雜志上。他可能會以那張應命的,如果底稿尚存的話。
有些朋友認為那張不大好,太漫畫化云。
我看戲是政協文化組請的客,上海京劇院三團希望為言興朋造點輿論(他演得的確不錯,年輕稍稍大了一些,我文中有此意,但未明言),因此希望早些見報。
匆至,即頌
編安!
唐弢
85.11.15
丁聰畫唐弢《言派傳人》文章插圖
丁聰后來專門為《言派傳人》配了插圖。丁聰自幼喜歡京劇,拉京胡,也畫過不少京劇速寫,他為唐弢插圖畫了言興朋的扮相。根據唐弢建議,這篇文章發表時,分為兩次刊登。
也是無巧不成書。不到半年,一九八六年四月二十日, 位于天安門廣場東側的中國革命博物館,舉辦最大規模的第一屆書展,全國幾百家出版社,三萬余種書,吸引了成千上萬的人。遺憾的是,當年缺少經驗,組織管理欠佳,從入口到展廳,人山人海,擁擠不堪,門擠垮了,玻璃擠碎了,踏著碎碴子,我們走進展城。
巧的是,在展廳一角,高興地碰到蕭乾、唐弢兩位老先生。唐弢和蕭乾看上去都十分慈祥,蕭乾顯得臉龐大一點,但兩人的神態都差不多,當笑瞇瞇地和我們講話時,我感覺面前仿佛站著兩個號型不一、卻表情相似的彌勒佛。我趕緊拍攝一張他們二人的合影。
蕭乾在燕京大學新聞系學習時,最早研究書評,一九三五年燕京大學畢業時,論文《書評研究》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唐弢則是現代書話的佼佼者之一,一本《晦庵書話》,影響深遠。如此巧遇,與他們一同逛書展,現在想來,真是難得的機緣。
一九八七年秋天,我調至《人民日報》文藝部編輯副刊。第二年夏天,舉辦“風華雜文征文”活動,聘請嚴秀、秦牧、柯靈、唐弢等人擔任評委。唐弢為獲獎篇目打好分數,并寫好一篇隨感,與蔣元明電話聯系不上,只好掛號寄我:
李輝同志:
征文已選出,短文也已寫就。昨晤蔣元明同志,說最好打電話,派人來取。我今天早上打了十幾回,都占線,想來想去,還是按來信吩咐,掛號寄上吧。
不當之處,乞糾正。
舒展、元明等同志均此不另。
好!
唐弢
88.11.25
“風華雜文征文”頒獎之前,副刊約請部分評委聚會,唐弢來了。大家的合影,同樣令人難忘。
就在這一年的秋天,我完成非虛構作品《文壇悲歌——胡風集團冤案始末》,發表于《百花洲》雜志。春節期間,讀了這部作品后,唐弢寫信給我,對自己當年參與批判胡風進行反省。從他的信中才知道,他當年所寫的那篇《不準胡風歪曲魯迅》,原來是潘漢年讓他寫的,題目也由潘漢年擬定:
李輝同志:
我是春節前三天回家的,得讀手書,但《百花洲》于春節次日始收到,即拜讀。其間人來客往,不免斷斷續續,但我以為氣勢很盛,直至昨日,方全部讀完。有此總結性文章,雖然是客觀敘述,還是有傾向性的,極為必要。我寫完《不準胡風歪曲魯迅》(這是潘漢年要我寫的,題目也是他定的,王元化以為極好,話雖尖刻,但始終從文藝思想問題著眼),即去蘇聯,記得是四月底,回來已是六月初,三批材料發表,已成“反革命”問題,目瞪口呆,但還是奉“命”作文,欠了許多債,內疚得很。當時所聽“傳達”,與大作完全不同,令人嘆息。不過問題還在自己,匆復,即頌
編安!
唐弢
89.2.12
唐弢回望歷史,自我反省,他在尋找失去的自己。
時間如水流過。這一年的冬天,我去看唐弢。他告訴我,一家雜志約他寫一篇批評“重寫文學史”的文章,他答應了,正在看校樣。我委婉地勸他,你這樣的年齡這時就不必寫這種文章了。我還半開玩笑地對他說,提出這一主張的幾個人,有的是我的朋友。他很注意地聽,眼睛緊緊盯住我,隨后,有些無奈地嘆口氣:“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怎么辦?”我說:“要不,把一些言辭激烈的話刪去?”他同意了。
奉命作文,其實許多年里一直是唐弢無法擺脫的苦惱。他過于和善而顯得懦弱,注定做不了拍案而起的斗士;他雖曾以雜文著稱,但骨子里卻缺少魯迅的精神力量。這樣的精神狀態與性格,很難獨立自主地把魯迅的一生全面而準確地加以描述。我想,這也許才是他晚年無法完成《魯迅傳》的真正苦惱所在。
唐弢先生對我的幫助,沒齒難忘。一九九〇年,蕭乾、姜德明兩位先生開導我,應該好好做一件事情讓自己沉靜下來,這就是校勘《國聞周報》上連載的沈從文的《記丁玲女士》。
一九三三年五月十四日,丁玲被國民黨特務綁架,從此失蹤。之后,又傳來丁玲被害的消息。沈從文寫下《記丁玲女士》,從七月至九月在《國聞周報》連載,后由趙家璧的良友圖書公司分為兩冊出版。我從范用先生那里借來《記丁玲》,但缺少《記丁玲》續集。我打電話問唐弢先生,很巧,他手頭正好有,讓我去取。正是有了這些前輩的慷慨相助,才由最初的校勘,轉而完成《恩怨滄桑——沈從文與丁玲》的一部作品。對這些前輩,惟有感激。
一直喜歡收集各類文史資料。一次偶然機會,搜集到一份唐弢“文革”期間一九六八年七月十九日所寫的交代材料,題為《我所知道的有關徐懋庸、周揚在兩個口號問題上攻擊魯迅的材料》。材料封面上,有專案組對交代所做的內容歸納:
內容:1、魯迅答徐懋庸的信公開后,徐碰到唐,向唐散布說給魯迅的信是“私信”,攻擊魯迅,并聲稱要公開答復。唐說魯迅病重,勸他不要發表,徐執意不從。
2、魯迅病逝后,徐懋庸寫挽聯“敵乎友乎?余唯自問;知我罪我,公已無言!”含有幸災樂禍意思。
唐弢寫的材料正文共六頁,但缺首頁,約五千字,系圓珠筆復寫件,想必另有一份原件。在這份交代中,唐弢其中一段寫道:
我記得就在同一個刊物上,還登載了郭沫若的一副對聯,那副對聯叫作:“魯迅將徐懋庸格殺勿論,弄得怨聲載道;茅盾向周起應要求自由,未免呼吁失門。”我對此很反感,聯系到郭沫若在《搜苗的檢閱》里要魯迅撤回“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口號,便先后在《中流》第一期及第三期上寫了《關于兩個口號的論爭》和《也投一票》兩文,表示對“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支持,堅決反對周揚他們提出撤回的要挾。《也投一票》發表之前曾由《中流》編者轉給魯迅看過,據編者后來告訴我,魯迅看完后說:“這樣寫好,這樣寫沒有胡風、聶紺弩他們的宗派氣。”
唐弢的這份材料,寫到不少當時親歷故事。荒唐時代于窘狀中被迫寫出,卻也提供一些歷史細節。歷史尷尬,或許會被流逝的歲月沖淡,卻不妨將之視為歷史的另一種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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