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中國農學界的第一位女碩士、第一位女教授,科研成果被寫進教科書。
她在胡適日記中留下數十條記錄,卻被江冬秀罵了一輩子“狐貍精”,她叫曹誠英。
亂世才女:從徽商閨秀到農學先鋒
1902年,安徽績溪,曹誠英出生,家族經商,排行老三。
五歲前都在鄉下,跟著乳母生活,回到縣城老宅時,母親已陌生,父親嚴厲,不許她多話,她話少,常看舊書,最喜歡的,是母親箱底一本《詞律》。
七歲入私塾,師傅訓:“女子無才便是德。”她低頭抄詩,心里不認,十一歲作《蝶戀花》,被送去縣志編輯,詩寫得早,心也野得早。
1917年,隨母親赴上海出席表兄婚禮,新娘是江冬秀,新郎胡適,婚禮前夜,胡適與幾位同鄉喝茶說笑,她坐在偏廳,聽了一晚上。
那晚,胡適講民主、講白話文、講杜威,她一句沒插嘴,心卻亂了。
次年被父母許配給胡冠英,本地舉人之子,成婚第一晚,夫君先問她:“你識字?”她點頭,接著他說:“家里有兩房姨太太,你不許管。”她忍。
不到兩年,婆婆又進新人,她起初吵,后絕望,婚姻不到五年,她走了,1923年,在縣衙判決下離婚,帶著兩本詞集和幾件冬衣,去了杭州女子師范學校。
她第一次決定自己的人生。
在杭州,她遇到葉圣陶、朱自清,參加晨光社,寫詩,投稿,得過幾個稿費,朱自清曾勸她報考東南大學中文系,她拒絕了。
“寫詩不能救人。”她說。
她轉讀農學,原因很簡單,有一次去農村實習,看見饑民啃著發霉紅薯皮,孩子拉稀死在田頭。她回來后一夜未睡,寫下:“愿以農學救國民之饑。”
1931年,中央大學農學院畢業,是全班唯一的女生,成績第一,導師彭長霖親批:“此女堪為農政棟梁。”
次年,她考上赴美留學資格,進入康奈爾大學,攻讀遺傳育種,1934年,取得遺傳育種碩士學位,是中國首位農學女碩士。
煙霞之戀:與胡適的禁忌糾葛
1926年,胡適任南京大學文學院長,曹誠英在金陵女子大學任教,兩人重逢。
她住在棲霞山下一間舊廟改的宿舍,山上常有霧,曹誠英稱其為“煙霞洞天”,胡適每逢周末便來,一起讀詞、下棋。
胡適在日記中寫:“今日棲霞山會誠英,慰我山中寂寞。”又一條:“曹誠英詩句沉著,心氣高遠,不讓須眉。”
1928年冬,胡適病,肺結核,咳血,住在南京西路的診所,曹誠英每日攜熱粥與藥,步行三十里送來,有一天,護士聽見胡適說:“你若是我妻,該多好。”
胡適嘗試提出離婚,江冬秀知情后,用一把剪刀逼著胡適跪下,說:“你若離婚,我今日死在你面前。”未果。
1930年春,曹誠英懷孕。
她不敢告訴胡適,一個人去浦口墮胎診所,血流不止,昏迷兩日,胡適后知此事,在日記中記:“悔無寸力,天奪斯人。”
1934年,臨赴美前,胡適托朋友韋蓮司照料她,韋蓮司是北京大學畢業,亦留美歸國。
兩女共處一年,曹誠英搬去韋家,教其子識字,她不再寫詩,改作農學論文。
赴美期間,她與胡適通信,信件多為詩詞唱和,但有一封留下一句:“你之愛我,我信;你之舍我,我懂。”數年后,臨終前,她親手焚毀這些信。
1937年,曹誠英回國,在四川重慶等地講學,她帶著從美國帶回的馬鈴薯試種樣本,四處找地試驗,抗戰時期,她隨學校南遷,輾轉長沙、昆明,最后落腳重慶。
1939年,她與一位名叫曾某的海歸男士訂婚,男方家中收到匿名信,信中稱其“婚前曾為人妾,與胡適有私”。
男方母親退婚,她大怒,認定是江冬秀所為,她曾托人問胡適是否屬實,胡適只答:“非我所為。”
她進峨眉山閉門一年,詩一首不寫,信一封不回,兄長上山數次,方才勸她下山。
她寫信給昔日友人:“人言可畏,情感本無是非,然我一身已污,不復為妻。”此后終身未婚。
土豆之母:孤獨的科研長征
1952年,復旦大學農學院南遷沈陽,她隨隊北上,任教于沈陽農學院。
帶的行李不多,一個木箱,幾本英文育種教材,一袋馬鈴薯原種樣本,和幾十頁筆記,她在課堂講孟德爾定律,用粉筆畫出基因圖譜,全班無人插話。
她是新中國第一位女農學教授,沒有人說出口,但人人知道她曾是胡適的“知己”。
東北苦寒,種薯極難存活,她把宿舍床搬走,騰出地方養試種箱,每晚在實驗臺前熬到三更,蚊蟲咬,凍瘡裂,手掌常滲血,她沒請過一次病假。
一次,蘇聯專家來校交流,講育種,拿出模型圖說“必須遵循列寧模式”,她沒回應。課后發信向系主任表示拒絕照搬蘇聯圖譜。
信中只一句:“本地土壤未必適蘇聯標準,吾輩宜自研。”
三年內,她成功培育出適合北方沙壤、高寒區生長的馬鈴薯四號、五號系,畝產提高40%。
成果通過驗收時,測試組簽署意見:“該育種系統具原創性。”她未署名,有人問起,她說:“實驗室有十人,不獨我一人。”語氣平。
1955年,東北日報一篇報道稱其為“馬鈴薯之母”,她看完后剪下報紙,貼在實驗室門后,未提,也未謝。
她教學非常嚴,學生忘帶筆記,她會讓人站整堂課,學生私下叫她“曹閻王”,但每年選課最多的,就是她的“遺傳原理與田間應用”。
她常說:“科研不是紙上談兵。”實驗失敗,她讓學生親自拔掉全田,重新種。
1965年,她主編完成《高緯區作物育種技術》,成為后續全國高等農科教材藍本,封面沒有她名字。她只在“附錄”寫下幾行字,署名“C.C.Y”。
她沒回過南京,也未再提胡適,舊日詞集鎖在書櫥,鑰匙貼在門后,寫著“勿擾”。
1973年,她因肺部感染住進沈陽鐵路醫院,醫生讓她聯系親屬,她寫信給兄長:“我生前事已了,請勿奔波。”兄長強行北上,趕到病床前時,她已斷氣一小時。
她留下遺言:“我去后,將骨灰埋在旺川村口柏樹下,待適之先生魂歸時再見。”
病房內有只小木盒,內存十三封信,皆胡適所寫,字跡褪色,她生前未提,也未交予檔案室。
信件被焚毀,只剩最后一句抄錄在隨身日記封底:“你既非世人之人,亦當忍世人之語。”
被遺忘的先鋒與爭議
她死后多年,農學院一位學生提起她:“教我們田間管理的老太太,講課一絲不茍,從不遲到。”另一個學生補充:“她常穿灰布衣,左袖口總補了兩次。”
沒多少人知道,這位女教授,曾是中國第一位農學女碩士,胡適日記里出現次數最多的女性。
她的科研未被遺忘,東北四號與五號薯種仍在黑龍江、吉林多地使用,后來,袁隆平的老師程服靜曾公開說:“我第一位育種學啟蒙老師,是曹誠英。”
但她一生未獲國家級獎項,其名在官方育種史書中,僅出現三次,且未注明其性別。
她被歸入“右派”名單多年,未再參與科研項目評審,同屆多人成為院士,她未提也未爭。
直到2012年,《中國農學界第一位女教授》出版,附錄中首次披露其在康奈爾的碩士論文,標題為《氣候應激對馬鈴薯基因分離效應的影響》,原文手稿存于康奈爾大學農業檔案館。
2024年,《尋找曹誠英》出版,收錄其講義、書信殘稿、馬鈴薯育種原始記錄,學界開始重新評價她。
她的情感,也逐漸被人談論。
胡適日記中,“誠英”二字共出現67次,江冬秀未正面回應此事,但胡適身后,江冬秀多次在北大校友聚會上稱其“老胡眼拙,信了假才女”。
一位曹誠英晚年好友在回憶錄中寫:“江冬秀曾至沈陽,在街頭罵她‘害人精’,她無言以對。”
后人翻出曹誠英詩稿,僅存十二首,其中一首《女冠子·憶別》:
音書斷絕三年,夢魂無賴苦纏綿。
煙霞不負舊日人,人負煙霞萬萬千。
有人說,她是悲劇,有人說,她只是“識趣得太早,離場得太晚”。
也有人說:“她以學術對抗命運,以沉默完成抗爭。”
如今,在沈陽農學院舊樓樓梯口,還有她的黑白照片,無題、無簡介,底下一行手寫字:“土豆不言,春秋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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