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0余年前，南朝梁武帝長子蕭統組織一群文人雅士在這里共同編選《昭明文選》，留下了中國現存最早的詩文總集；千年后的今天，來自南京文學界、朗誦界的嘉賓與詩歌愛好者相聚在這里，共享“豁蒙樓新詩聯句”與新詩吟誦。古老的智慧與現代的思索在此交融，文脈靜靜流淌其間。這里便是位于南京玄武區雞籠山東麓的千年古剎——雞鳴寺，終年香火鼎盛，人潮如織。

雞鳴寺 楊素平 攝 視覺江蘇網供圖

“四百八十寺”之首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唐朝詩人杜牧筆下的“四百八十寺”中，排在首位的就是雞鳴寺。

雞鳴寺所在雞籠山，始因形似雞籠而得名。據記載，南朝齊武帝游鐘山射雉至此聞雞鳴，故又名雞鳴山。雞鳴寺始建于西晉，南朝梁武帝依皇家規制重建，規模宏大、金碧輝煌，使其成為南朝時期中國的佛教中心。明太祖朱元璋擴大規模重建寺院，御題“雞鳴寺”，后經不斷擴建，殿堂樓閣達30余座。清康熙、乾隆二帝南巡時多次到此，康熙帝題寫“雞鳴古跡”四個大字，乾隆帝又賜“古雞鳴寺”匾額。寺院于咸豐年間毀于太平天國戰火，同治年間獲得重修。

1979年，為保護名勝古跡，南京市人民政府決定重建雞鳴寺，并使其恢復至明末清初規模。自1983年起，工程分6期進行，歷經20余載。設計保留了建筑群依山就勢、據巔臨湖的歷史格局，重建了觀音殿、大雄寶殿、豁蒙樓、景陽樓等歷史建筑，并將豁蒙樓局部升高為三層，使其成為觀賞湖光山色的佳處。整個建筑群充分利用地形強化了觀景優勢，造型簡潔有力，一切務實求簡樸。

如今，雞鳴寺主要有大雄寶殿、觀音樓、韋馱殿、志公墓、藏經樓、藥師佛塔、胭脂井、豁蒙樓、景陽樓等建筑，它們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煥發著旺盛生命力。

文人雅士傾心之地

作為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的千年古剎，雞鳴寺的慕名游覽者歷代絡繹不絕，許多文人雅士在此留下詩作。

清初詩壇領袖、刑部尚書王士禎寫下《登雞鳴寺》：“雞籠山上雞鳴寺，紺宇凌霞鳥路長。古埭尚傳齊武帝，風流空憶竟陵王。白門柳色殘秋雨，元武湖波澹夕陽。下界銷沉陵谷異，楓林十廟晚蒼蒼。”

隱于鬧市，落于山林，文人游覽雅集，首選位于雞鳴寺最高處的豁蒙樓。這里是雞鳴寺里觀看風景的絕佳地點，憑欄望去，重巒疊嶂，煙嵐縹緲，紫金山色、玄武水光盡收眼底。

豁蒙樓是晚清兩江總督張之洞為紀念其門生楊銳所建。清末，張之洞曾多次和學生楊銳登臨雞鳴寺。戊戌變法失敗后，張之洞為紀念“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楊銳，在雞鳴寺倡議修建此樓，名字取自楊銳經常吟誦的杜甫名詩“憂來豁蒙蔽”。梁啟超、胡適、郭沫若、朱自清、徐悲鴻、趙樸初和余光中等，都曾登臨此樓。

現代著名散文家、詩人朱自清在《南京》一文中寫道：“所以我勸你上雞鳴寺去，最好選一個微雨天或月夜。在朦朧里，才醞釀著那一縷幽幽的古味。你坐在一排明窗的豁蒙樓上，吃一碗茶，看面前蒼然蜿蜒著的臺城。臺城外明凈荒寒的玄武湖就像大滌子的畫。豁蒙樓一排窗子安排得最有心思，讓你看的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現代著名思想家、文學家胡適在《嘗試集》一首白話詩里寫道：“我們去年那夜，豁蒙樓上同坐；月在鐘山頂上，照見我們三個。我們吹了燭光，放進月光滿地；我們說話不多，只覺得許多詩意。”

豁蒙樓聯句

見證南京詩壇盛事

新聲續古韻，一代代詩人的深情吟詠，讓豁蒙樓這座金陵勝境浸潤著綿延不絕的詩意。

“蒙蔽久難豁，風日寒愈美。隔年袖底湖，近日城畔寺……”1929年，國學大師黃季剛到南京中央大學和金陵大學任教后，邀約來自當時金陵各個大學的陳伯弢、王伯沆、胡翔冬、胡小石、王曉湘、汪辟疆等教授齊聚豁蒙樓，七人以詩歌聯句的創新方式寫下“豁蒙樓聯句”，一時傳為佳話。

“豁蒙樓聯句”雅事被南大程千帆教授錄入文稿，相關史料也由南大圖書館作為“鎮館之寶”收藏。南京詩人馮亦同獲悉后，想方設法求得七子聯句的原件照片，并在2007年6月應邀為雞鳴寺籌辦“端午詩會”時，邀請丁芒、俞律、常國武、鐘陵、陳永昌、王步高六位詩人、學者相聚當年的豁蒙樓，“新七子”嚴格步當年七子聯句的舊韻，一人一句接誦，寫下一首24行五言古風聯句新作。2023年4月逝世的馮亦同先生曾表示：“在諸多豁蒙樓詩文史料中，1929年冬問世的《豁蒙樓聯句》占有無可替代的歷史傳承與文化發展上的獨特性、群體性與豐富性。”有鑒于此，由馮亦同先生串聯，以“豁蒙樓聯句”為主打的“雞鳴端午詩會”，便成為雞鳴寺年年推出的重頭節目。聯句也逐步由舊體詩轉向新詩，參與接誦的詩人由七人轉向更多。“雞鳴詩會”成為南京詩壇盛事。

如今，“豁蒙樓聯句”傳統已延續18年，不斷書寫著南京文化新記憶。“如果說舊體詩聯句是傳承當年七位知名教授首創‘豁蒙樓聯句’傳統的成分更多一些，那么新詩聯句則基本是創新。南京詩人用新詩聯句，讓‘豁蒙樓聯句’這一文化形式得以傳承和發展。”參與新詩寫作的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南京市作家協會原副主席，詩人、書法家方政說。

至今年第18屆“雞鳴端午詩會”，方政已連續16屆書寫豁蒙樓新詩聯句書法作品，并贈與雞鳴寺收藏。他說，“豁蒙樓聯句”推動了詩歌文化的傳播和發展，增加了雞鳴寺的文化內涵，提升了世界文學之都南京的文化氛圍和品位。他期望，“豁蒙樓聯句”能一直延續，讓更多詩人參與其中，成為南京重要的文化品牌。

江南時報記者 張雅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