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陸棄

法國政府與工會、雇主之間圍繞養老金改革的談判再次陷入僵局，暴露出這場改革背后深層次的社會矛盾和政治壓力。經過數月拉鋸，6月23日晚間的“最后機會”對話無果而終，迫使法國總理貝魯宣布召開新一輪會議，試圖打破僵局。然而，這場旨在延遲退休年齡的改革，無論是在民眾基礎還是政治層面，面臨的阻力之大，遠超預期。

2023年法國政府推動的養老金體系改革計劃，將法定退休年齡從62歲逐步提高至64歲，試圖緩解人口老齡化帶來的財政壓力。理性分析這項改革的必要性無可厚非：隨著壽命延長，養老金系統的可持續性成為歐洲多國共同的難題。法國政府正試圖通過延遲退休年齡，降低公共養老金支出，從而維持財政平衡。然而，正是這一“合理”之舉，激起了社會各界的強烈反彈，工會多次發動罷工和抗議，反映出底層民眾對未來生活保障的巨大不安全感。

此次談判破裂，凸顯法國社會的深刻分裂。工會代表堅持反對推遲退休，認為這會讓許多體力勞動者和低收入群體的生活質量急劇下降，甚至帶來健康和就業風險。雇主則在維護企業利益與社會穩定之間艱難權衡，普遍傾向于支持改革以降低用人成本和社會保險負擔。政府夾在中間，既要滿足財政壓力的現實需求，又無法忽視工人階層的憤怒和潛在的政治成本。貝魯政府雖極力尋求妥協，但談判雙方的利益沖突和信任缺失，使得突破變得異常艱難。

更值得關注的是，這場改革風波的政治后果正在迅速顯現。法國歷來以強烈的社會運動著稱，養老金問題不僅是經濟議題，更是政治符號。改革推動者往往被貼上“冷酷無情”的標簽，而反對者則以“捍衛社會正義”為號召，贏得廣泛同情。貝魯和他的政府在面對龐大的社會壓力時，既要保持改革決心，又需防止抗議升級成為更廣泛的社會動蕩。眼下，政府緊急召集談判各方會議，既是權宜之計，也是一場政治博弈的關鍵時刻。

國際視野下，法國的養老金改革困境并非個案。歐洲多國均面臨類似人口結構挑戰，延遲退休已成為必然趨勢。然而，不同國家在推行改革的方式和節奏上存在顯著差異。德國、瑞典等國通過漸進式調整和多渠道補充養老體系，較好地緩和了社會矛盾；而法國的強烈對抗，凸顯其社會結構的獨特性和政治生態的復雜性。如何在保障財政可持續和維護社會穩定之間找到平衡，成為擺在法國政府面前的一道難題。

此外，法國政府目前正面臨更廣泛的經濟與社會挑戰。通貨膨脹壓力尚未完全緩解，全球經濟增長放緩可能加劇就業市場的不確定性。在此背景下，養老金改革不僅涉及財政，也關乎民眾的切身利益和未來預期，任何急進的政策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貝魯政府需要在推動結構性改革和贏得民眾支持之間尋求智慧，而非簡單依靠行政命令強制推進。

談判破裂也提醒各方，社會共識缺失是危機的根源。養老金制度作為社會契約的重要體現，牽涉公平與代際責任，任何改革都不能忽視弱勢群體的權益保護和公眾的情感訴求。工會和雇主的對話不僅是利益交換，更應成為構建未來社會保障體系的橋梁。政府若想真正化解危機，必須引入更具包容性和透明度的政策設計，避免激化社會矛盾。

法國養老金改革的道路，顯然還很漫長。貝魯召集各方談判，是維持對話與和平的必要手段，但遠不能解決深層次的問題。隨著各方對抗加劇，社會動蕩風險不可小覷。法國乃至全球觀察者都在關注，這場改革能否成為引導法國社會走向現代化保障體系的轉折點，還是將成為撕裂社會裂痕的導火索。

總的來看，法國養老金改革談判的破裂，不只是一次政策失敗，更是一次政治與社會的警示。它揭示了現代福利國家在全球化和人口老齡化壓力下的脆弱與挑戰，也反映出如何平衡效率與公平、改革與穩定的艱難抉擇。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法國政府必須以更加開放和務實的態度面對現實，避免僵局演變為不可控的社會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