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猶豫不決的特朗普,為何決定對伊朗核設施發起打擊?這是否意味著美國中東政策的重大變化?特朗普到底信奉什么樣的中東政策?
本文作者系盤古智庫高級研究員、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博士后、中國論壇媒體傳播主任文晶,文 章來源于“鳳凰大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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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6月21日,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發文稱,美國已完成對伊朗境內福爾多、納坦茲和伊斯法罕三處關鍵核設施的襲擊。從6月12日,以色列正式對伊朗發動襲擊以來,國際社會對以伊雙方的動作密切關注,但美國對局勢的表態是國際社會評估以伊沖突將如何發展的關鍵變量。
沖突發生的一周之內,美國保持了戰略克制,6月19日,白宮發言人萊維特表態稱,特朗普總統“將在兩周內做出決定”。但僅僅在兩天后,特朗普就發動代號為“午夜之錘”的行動,命令美軍動用B-2轟炸機攜帶GBU-57巨型導彈襲擊伊朗防空設施和核設施。美國這一行動標志伊朗與以色列之間的戰爭開始進入新的階段,地區局勢進一步惡化。
特朗普在伊朗核設施遭受襲擊后,發文描述對伊朗的打擊,并提到“現在是時候追求和平了”。他自競選以來就反復標榜“追求和平”,也被黨內稱為“和平總統”。6月21日,巴基斯坦政府稱因為特朗普調停印巴沖突的貢獻,計劃正式提名他角逐諾貝爾和平獎。圖源:社交媒體
特朗普最早在其個人的Truth Social社交平臺發文,證實對三處核設施的襲擊,兩個小時后,又在副總統萬斯、國防部長海格塞斯和國務卿魯比奧的陪同下,發表電視講話。根據美國憲法,總統并沒有獨立的宣戰權力,宣戰權屬于國會。但在美國歷史上,總統作為三軍總司令,可以在未經國會授權正式作戰的情況下,部署美軍開展軍事行動。
路透社評論稱,美國對伊朗發動的軍事行動是特朗普在外交政策方面風險最大的賭博。特朗普為何做出親自“下場”的戰略選擇,這一行為到底意味著什么,美國中東政策是否已經發生根本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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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為何“下場”?
任何戰略問題首先需要回答的是“戰略企圖”,即戰略和政策制定的原因。特朗普在這一屆美國總統的競選過程中,就曾批評美國歷屆政府在中東參與“愚蠢且無休止的戰爭”是極端錯誤的,并誓言要讓美國遠離海外軍事沖突。特朗普為何仍然決定對伊朗動手?
解決伊核問題及遏制伊朗在地區影響力或許是其關鍵原因。據白宮一位高級官員透露,特朗普在采取軍事行動和呼吁伊朗重新談判之間搖擺不定,后者包括說服其達成伊核協議并拆除核計劃。
伊朗核項目一直是美國關注焦點,盡管伊朗堅稱其核計劃用于和平目的,但美國對伊朗沒有戰略信任,擔心伊朗發展核武器,希望通過軍事行動摧毀伊朗核設施。國際原子能機構2025年2月報告顯示,伊朗已儲存274.8公斤濃縮度達60%的鈾,若進一步濃縮至90%,理論上可制造多枚核爆炸裝置。
最近,英法德和伊朗在日內瓦的談判并未取得實質性結果,伊朗外長明確表示不會放棄核計劃,這更刺激美國出手。此外,深層原因是,特朗普政府將伊朗視為美國在中東地區主要的戰略對手,美國認為伊朗通過支持黎巴嫩真主黨、也門胡塞武裝等地區武裝力量擴展其軍事存在,威脅到美國在中東的主導地位。
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在特朗普決策中扮演重要角色。圖源:PBS
來自以色列和內塔尼亞胡的壓力是核心推動力。2023年10月7日以來爆發的加沙沖突,表面看是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與以色列國防軍之間的武裝沖突,實則是以色列與伊朗支持的“抵抗之弧”的角力,而此次以色列對伊朗發動直接軍事打擊,將兩個中東地區大國的對立直接公開化。
以色列早已對伊朗在地區構建的反以陣營坐立不安。而伊朗保留鈾濃縮如同高懸在以色列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以色列完全不能容忍。內塔尼亞胡不斷在向特朗普施壓,表達“迫切希望美國采取行動”的立場。美國動手后,內塔尼亞第一時間贊揚了這次襲擊,稱“美國強大而正義的力量將改變歷史”,美國“做了地球上其他國家都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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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到底信奉怎樣的中東政策?
思考美國中東政策這一問題的前提基礎是美國在中東的核心利益。不同歷史時期,美國在中東的核心利益有所區別,但基本不外乎安全、經濟和價值觀這三個方向。
美國在中東的軍事存在,目前美軍在中東區域部署兵力4萬人。圖源:https://www.cfr.org/article/us-forces-middle-east-mapping-military-presence
美國作為超級大國,其安全利益的界定早已超過其自然疆界,擴展到全球范圍。捍衛以色列在中東的安全、維護美國在中東的軍事基地、打擊暴力極端主義及防控核武器擴散是美國在中東安全利益的關鍵所在。
美國在中東的傳統經濟利益主要是能源,確保是石油的自由流通。近年來,美國因為頁巖氣革命,基本能滿足自身需求,主要是確保其盟友能以合理的價格獲得中東石油。海灣國家的投資潛力和高科技合作成為美國的關鍵。
美國的價值觀利益無非是維護自由民主平等,如塞繆爾·亨廷頓所言,“美國從誕生開始就具有深厚的傳教士情結,彌漫在全社會的、對民主和自由的信仰就像是一種宗教,我稱之為‘公民宗教’”。
特朗普作為兼具實用主義和交易型外交風格的總統,面對美國在中東的這三大核心利益,其戰略重心已發生明顯轉變,傳統的價值觀利益早已不是特朗普的核心關切,而對于安全和經濟利益的考量也有明顯的重心轉移。
特朗普兩次就任總統后的首次外訪地都選擇沙特等海灣國家,這凸顯出其對海灣國家尤其是其主權財富基金對于美國經濟利益的高度重視。筆者上周剛結束在阿聯酋的實地調研,期間與多家智庫交流,大部分學者的觀點是特朗普的中東政策重心已經從“地緣政治Geopolitics”轉向“地緣經濟Geoeconomics”。特朗普政府積極與海灣國家拓展在人工智能、芯片制造、航天航空領域的合作,推進美國在高新科技領域的優勢與海灣國家發展轉型的愿景結合。
不無巧合的是,6月17日首屆全球南方經濟論壇(GSEF)在阿布扎比召開,包括本文作者在內的20多個發展中國家100多名代表與會,共同規劃建立更加公平的全球經濟體系的道路。圖源:作者供圖
特朗普雖然已經選擇對伊朗發動直接軍事行動,但其中東政策的核心并未改變,那就是,通過選擇性的軍事威懾維護美國在地區的安全利益,但維護其經濟利益將是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優先議程。
發動新的戰爭容易,結束戰爭卻難得多。特朗普未能兌現競選承諾迅速結束烏克蘭和加沙戰爭,反而開辟了一條新的軍事戰線。接下來,他將面臨國會民主黨人以及共和黨MAGA派反干預力量,以及美國在中東地區空軍和海軍基地遭到攻擊的內外壓力。
雖然萬斯已經表態,美國并非與伊朗開戰,而是與其核計劃開戰,伊朗核計劃是美國的紅線。軍事打擊可能會使伊朗的核計劃倒退或者暫停,但是并不能完全摧毀伊朗的核能力,伊朗推進核計劃的決心將比以往更強。
伊朗在被美國襲擊后,宣布該地區每個美國公民或軍人都將是其合法的攻擊目標,一名也門胡塞武裝官員周日表示,伊朗在地區的盟友對美國軍事打擊伊朗的回應“只是時間問題”,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利益將受到嚴重威脅,地區安全風險將進一步升級?!?/p>
文章來源于“鳳凰大參考”
責任編輯:劉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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