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K121路公交車從村中駛出。受訪者供圖
孫茂新開了20年公交車,談起K121路這條線路時,他最能打開話匣子。這條路震碎過他的車窗,震斷過車底的鋼板。錯車時因道路狹窄,車子的后視鏡還被碰壞過。但他還是最喜歡開這條線。
K121路開了10年,車里坐的、路上走的,孫茂新“都熟”。上車時,拎著麻袋和板車去城里賣杏子的農(nóng)戶、戴著安全帽進城找活兒的建筑工人、挎著小布兜去寫字樓打卡上班的清潔工,他都能嘮上兩句。車窗外,群山和果樹掠過,澆菜的老伯抬頭沖他揮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沖他敬禮,會車時,私家車里的年輕人也沖他點點頭。
在濟南南部山區(qū),K121路是唯一一條連接16個村子的公交線路。29個站點中,18個站設(shè)在人流密集的村口。有的站牌嵌在路邊的磚墻、水泥墻里,有的站牌拴在電線桿上。不僅在濟南,這類公交線路在全國各個地方都有,它們連通著村民進城的“最后一公里”:武漢的J202路全長42公里,串起30多個村落;浙江瑞安的111路、112路連通高樓鎮(zhèn)到市區(qū)沿線,每天6點前為菜農(nóng)特別增設(shè)了3個班次;貴州貴陽的525路在座椅上設(shè)計了分層支架,方便村民堆放菜籃和貨物……這些公交車見證著城市的生長,也延伸著村落的生命力。
有公交迷在社交媒體上分享K121路進村的視頻,喚醒許多年輕人兒時乘車的記憶。有評論說,公交車進村這一幕就像“電影里的英雄主角出場”;有人留言:“希望在我年事已高、跟不上時代的那一天,也會有這樣一班公交車能帶我稍稍往前再走半步。”
6月12日,濟南,K121路公交車駕駛員楊士軍在車廂內(nèi)。焦晶嫻/攝
玩兒手機的人少,人情味兒濃
在K121線路上,有個站點叫“四棵柏樹”,只因為在這個岔路口種著4棵柏樹。從這里往山上走,村道狹長、錯車空隙少,看到對面來車,孫茂新需要提前避讓。再往上,山路越來越曲折,直角彎一個接一個,打方向盤的時機和角度都有講究。
“先考驗眼力,再考驗技術(shù)。”孫茂新說。即使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司機,在這附近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6月12日早晨7點半左右,孫茂新就在這附近遭遇了一場堵車。3輛運磚的“半掛”卡車停在路邊,路的另一邊停著私家車,把路堵得嚴嚴實實。
孫茂新駕駛的這趟K121路人不多,賣菜、上班的乘客大多坐6點半的早班車下山了。幾個小學生悠閑地在車門處玩起了卡牌。車外,村口鄉(xiāng)親圍過來,七嘴八舌地指揮。堵車在K121線路上是常有的事,碰上節(jié)假日,趕集的人多,私家車、罐車、卡車連起來能堵10多里地。
孫茂新趕緊下車,跟前面的卡車司機交涉,“開了10年,哪里好錯車,心里都知道”。他讓卡車往后倒,10米長的公交車和14米長的卡車像兩頭巨獸在鋼絲上邁小碎步。交錯時,兩輛車車身只相距幾厘米。堵車危機解除,孫茂新沖卡車司機招了招手,“都是同行,互相體諒,下次他就會給你讓”。
和孫茂新一起開K121路的還有3個山東大漢,常年在路上被曬得黝黑,個個膀大腰圓,開起車來卻一個比一個精巧。他們一天至少開4趟車,干兩天休一天,一年中的200多天,都在城鄉(xiāng)站點之間“穿針引線”。“公交車是老百姓的私家車,駕駛員是老百姓的專職司機”,K121車前的屏幕上滾動著這句話。駕駛室周圍有5個攝像頭,如果司機打瞌睡,戴著墨鏡也能被捕捉到。
據(jù)孫茂新回憶,10年前開通這條線路時,山路更加崎嶇不平。“上來就跟來到沙漠一樣”,他形容在土路上開車像在波浪上翻涌。那時車上備著三四袋石頭和建筑垃圾,路過坑洼地帶,人就下車把坑填上,再開過去。原來的公交車采用鋼板懸掛系統(tǒng),減震效果差,腰疼是司機的職業(yè)病。改成氣囊懸掛后,減震效果好了很多,但一開過城鄉(xiāng)交界處、駛?cè)氪宓溃v車還是轟隆作響。
早些年車上條件差,沒有空調(diào),冬天車窗上結(jié)一層薄冰,看路只能刮開一小片。在盛夏時節(jié),車內(nèi)溫度最高能達50攝氏度左右。
“人吶,都是很有適應能力的。”孫茂新摸著自己的光頭笑。一開始K121路征集司機,很多人都覺得是個“苦差事”。自稱農(nóng)村人的孫茂新覺得挺有意義,“要不是跑這條線,不知道這邊還有村子”。從山上發(fā)的第一班車是6點半,司機需要早上4點多爬起來開車上山。碰到雨雪天氣車輛無法行駛,他們還會暫時滯留在山上。過年過節(jié)是村里最熱鬧的時候,K121路的司機班要堅守崗位,甚至還需要加開班次。
開久了,孫茂新的感官變得敏銳。隨著車身一節(jié)節(jié)在山路爬升,眼前逐漸開闊,樹葉沙沙作響,孫茂新的心逐漸舒展。他感知著站與站之間的溫度變化,即便是同一個品種的杏子,不同站點果實的顏色深淺也不同。在冬天,剛上山的道路上雪都化了,終點站的積雪還能壓彎樹枝。孫茂新覺得,很難再有一條線路,讓自己有這么強的歸屬感。
6月9日,濟南,K121路公交車站附近的果蔬攤。焦晶嫻/攝
10年前他剛來的時候,村里一些老人“繞了兩圈都不知道從哪里上車”。有些老人一輩子沒出過村子,如今早上能下山進城吃早飯、逛逛公園,再坐中午那班車回村。車子還建了一個乘客群,擔心趕不上車的乘客可以在群里說一聲,司機就會稍微開慢點,等個幾分鐘。如果碰上惡劣天氣,發(fā)車情況有變化,群里也發(fā)通知。有些老年人沒有智能手機,司機會把他們的兒女拉進群。
這條公交線路玩兒手機的人少、人情味兒濃。經(jīng)常有村民冷不丁從窗外塞進來一把杏子,或是從刷卡機旁遞來一塊餅。堵車的時候,村民還會給車上的人送餃子。誰家偷了誰家的杏子,誰家有紅白事,誰家孩子上幾年級,孫茂新都一清二楚。
他笑稱自己快成為“侯家村”的一員,給這個說過媒,又跟那個喝過酒。他連乘客坐車的目的都猜得八九不離十,有人上車時總會隨口詢問,“去開家長會嗎”“下去轉(zhuǎn)一圈”。看到老人一上車就聊天,擔心車輛起步他們站不穩(wěn),孫茂新會趕緊扯著渾厚的嗓子喊:“先別拉呱了,坐下再拉(山東話,指聊天——記者注)!”
6月11日,曹文坤(左)在賣杏途中。焦晶嫻/攝
公交提供一種更精確、更細微的服務(wù)
25歲的“公交迷”劉佳衡第一次乘坐K121路,就被這條線路上的熱鬧勁兒打動。他從小就喜歡公交車,大學學的專業(yè)是城市與區(qū)域規(guī)劃,在國外讀研時還開過校園巴士。K121路他坐了20多回,看過濃霧中駛出的車頭,也聽過巨大的輪胎在雪地上吱呀作響。
他喜歡坐連接濟南市區(qū)和鄉(xiāng)間的公交車,這些線路設(shè)計時調(diào)研了客流走向,線路背后都是“人的需求”。曾經(jīng)有一條K926線路,最早一班是凌晨3點多,把濟陽區(qū)最北邊村里的務(wù)工者拉到全福立交橋下的勞務(wù)市場。還有一條883路則是專門為南部山區(qū)果農(nóng)開設(shè)的專線,過了鎮(zhèn)上就不再停靠站臺,把菜農(nóng)果農(nóng)直接拉到濟南民族大街菜市場設(shè)置的直賣點。
劉佳衡說,自己作為司機最有成就感的時刻,是深夜開末班車,駕駛著空蕩蕩的車子行駛在黑暗里,把為數(shù)不多的乘客安全送到目的地。“讓需要坐車的人有車可坐”,這是他理解的公交車存在的最大意義。
“公交車永遠不可能被替代”,劉佳衡認為,公交車連通著居民最細枝末節(jié)的需求。他拿自己的生活舉例,他家距離規(guī)劃中的地鐵站點有1公里,但這段道路有坡度,走路、騎車都會累,打車又貴,公交線路能夠彌補這個空白。
在他看來,公交提供的是一種更精確、更細微的服務(wù)。如今,劉佳衡即將研究生畢業(yè),正在申請公共交通領(lǐng)域的工作。在校學習時,當他圍繞某條線路設(shè)計一個半徑為500米的緩沖區(qū)時,能夠看到一些地點沒被緩沖區(qū)覆蓋。他希望在未來工作中,能把所有的區(qū)域都“覆蓋”。
這個年輕人說的“細微”體現(xiàn)在K121路上,是滿足農(nóng)民只為賣兩籃子杏、一兜花椒的需求,也是滿足老人接送孫輩放學的需求。公交線路隨著村民的生活持續(xù)生長:為了方便住得離主路較遠的村民,K121路還增加了兩班開進村的線路。如果車已經(jīng)到站、腿腳不便的老人在遠處招手,司機們愿意等上1分鐘,等他們的手攥緊車門把手,等他們慢悠悠地爬上臺階,再等他們顫顫巍巍掏出老年卡刷完、小步挪到心儀的位置,才輕踩油門出發(fā)。
清晨的K121路往往是最有活力的,一趟K121路能塞下五六十張興奮的面孔。趕集的老人拉著推車,賣果蔬的農(nóng)民挑著擔子抹汗,進城做保潔的女人嘰嘰喳喳聊個不停。“好久沒見啦,在哪找到活兒了?”一趟車坐多了,不熟的人也成了姐妹,屁股一挪就是雙人座。她們吐槽事兒多的主顧,也吐槽久旱的天氣。有人炫耀博士孫女和博士后孫女婿,有人抱怨找工作難、過了60歲更不好找。從后門上車的乘客,伸長胳膊把公交卡往前傳,一路都有人幫。
零散的對話中藏著旺盛的生命力。“休班比上班累”,一位村民感嘆自己的忙碌,周末不干保潔,回家還要洗洗涮涮、趕集、串門。有人把心里的苦留在車上。一位58歲的保潔女工跟鄰座的朋友訴苦:白天上完班,晚上還要照顧失明的婆婆。當報站聲響起,她理了理衣角,小跑著下車,她不能遲到。
76歲的徐繼美坐車是為了賣杏。她的丈夫30年前去世了,她不識字,一個人賣力氣種苞米,把一兒一女拉扯大。如今仍舊鉚著年輕時的那股勁兒,拎著20多斤的杏子,走過七八百米陡坡,從始發(fā)站侯家村坐上車,坐23站,再一口氣七拐八繞穿過城中村,把杏子拎到兒媳婦家,讓她在熟食店門口幫忙售賣。
“就給孩子賺個冰棍錢。”她知道按一斤賣5元、最多也只能賣100多元,但一二十棵杏樹,種了10多年,一年到頭施肥、澆水、打藥,她舍不得杏子爛在地里。因為身高不夠,摘杏時她腳踩在陡坡邊緣,用手夠坡下面的樹枝。她不敢爬樹,隔壁村有個老人摘杏時從樹上摔了下來,家里沒人,過了半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
她一天的日程被排得很滿:早上5點,在城中村給孩子和孫子做飯,之后坐公交回村摘杏子。下午再坐著公交,把杏子拎到城里,緊接著接孫女放學、做晚飯。
到了周末,她自己在山上住,柴火自己砍,水也自己挑。她有心臟病和高血壓,兒子在工地干活時從樓上摔下來,摔傷了腿,工作不好找。如今她最大的心愿,是幫著兒子一家攢錢,給送外賣的孫子買房娶個媳婦,最好是三室一廳,“沒咱住的,咱回山上就行”。
山上收杏子的價格是一斤2.3元,徐繼美們?yōu)榱硕噘u2元錢,情愿一趟趟背下山。賣杏是個技術(shù)活,公交站點、菜市場、立交橋下都是好地方。車子經(jīng)過領(lǐng)秀城,這是濟南規(guī)模最大的社區(qū)之一,他們挑著擔子進去,一小時杏子就能賣完。76歲的曹文坤,經(jīng)常一個人拖著一輛板車、兩籃子杏,坐著公交上城里賣。
最初的兩個小時生意往往一般,他很少吆喝,任由買家把杏子放在手里掂量,“好吃不好看”。他對自己操勞的成果很有自信,讓人隨便嘗,嘗過的大多數(shù)人都會買。“不能著急”,他笑著搓了搓被太陽曬得通紅的臉。
曹文坤會乘坐中午的車趕回家,給梨樹和豆角澆水,它們是下個季度小孫子的學費。曹文坤是退伍軍人,兒子在濟南賣冰柜。他住不慣樓房,又回村操持農(nóng)活兒。50年前,他是鐵道兵,負責建造運輸物資的火車站,背著鎬頭和錘子、看著火車進站。50年后,他挑著山貨,看著公交車進站,“還是閑不住”。
當忙碌的一天結(jié)束,下午5點半,村民乘著K121路潮汐般退回到村里。有人戴著做保潔時戴的口罩、在顛簸的車上睡得很香,有人提著在小區(qū)做保潔撿來的小家具,有人和旁人討論哪個菜市場菜葉子多、可以撿回去喂雞。“咱山東人,一天賺5塊、4塊都要存起來,為了家里的孩子。”孫茂新總結(jié)道。
6月12日,濟南,定制公交車廂內(nèi)的小學生。焦晶嫻/攝
“只要有出行需求,就不會輕易停運”
在K121路通車前,大多是私人運營的小客車連通16個村莊的出行服務(wù),不僅發(fā)車時間不穩(wěn)定,一個人票價要六七元。2013年,城鄉(xiāng)公交線路開通后,班次更穩(wěn)定,60歲以上老年人免票,線路走向也更加合理,降低線路重復、加強換乘,拓寬了村民的出行半徑。
濟南市城市交通研究中心副所長孫慶軍參與調(diào)研過一些城鄉(xiāng)公交線路規(guī)劃。他回憶,城鄉(xiāng)公交一體化的趨勢大概從2000年后陸續(xù)開始,那時全國各地的客運企業(yè)對私人運營的城鄉(xiāng)線路陸續(xù)進行了集約化改造。一些縣城里的客運站,演變成了城鄉(xiāng)公交的首末站或樞紐站。針對一些有特色景點的村落,城鄉(xiāng)公交還帶動了當?shù)芈糜螛I(yè)。
孫茂新發(fā)現(xiàn),原本公交沿線都是菜地,后來建起了高架橋,又建起了濟泰高速公路,現(xiàn)在通往棗莊的高鐵正在半山腰施工。隨著城區(qū)范圍擴張,臨近市區(qū)的村莊土地被開發(fā)商買下,不少村民住進回遷房。
一名讀高一的乘客,從小學三年級就坐著K121路上下學,17歲的她坐這趟車坐了近10年。她見證著報站提示音加上流利的英文,山腳下建成洋氣的市民公園,蛋糕店、美甲店也開上了山。
孫茂新發(fā)現(xiàn),村道從3米寬左右到4米多寬,路面上的溝壑是每次道路加寬的痕跡。村道邊上,整潔的公廁取代了旱廁。村民原來會往路邊的排水溝里傾倒生活垃圾,他路過時總會聞到陣陣臭氣。現(xiàn)在每隔一段路都有標準化的垃圾箱,主干道上還安排了環(huán)衛(wèi)工。
“不是你選擇路,而是路把你改變了。”K121路的一名司機楊士軍說。一開始他也因為山上條件差,猶豫過要不要來,如今他再沒想過離開。他曾爬到車頂、幫忙固定村道旁被貨車扯斷的網(wǎng)線;也曾自己花錢,把乘客賣不掉的核桃買下來。
另一名司機侯克磊的家就在終點站侯家村,一開始是因為他的祖母在市區(qū)待不住,非要回老家,他才決定開K121路陪祖母。老人過世后,侯克磊還是留了下來。他原來開私家車風馳電掣,現(xiàn)在“性格越磨越慢”,休息日喜歡釣魚。
這個司機班有時也會負責駕駛定制專線,把在山下上小學、上初中的孩子接回村子。駕駛員肖友亮年齡最小,能和孩子們打成一片。有些孩子坐著他的車上小學,又坐著他的車上初中。等待發(fā)車時,他認出了路邊的學生,指著他們笑起來,“他們都是我的學生”。
濟南公交營運市場部副部長王茂輝介紹,定制公交是為了滿足乘客個性化出行需求,有些乘客出行線路和時間固定,出發(fā)點和目的地集中,“包車”的形式提升了乘客舒適性和時間可控性。針對城市老年人出行需求,濟南公交還開設(shè)“小巷公交”,選用6米長的小型車,能進入城市背街小巷等狹窄區(qū)域。
王茂輝告訴中青報·中青網(wǎng)記者,濟南市目前有100多條連接偏遠地區(qū)和城市的城郊線路,大部分是脫貧攻堅時期伴隨道路優(yōu)化一起開通的。類似K121路這樣的惠民線路,80%左右的乘客都是免費乘車。王茂輝介紹,政府會根據(jù)客流量、運營成本進行綜合補貼,除非出現(xiàn)整村搬遷的情況,否則“只要乘客有出行需求,就會持續(xù)提供服務(wù)”。
在實地調(diào)研中,孫慶軍發(fā)現(xiàn)國內(nèi)一些城鄉(xiāng)公交線路因為村民出行方式多樣化、人口減少及人口老齡化出現(xiàn)客流量下降,維持起來較為困難。孫慶軍建議,結(jié)合出行需求、道路條件及新技術(shù)發(fā)展,定期開展城鄉(xiāng)線路優(yōu)化調(diào)整工作,科學合理規(guī)劃線路走向及班次投入。
在K121路沿線附近的潘家場村,有一條千年古道,崎嶇的石板路,是過去村民挑貨去濟南市里售賣的必經(jīng)之路。孫茂新清晨上班不愿走市里平直的路,而是拐著S彎來到山頂,花上十來分鐘,吹著山風、俯瞰這條古道,感慨古人和自己的相似性:“拉貨下去賣、賣完回來,跟俺一樣,都是為了生活。”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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