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充和(1914年—2015年)曾被譽為“民國最后一位才女”,1950年代后,她在海外傳授書法和昆曲,弘揚中華傳統文化。她的名聯“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正是其走過百余年春秋的寫照。
今年是張充和逝世十周年,上海武康路的松蔭里藝術空間近日舉辦“充和日課”特展,呈現其數十年如一日的書法日課,包括近百歲時的臨書作品,“十分冷淡存知己”是首次面對公眾展出。
張充和是中國現代史著名的“合肥四姐妹”(張元和、張允和、張兆和、張充和)最小的一位,這四姐妹是民國文化人中的傳奇,個個才華橫溢,秀外慧中。她們是才女,是舊時的知識新女性,也被世間稱為“民國最后的大家閨秀”,在文學、昆曲、教育等領域各自留下影響。詩人卞之琳那首有名的《斷章》就是寫給她的。
張充和
張家四姐妹是清末淮軍名將張樹聲之后。其中,張元和嫁給昆曲家顧傳玠,張允和結緣語言學家周有光,張兆和追隨小說家沈從文。張充和是最小的妹妹,于1947年與美籍漢學家傅漢思結褵。
左起:張充和、張兆和、張允和、張元和
傅漢思和張充和
年少時的張充和每日在祖母的老宅中,沉浸于詩書琴畫,沉思默想,寧靜內斂。昆曲和書法,是她的一生知己。1934年,她入讀北京大學中文系。24歲時,她為自己編了一本《曲人鴻爪》,收集各方昆曲名家、學士才人的即興書畫。與傅漢思結褵后的次年,張充和移居美國,后在耶魯大學教授書法,傳薪昆曲,為弘揚中華傳統文化默默地耕耘了一生。張充和將寫字視為終身功課,晚年仍堅持臨帖,至九十九歲仍臨書《董美人墓志》。
張充和先生在華美人文學會
2025年6月18日是張充和逝世十周年紀念日。位于上海武康路的松蔭里延續三年前“來武康路看張充和”展,推出了“充和日課”特展,以張充和臨帖作品來紀念這位一生致力于書法與昆曲傳承的藝術家。松蔭里負責人潘敦告訴澎湃新聞,“張充和于上世紀90年代來過武康路兩次,看望他弟弟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巴金先生。當時,她一直住在武康路,所以‘來武康路看張充和’也成了我們的系列展主題。”
“充和日課”展覽現場
澎湃新聞了解到,此次“充和日課”特展匯集二十余件張充和日課手跡,涵蓋隸、楷、行、草諸體,筆墨沉靜,氣息清遠,呈現其數十年如一日的書法日課,體現其深厚的藝術修養與傳統功力。這里既有張充和潛心研習、臨摹數十年的名碑名帖,亦有多件其親筆抄錄之昆曲工尺譜,展現她對昆曲藝術的深厚情感與造詣。
展覽現場,張充和臨《顏魯公自書告身帖》
進入展廳,最醒目的是張充和臨的《顏魯公自書告身帖》,通篇大字,端莊樸厚,蒼勁有力,寫于1979年。對面則是一幅“小字”版本的《告身帖》,臨于1976年。“張充和的很多作品是不落年款的,反而是她的臨帖會寫年款,并寫明臨第幾遍。有時候,她還會寫上感悟,或記錄當天的新聞。”潘敦說。
往里走,觀展可以看到張充和于上世紀八十年代臨的《蘭亭序》。此時,她與先生傅漢思在德國住了半年,臨寫了多遍蘭亭,尤以褚遂良本為多。她也書寫了《歸去來兮》,后贈送給了黃裳先生。在《蘭亭序》邊上,則是兩幅行書立軸,文本皆源于她的自作詩,一首為《堤畔》,書“ 不知何事到天涯,爛漫遨游伴落花。 踏盡青青堤畔路,春為裝束夢為家。”;一首為《臨江仙·桃花魚》, 書“記取武陵溪畔路,春風何限根芽。人間裝點自由他,愿為波底蝶,隨意到天涯。 描就春痕無著處,最憐泡影身家。試將飛蓋約殘花,輕綃都是淚,和霧落平沙。 ”
展覽現場,張充和行書書寫的自作詩
張充和臨《張黑女墓志》
張充和的臨帖量有多大?張充和于上世紀60年代寫給弟弟張忠和的一封信中有所記錄:
你來信使我真高興,我也很久沒有給你信了……我萬事都性急,只寫字不急,今年我練的字都留著,往年的全燒了,丟了。今天算了一個總賬, 報告給你看看。
計臨,篆:秦權 泰山 瑯琊石刻若干篇
隸:石門頌兩遍 禮器碑兩遍 華山碑一遍 曹全碑一遍 乙橫碑一遍 張遷碑一遍
楷:孟法師碑三遍 多寶塔一遍 顏真卿自書告身十遍 六朝墓志若干 九成宮一遍
行:虞世南臨蘭亭序一百三十遍 蘇軾黃州寒食帖四十遍 顏爭座位七遍 祭侄稿
草:書譜一遍 張旭古詩四帖四遍 懷素自敘一遍 高閑千字文四遍
“這些臨帖的數量是她一年里寫的。雖然不見得她一直都這樣臨帖,但可想而知她下的功夫。”潘敦說,“我看過她的很多作品,其中,她最愛節臨《書譜》。展覽中一本裱成冊頁的《書譜》是她通篇臨寫的,3000多字,寫于2006年4月,當時她93歲了。你很難想象93歲還能夠這樣寫。”
張充和臨《董美人墓志》
除了書法,張充和最熱愛的還有昆曲,她一生致力于推廣昆曲,在海外做了很多的工作。據悉,張充和曾捐贈了自己手抄的昆曲譜給蘇州的中國昆曲博物館,也捐贈了自己的一套昆曲行頭。展覽中,觀展亦可看到張充和書工尺譜,包括《長生殿》《牡丹亭》《金瓶梅》。同時展出的還有已故著名畫家高馬得的戲曲人物畫,一字一畫,互為映照。
展覽現場
張充和 手書工尺譜《彈詞 · 長生殿 第三十八出》
高馬得繪《牡丹亭》
除了書法、昆曲以外,繪畫也是張充和所喜歡的。展覽也呈現了她在繪畫上的日課部分。在展柜中,觀眾可以看到其臨龔賢課徒稿10余張,涵蓋山石樹木,并抄錄了龔賢原稿上的題跋。展墻上的一幅《奇石圖》則是畫在西方繪畫用紙之上,呈現出別樣的筆墨韻味。
張充和臨龔賢課徒稿
張充和《奇石圖》
展覽尾端還向公眾展出張充和所書名聯:“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以隸書書成,風神蕭散,氣韻天成,尤能映照張充和其人其藝。潘敦說,“這是她在自己七十歲壽辰時寫給自己的。后來這一對聯由香港董橋先生收藏,此前從未在公眾面前展示過。”
展覽現場,張充和書寫的名聯:“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展覽也呈現董橋、白謙慎等的相關作品。他們以筆墨寄懷,用不同風格回應張充和的藝術精神與人品風范。或溫潤沉靜,或清逸灑脫,筆墨間皆是對充和深切的懷念與致意。書、畫、曲交相輝映,共同勾勒出張充和幾十年如一日的日課。
展覽將展至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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