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戰爭史上,“勝利”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概念。戰爭結束后,幾乎所有的參戰國都會聲稱自己贏了。哪怕是傷亡慘重、家園盡毀的一方,也會在官方宣傳中強調“挫敗敵人陰謀”或者“敵方被遏制”乃至“我們取得了勝利”。
就像二戰時期,日本是妥妥的戰敗國,但戰后日本經濟高速發展,立刻成為全球最富裕的國家之一,你能說它真的失敗了嗎?
但二戰獲勝的那些東歐國家,比如蘇聯控制下的波蘭和匈牙利,卻長期陷于經濟停滯和政治動蕩,你能說它們是戰勝國嗎?
這次伊以戰爭,伊朗宣稱“以色列被迫收手,是伊朗的勝利”,以色列則強調“成功摧毀伊朗導彈與核設施,取得了歷史性勝利”。
看表面當然是以色列贏了,伊朗高級軍官死亡眾多,核設施大部分被摧毀;但伊朗強調“他們在我們的堅持下停戰了,所以我們贏了”。
翻譯過來就是:對方停手不打我了就是贏。好吧,您說啥就是啥。
其實對于戰爭來說,要想真正探討“誰贏了”,我們應回到戰爭的本質:誰實現了自己的戰略目標?誰能從這場沖突中走向更有利的發展階段?這,才是我們該關心的問題。
說簡單點就是:誰的戰略目標達成了,又是誰被迫讓步。
以色列的目標,顯然是:
1.遏制伊朗的核武研發;
2.削弱其軍事實力,從導彈設施等硬件到高級軍官和科學家;
3.保護本國本土不被實質性攻擊;
4.保持美國和西方盟友的支持。
伊朗的防守和反擊目標,則是:
1.證明自己不是只會“嘴炮”的地區強權,有能力攻擊以色列本土;
2.擴大對伊斯蘭世界的影響力,壓制沙特等溫和派;
3.在本國經濟困局下通過戰爭轉移矛盾,凝聚國內人心,提高民眾對執政者的支持率。
那么,在這場短暫但烈度極高的沖突中,誰更接近自己的目標呢?
從軍事層面看,以色列確實打擊了伊朗多個軍事設施,特別是彈道導彈儲備和防空雷達站,短時間內削弱了伊朗的遠程投射能力。伊朗的核設施盡管沒有被徹底摧毀,但也損失大半。
而伊朗的“報復性打擊”雖然聲勢浩大,但被“鐵穹”基本攔截,造成的實質損害有限。以色列可以說在局部軍事上占了上風。
但從政治與宣傳戰上看,伊朗卻勝了一籌。幾十年來,伊朗首次正面對以色列本土核心城市實施導彈打擊,這本身就打破了一個心理門檻,也在伊斯蘭民眾中博得了“敢戰”的聲譽。
尤其在哈馬斯戰敗、真主黨遲疑的當下,伊朗此舉塑造了“什葉派核心”的地區號召力。
如果目前的戰果勉強算“五五開”,那么“誰輸誰贏”就要看:接下來,在戰爭之后誰走向上升通道,誰進入泥潭?
所以判斷一場戰爭結果更深層的問題是:這場戰爭之后,對誰的發展更有利?
以色列的挑戰,主要集中在內部社會與外交格局上。
首先,以色列國內的安全焦慮在不斷上升,“鐵穹”雖然表現優秀,但民眾已經不再相信“萬無一失”。戰爭讓“和平共存”的幻想破滅,民眾情緒右傾,社會分裂擴大。
此外,戰爭風險也拖累經濟發展,技術人才流失加劇,外資持觀望態度。以色列的“創業國度”形象遭遇危機。
而伊朗的問題也不少,但短期內他們取得了一些“勝利”。
盡管經濟依舊困頓、制裁未解除,但哈梅內伊神權體制成功將“反以”再次包裝成國家團結的旗幟,暫時掩蓋了國內高通脹和民眾不滿,鞏固了政權。
當然,伊朗的問題依舊沉重,但戰爭本身反而成了某種“穩定器”——通過對外沖突維持內部秩序,這種“非理性穩定”在專制政權中,反而是一種慣用套路。
回到那個最初的問題:誰贏了?
從傳統意義上的“戰果”來說,以色列贏了,它的防御系統依然可靠,軍力碾壓對手,戰損最小,對敵方殺傷巨大,且成功嚇退了伊朗可能更大規模的報復。
但從長遠看,伊朗則“輸得更少”。它既打了仗、政權又沒崩塌,還完成了若干政治宣傳目標,在國際社會塑造了一種“勇于反抗霸權”的姿態,為接下來的地區外交和輿論操作提供了彈藥。
更重要的是:伊朗并沒有想贏,只想拖。在中東這盤棋局里,只要能活著、不崩潰、還能打,便是一種勝利。而以色列要守住的,是一個不斷消耗的國家體系與國際信任,其成本和門檻要高得多。
戰爭,從來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政治的延續。很多時候,真正的勝者,并不在戰報里,而在戰后十年所走的路徑里。
伊朗和以色列這場沖突,目前看來未必有一個絕對的贏家。但我們可以確定一點:戰爭之后,那個能更快恢復經濟、穩住社會、贏得區域話語權的一方,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勝出者。
目前來看,以色列經濟依然繁榮,依然是全世界科技最領先的國家之一,其近幾十年的經濟奇跡并沒有在這次戰爭中受到實質影響。
但如果伊朗依然無法振興經濟、民眾生活困頓、貧富差距巨大,那么暫時的“勝利”對這個國家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只能說那是哈梅內伊成功保住了政權的勝利,而不是伊朗人民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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