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10日晚11時許,沉睡中的河南洛陽市郜莊村突然被一陣凄厲的警笛聲驚醒。村民郭慶林家中出了命案,郭慶林老夫妻倆及其兒子、兒媳、小孫子一家五口全部被殺,無一幸免。
為了保護犯罪現場,警方在郭慶林家門外拉起了一條長長的警戒線,但前來湊熱鬧的村民還是透過錯開的門板看到了院內的一大灘血跡。
室內慘狀更是令人觸目驚心——沙發上、地板上、樓梯上,到處是血,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家中物品橫七豎八,遍地狼藉,顯然是經過了一場洗劫。
警方初步判定,這是一起搶劫殺人案。
據鄰居反映,郭家人一直本本分分,從來沒聽說與誰紅過臉,實在想不出有什么人會下此毒手。
現場采集到三組可疑的腳印,辦案人員據此推斷,作案者的年紀不會太大。
此外,辦案民警也注意到這樣一個細節:郭慶林家的院門用的是內栓,只要里面插上了,來人是無法從外面打開的;圍墻是與鄰家共用的,翻墻入院也不可能。那么,案情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兇手前來敲門,郭家人聞聲主動開了門。這樣的話,大門上勢必會留下兇手的指紋,而且,郭家人應該認識兇手,否則黑燈瞎火的不會放他進來。
根據已有的線索,警方把調查重點放在了郜莊村,經過嚴密的排查和篩選,鎖定了郭宏、張闖和郭維這三名嫌疑人。其中,郭宏是死者郭慶林的親孫子。
有村民證實,案發當天傍晚曾在村子里見到過郭宏、張闖和郭維,但三人的父母稱那天他們并未回家。他們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案發地點?
如果這一推論能夠成立,事實將是無比殘忍:孫子引狼入室大開殺戒,爺爺猝不及防慘死刀下!
在情感上,辦案民警寧愿相信自己的推論有誤,但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們,出現差錯的可能性極小。就在他們準備捉拿嫌疑犯歸案的時候,郭宏、張闖、郭維三人卻似晨起的露水般從人間蒸發了。
追緝工作耗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沒有斬獲。
2006年11月10日,兩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推開了洛陽市公安局洛龍分局的大門。他們正是“5·10特大殺人案”犯罪嫌疑人郭宏和張闖!經受了一年多逃亡的煎熬,他們前來自首了。
幾天后,張闖協助警方將同伙郭維抓獲。
滅絕人倫的慘案終于告破,悲劇的前因后果實在令人唏噓。
那一年,居住在洛陽市洛龍區郜莊的張闖眼看就滿18歲了。生日一過,他就該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但即將成年的他依舊和往日一樣整天無所事事,混吃等死。家里待著悶了,外出干活又怕累著。找個女朋友玩玩?好像還沒有那個心思。
張闖可是個“人物”,他性格豪爽,鬼點子多,在同齡人中“一呼百應”,總愛扮演“大哥大”的角色。家里人起先怕他在外面惹事,不讓他亂跑,但誰又能鎖得住他呢?家里的門鎖沒過多久就被他輕而易舉地拿下了。一來二去,父母也懶得管他了,更沒那么多閑工夫。只要他不給家里惹事,就隨他去了。
張闖有個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兒——郭維。他們一起上完迷迷糊糊的小學,一起度過懵懵懂懂的中學,然后一起痛痛快快地輟了學——本來讀完中學就不上了在農村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不讀書了,兩個人待著無聊,就相約在村里的網吧,每天不見不散。他們上網不干別的,只玩游戲;而他們最愛玩的游戲就是CS,這個游戲在彈指間能夠操控“人”的生死,帶給他們極大的刺激。后來,張闖想離開“禁錮自由”的家,去外邊闖蕩世界,但郭維這次沒有追隨,于是“鏗鏘二人行”的日子暫時告一段落。郭維的缺席,并沒有影響張闖的決定,他還是興高采烈地坐上南下的火車,直奔人人眼中賺錢的天堂——廣州去打工。
只身來到異地,張闖才發現當初把打工想得太簡單。在廣東,工作難找,語言不通,最難以忍受的是身邊都是陌生面孔,很難找到一個人吐露心事。
機緣巧合之下,張闖結識了年齡相仿的郭宏,兩人竟然是同鄉。有了老鄉這層關系,他們很快就成了鐵哥們兒。
因為沒有多少墨水,他們的工作沒什么甜頭。辛苦總是伴著想家的淚水,澆滅了先前的豪情壯志。過了一段苦日子后,他們還是卷著鋪蓋兒回老家了。
在張闖的引薦下,郭維與郭宏很快成了好朋友。三個人經常聚在一起,昔日的“鏗鏘二人行”變成了現在的“三人組”。
但是,他們已經不把這種少年游手好閑的日子當作幸福了。他們都知道自己已經老大不小,總這么閑著也不是個事兒,得干點什么。于是三個人像模像樣地考慮起自己的前途來了,可翻來覆去,也沒商量出一個清晰的路子。最后大家猶猶豫豫地說出各自心里的想法,竟然一拍即合:一起再去廣東打工。
打工的事情越說越熱乎。正當小伙子們興奮地展望未來的時候,不知誰提了一句:“去廣東要多少錢啊?”三個人全都愣住了。
是啊,從洛陽到廣州,三個人的車票至少也要好幾百,何況還要住宿、吃飯呢?以前打工賺的錢早已經花光了,現在去哪弄那么多錢呢?回家找父母要去?當然不可能了。一是自己這么大了,再跟家里要錢有些丟臉,也張不開嘴;二是家里恐怕沒有多余的錢,就算有,要得出來嗎?
俗話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因為缺錢,三個人急得抓耳撓腮。到底是張闖靈活,他望望老實巴交的郭宏和郭維,突然冒出一句話:“要不咱們去搶點錢?”
旁邊兩個人嚇了一跳:“你在開玩笑吧?搶劫啊,那是犯罪!”
“那你們說去哪弄錢?”張闖見無人響應自己的號召,干脆撒手不管了。
郭宏和郭維皺緊了眉頭,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結果。后來不知誰憋出了一句:“怎么搶啊?”
就這樣,三個人終于被“錢”拉下了深不見底的死水潭。這一步走下去,他們本來是想在淺處泅泅就上岸,可是卻不由自主地滑向了深淵。
搶劫看起來輕而易舉,不就是在月黑風高之夜,拿著刀子板斧什么的往偏僻的路上一杵,大聲吆喝著“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么?可那是古時候,現在沒點“技術”是玩不轉的。因為大家都有手機,全國報警電話還都是好按的三個鍵——“110”,所以就得把準備搶劫的時間、地點、應變方案等事宜籌劃得滴水不漏方可動手。三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張闖又比較有主意,三下五除二,一個頗為“完美”的搶劫方案火熱出籠了。
他們仿效電視上的情景買來手套和刀子,精挑細選后,決定在關林鎮搞到這筆路費錢。但幾天下來,一輪一輪的日夜守候,他們并沒有找到合適的獵物。這下三人又沒轍了。
錢,錢,錢,去哪弄點錢呢?這時的張闖、郭宏、郭維心里堵得發慌,卻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就在這時,平常不言不語的郭宏冷不丁冒了一句話,讓張闖、郭維兩個人驚得差點栽倒在地。
他說:“要是咱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目標,就去搶我爺爺吧。”
張闖、郭維二人知道這絕不是玩笑。越是老實的人說出的話越是認真,郭宏就屬于這個類型。相識至今,張闖和郭維沒少聽郭宏說他爺爺的事情,每次都是一臉怒意。
郭宏的爺爺家確實是村里比較有錢的,聽說家里還有很多古玩字畫,隨便搶出一件來就夠他們花一陣子的。而且郭宏對那里的環境非常熟悉,動起手來更是易如反掌。
可是,郭宏又蹦出一句話來:“如果去搶我爺爺家,就必須滅口!”
“我的天啊!——這不存心要把我們嚇死嘛!”張闖和郭維很干脆地否定道,“不行!”他倆像遇見外星人一樣看著眼前這雷死人不償命的家伙,目光里充滿驚愕與疑問。
搶就搶吧,為什么還要殺人?
郭宏的理由很充分:如果不滅口,我們三個就沒辦法再回村了,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這天下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郭宏為什么對自己的爺爺恨之人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呢?
按理說有個有錢的爺爺,郭宏家的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但事實恰恰相反,郭宏家的日子并不好過。雖沒落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田地,但在村里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貧困戶了。為什么會是今天這種局面?郭宏的父母經常“教導”自己的兒子:都是你爺爺的錯!
事情還得從分家的時候說起。
郭宏從父母口中得知,爺爺很有錢,家里有多少多少古董,有多少多少現金。可是當幾個孩子都成家立業,要分家的時候,他的一碗水就端不平了。郭宏的父親是長子,卻沒有得到老大應有的“待遇”——在家里根本做不了一星半點兒的主。被“請”出家門單過后,也沒有分到多少家產。這下子大媳婦——郭宏的媽媽不干了,直數落公公婆婆偏心。雖然不當著面破口大罵,但是在家里每天都要念叨上幾遍。尤其是在他家最艱難的那些日子,公公婆婆竟“袖手旁觀”,更是恨得她咬牙切齒。郭宏自小就每天被動接受著這種“洗腦”,天長日久自然形成了一種概念:自己家里窮,原因不在于父母不勤奮不努力,根子都在爺爺身上;這個老家伙偏心眼兒,一點都不關照他們,都是他害的!
郭宏對爺爺的恨根深蒂固,無時無刻不想著報復他,但是一直苦無機會下手。現在去他家搶錢,殺了他們,多解恨!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念頭是多么的瘋狂。
起初張闖和郭維并不愿意插手殺人事件,不管郭宏的爺爺有多少不是,這畢竟是他們的家務事,作為外人是不好插手的。但那時的郭宏好似換了個人,突然變得強勢起來,居然動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兩個伙伴。擺到臺面上的是他們所謂的“哥們義氣”,于是兩個人決定幫郭宏實施報復。
顯然張闖和郭維只說了一半,因為,金錢的貪欲這時候幾乎占據了他們所有的思維空間,而且他們一直在謀劃著如何弄到錢,其間還進行了一次不成功的嘗試。他們急需弄到外出打工的盤纏,手頭上僅有百十塊錢,這對于南下的資金缺口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所以,他們真正的動機還是搶錢。
心懷鬼胎的三個人都明白,這一步踏出去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生死兩重天。
2005年5月10日晚,郭宏領著張闖、郭維一起悄悄來到了爺爺郭慶林的家門口,三個人緊張地對望一眼,攥緊了手里的尖刀。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在夜晚顯得十分刺耳。
“誰?”一個老漢走出來,隨手關上了燈光灼灼的房門。他不是別人,正是郭宏欲置之死地的爺爺。
“爺爺,是我啊!”郭宏輕聲回應。
郭慶林快步穿過院子,有點納悶,大孫子怎么這么晚來了,有啥事情?不過他也沒顧得上多想,就伸手打開了院門。
還沒等郭慶林開口,在月光的映照下,一道寒光就晃花了他的雙眼。老人愣住了。此時,郭維距離老人最近。他向張闖遞個眼色,看張闖還在猶豫,就做了個讓他趕緊上的動作。張闖定了下心神,撲上去猛地一捅!
郭慶林此時還沒反應過來,沒覺得自己的親孫子會對自己怎么樣,但他很快便意識到,前胸汩汩往外涌的,不是別的,正是自己的血呀!老漢剛要驚叫,一旁的兩個小伙子紛紛掏出懷中的東西猛地將他撲倒在地……
連捅數刀后,郭慶林不再掙扎了。可是郭宏唯恐爺爺不死,雙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當張闖和郭維意識恢復,明白他們殺了人的時候,郭宏還沉浸在復仇的怒火中,跪在尸體旁邊,拼命地掐著。
“外邊怎么了,怎么‘撲通’一聲?”聽到外邊有動靜,推門走出來一個中年女人——郭宏的嬸嬸。
“郭宏?”女人高叫一聲,“你爺爺怎么了,怎么躺地上了?”
外邊的三個小伙子抬頭,回身,把女人嚇了一跳。他們手中都攥著東西,那是刀——滴著血的刀!她滿心的疑惑掛到臉上:“這是怎么了?”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讓她一哆嗦,幾近癱軟,可她并沒有停下腳步。還沒來得及反應,女人就被郭宏掐住脖子,推倒在地,三個人一擁而上。
屋里是溫馨的世界,門外卻站著三個魔鬼少年。他們瞪著血紅的眼睛,提著刀子踢開每一扇門,發了瘋一樣見人就砍。在“報銷”了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后,郭宏忽然想到樓上還有個13歲的堂弟。斬草要除根!
因為剛才行兇的時候,張闖的虎口被刀子割傷了,無法執行“最后的屠殺”,于是郭宏和郭維兩人來到樓上。他們踢開堂弟的臥室,發現那個剛上初中的孩子睡得正香,對樓下血腥的屠殺一無所知。但是堂哥并沒有放過他,他像宰殺牲畜一樣結果了叔叔家唯一的血脈。
隨后他們開始翻箱倒柜,因為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不是殺人,而是謀財啊。可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屋子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出一元錢來,更別說郭宏提到的珠寶古董了。三個人一陣懊惱。郭宏說,不可能,肯定有錢,再找找看!他們踢開尸體,搜遍了每一個角落,甚至連墻角的縫隙都沒有放過,然而仍是一無所獲。
此時,三個人都要崩潰了。為了錢,他們身上背上了五條人命,如果被警察抓到,夠自己死多少回的呢?可是收獲呢,在哪里?這個屋子里除了遍地的血跡,什么都沒有!不過,他們誰都沒說后悔的話。因為他們心知肚明,現在說不該這么做,已經太遲了。
逃吧!扯了幾件衣服,也不算白來一趟。幾秒鐘之后,三人逃離了犯罪現場。
當天夜里,三人扒上火車逃往山東。
隨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他們每時每刻都是提心吊膽,東躲西藏。雖然心存僥幸,但是備受煎熬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們總是夢見家,夢見照呼自己吃飯的父母,夢見曾經的學校,夢見家鄉的一草一木。當然了,他們也經常做噩夢,夢到那個充滿罪惡的夜晚,那彎慘白的月亮,照在一灘灘的血上,反射著詭異的光澤,尸體就臥在血泊中,似乎下一秒就要爬起來。
時間既然不能沖淡心中的恐懼與自責,那么就讓一切回歸原點吧!
一年半后,因為無法忍受心理上的折磨,張闖和郭宏最終選擇投案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根據張闖提供的線索,警方很快就將另一名嫌疑犯郭維抓捕歸案。
郭宏,郭慶林的長孫,1987年9月20日出生,洛陽市洛龍區郜莊人,初中畢業。因作案時未滿18周歲,2007年5月22日,被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以搶劫罪,依法判處無期徒刑。
張闖,1986年10月23日出生,洛陽市洛龍區郜莊人,初中畢業。2007年5月22日,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以搶劫罪依法判處死刑。
郭維,1986年5月30日出生,洛陽市洛龍區郜莊人,初中畢業。2007年5月22日,被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以搶劫罪依法判處死刑。
這場令人痛心疾首的滅門慘案,就此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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