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廣西南寧一個農村家庭,父母都是種地的農民。我當過兵,還打過對越自衛反擊戰。在那次戰斗中,我得了個人二等功,也因為受了傷,最后選擇了退伍,離開了部隊,回到了老家。
現在六十多歲了,想起那段日子,心里有很多想法。我很想念以前的戰友,也常常想起在部隊生活的那些事。
我還有個哥哥。家里雖然窮,但父母還是省吃儉用,供我們哥倆都念到了高中。父母希望我們多讀點書,以后能有點出息。可是我高中畢業那年,高考取消了,沒法繼續上學。當時也沒別的路走,只能回家幫父母種地。
在家待了三個月,為了減輕家里負擔,也給自己找個出路,我跟著二叔去了離家四十公里外的小河灘,在那里修大壩。
1975年的一天,我正埋頭在壩上干活,哥哥急匆匆跑來找我,說部隊要來我們大隊駐訓一段時間。父親讓我趕緊回家,看看能不能報名去當兵。
我之前沒想過這事,聽哥哥一說,決定回去試試。我跟二叔打了個招呼,行李都沒拿,就跟著哥哥回家了。部隊駐訓的地方離我家很近,每天聽著響亮的軍號聲,我就跟著他們一起訓練、做早操,只不過他們練的是軍體拳。
時間長了,我就和帶隊的劉連長熟悉了。劉連長當兵有十年了,這次是帶著隊伍來實地訓練的。他人挺好,有空的時候,也會教我練軍體拳。
劉連長看我對部隊生活挺有興趣,就問我愿不愿意去當兵。我把自己的情況都跟他說了,告訴他這次從工地趕回來,就是想試試能不能當兵。劉連長知道我是高中學歷,有文化,挺看重我。但他也告訴我,他這次來不是征兵的,過幾天就要回去了。
聽他這么說,我心里涼了半截,覺得當兵的希望可能沒了。一個月后的一個早上,我醒來發現劉連長和他帶的整個連隊都不見了。我知道他們走了,心里有點失落。我每天還去他們駐訓的地方,練習劉連長教我的軍體拳,那段時間心里挺迷茫的,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
過了半個月,就在我打算再回工地修大壩的時候,沒想到劉連長又回來了。這次他只帶了兩個人。劉連長告訴我,他這次是來征兵的,還給了我一張報名表。我都有點不敢相信。我是大隊第一個報名參軍的。劉連長鼓勵了我,還跟我講了些當兵要注意的事情。
這次征兵名額不多,只有50個,但報名的人有一百多。不過我還是挺有信心的。后來我順利通過了體檢和政審,真的當上了兵,成了一名炮兵戰士。
我分在41集團軍炮兵旅,在52團二營一連三班。平時訓練我很認真,知道只有更努力,本事才能練得更強。經常和戰友比賽扛炮彈,也比拼裝彈、發射、定位這些技能,不知不覺就練出了一身硬本事。
沒想到很快就遇到了一場真正的考驗。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打響了。我們國家出動了48個炮兵團,我們團就在里面。這場仗打了一個月,云南和廣西的部隊都參加了,主要是炮兵和步兵。越南北部山區地形復雜,只要我們的炮兵和步兵拿下諒山,去河內的路就通了。
我們炮兵部隊在攻占了諒山的門戶扣馬山,又清理了諒山的敵人之后,我所在的炮連奉命撤出陣地,去寧明縣休整。路上,我和一個叫劉金龍的戰友不小心踩到了路邊敵人埋的地雷(詭雷)。
我立刻把戰友推出了危險區,然后順手把身上背著的炊事班老班長王清福那口大黑鍋,扣在了那顆地雷上。就這樣,我保住了一條命。但地雷還是炸了,我的左胳膊和左腿都受了傷。
要不是老班長這口鍋,我可能就犧牲了。受了重傷的我,被后勤部隊趕緊送到了廣西的一家軍隊醫院。在回去的路上,我從認識劉連長的戰友那兒聽說,劉連長在攻打諒山的戰斗中犧牲了。躺在擔架上的我,聽到這個消息,心里很難過,眼淚止不住地流。
傷養好以后,我回到了部隊。因為在越南自衛反擊戰里表現突出,在那么危險的情況下,不顧自己救了戰友,部隊給我申請了軍功,我獲得了個人二等功,還提了干。
1990年,我離開了我熱愛的部隊,告別了戰友,退伍回到了老家。回老家后,我把家里的果園擴大了規模,還招呼老鄉們跟我一起種。我們成立了合作社。后來我又挖了魚塘,搞起了養殖,帶著全村人一起掙錢。到了2000年,我們村的總收入達到了一百萬。家家戶戶都蓋了新房子,村里還修了柏油路。看到鄉親們日子越過越好,我心里挺高興的。
現在六十多歲了,我已經退休,兩個孩子都在城里安了家。回想過去經歷的這些事,最讓我忘不了的,還是在部隊的那些日子。
從南寧鄉間的田埂到越南戰場的硝煙,再到家鄉果園的蔥郁,這條路上沒有傳奇的轉折,只有普通人面對生活的一次次選擇。當高考之路中斷,便走向河灘修壩;聽聞征兵消息,即刻返鄉報名;踩中詭雷瞬間,本能地推開戰友。每一步看似被命運推著走,實則源于最樸素的擔當——對家庭的責任,對戰友的情義,對家鄉的回饋。那口救命的黑鍋,如同一個樸實的隱喻:生活的重量,終需堅實的肩膀來扛。二等功勛章與百萬營收的數字背后,是同一個農家子弟用肩膀扛起的承諾:在軍營不負戎裝,歸故里不負鄉親。這份貫穿一生的踏實與擔當,才是平凡人生最深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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