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百合》

(長篇紀實文學)

董宏偉

三十九、吳家添丁進口了！但這是孽種嗎？肯定不是的，因為孩子是無辜的。就在這個時候，趙玉蘭終于來了！場面有些尷尬，但她確實是來得太遲了。

繁忙的收麥季節過去之后，百合所生的男孩兒恰好就滿月了。

一切似乎順理成章并且有條不紊地依照吳老憨規劃的路線發展著。吳老憨自然是異常辛苦，將近一年的費心操持，又在他的臉上增添了好幾道粗黑的皺紋，他的頭發似乎又白了許多，腰板也微微地有些彎曲了，但是，即便再苦、再累，他還是感到格外開心，簡直是開心到了極點！為了慶祝老吳家添丁進口，這不，這幾天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光是滿月酒席就擺了幾十桌。同樣，看著又白又胖的小孫子，比其他人更辛苦的吳大媽更是顧不得苦和累，就連睡覺做夢都會高興得笑出聲來！

這幾天，還有一個人心事重重地坐立不安，這個人就是已經成為外婆的趙玉蘭。

老吳家熱熱鬧鬧地為孫子舉辦滿月酒，都在一個村子里，她清楚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她必須打破當前的僵局，前去認下這個外孫兒！她和老發商量過后，就去鎮上給孩子買了衣物等，用籃子裝著，在吳老憨家的喜事結束后的當天下午，她和周大發一起來到了吳老憨家的門前。

“誰在家里？”吳大媽聽到聲音走過來拉開大門，她意外地看到趙玉蘭夫妻二人站在門口。

“親家！”趙玉蘭率先打破僵局，親切地喊道。

“哎！你看，這也沒跟你們說，你們就都知道啦？快，里面請。”

吳大媽一邊急忙接過籃子，一邊有些拘束地看著趙玉蘭，非常尷尬但又熱情地連忙把她二人讓進院子里。

趙玉蘭有些拘謹，感覺臉上一陣發燙，她不好意思地說道：“嫂子，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就是一直猶豫著不敢過來。”

“咱們的想法是一樣的，你猶豫我們也猶豫，這事該不該跟你們說，其實，咱們是兩邊都害怕！親家，你終于來了！這太好了，你來得真是太好了啊！”吳大媽已經緩過神來，她親切地拉著趙玉蘭的手，把她往堂屋引。趙玉蘭一邊跟著吳大媽走著，一邊斜眼向廂房里瞟了瞟，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

“嫂子，孩子在那屋吧？”趙玉蘭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這時，一瘸一拐走在身邊的周大發悄悄地在她脊背上推了一把。

“走啊，咱們先和嫂子到堂屋吧！那個，一會兒再說。”

這時候，已經輕松閑下來的吳老憨正獨自一個人坐在堂屋里抽煙，這幾天可把他累壞了。他聽到院子里人們親切的交談聲，抬頭一看，發現是趙玉蘭和周大發二人來了，他十分意外地站了起來，但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趕忙一步跨出屋門：“哎呀，原來是玉蘭你們來了？快，屋里坐。”連忙和吳大媽一起，把她二人一同讓進堂屋，招呼著他們先坐下。吳老憨順手給周大發遞上紙煙，被周大發婉言拒絕了，他不會抽煙，吳大媽則慌慌張張地給她們二人倒上了熱茶。

吳老憨看著趙玉蘭，趙玉蘭看著吳老憨，都覺得難以開口，場面顯得有些很不自然。趙玉蘭的臉上也是紅一陣、白一陣的，她心里想，這老爺子太精明了，恐怕什么事他都知道得明明白白。所以，愈發不好意思開口了！

到底還是趙玉蘭先開了口，她瞟了一眼吳大媽說：“其實，我早就應該過來了！可這里面的緣由，你們應該都已經清楚了！”

趙玉蘭說話有些不自在，然后不由得低下頭，眼圈泛紅了！

“我一直就想著，不知道我該不該來？直到現在，我才過來！”

“我說玉蘭啊，其實你早就應該來！你有你的顧慮，我們也有我們的顧慮，雖然你現在才來，但你來得也正是時候。”吳老憨說道。“我就實話實說了吧，這其中你和他人的誤會和怨恨，我們也不好插手，也插不了手，不過，我想遲早都會弄清楚、弄明白的。現在，百合的孩子也滿月了，她是我們老吳家的功臣，我們老吳家什么時候都不能違背良心，都要感激她的。這不，我們都商量過了，今后不管百合她提出什么要求，比如她想回老家，我們放她走；她想在咱這里重新擇婿安家，我們也都同意。但是，她愿不愿意認你這個母親，我們可就真管不了！畢竟，都是因為你們的行為，最后把她推進了我們家這個‘火坑’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之所以這么長時間不敢認她，就是因為我覺得實在是對不起她，我不敢過來，就是怕她不認我這個媽。唉，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我也就沒啥可再計較的了。你看這樣行不行？這別的人也不合適，況且，這種事也不想過分張揚，我就想讓你出面，把李秀珍叫來，我們當面鑼，對面鼓地當著百合的面兒，把事情講清楚，把話說明白，這以后就是讓我坐牢，讓我死，我都毫無怨言，沒啥可說的。”

事到如今，已經到了必須挑明、講清楚的時候了，再這樣你瞞我、我瞞你的實在是沒法繼續下去了。趙玉蘭已經把所有的顧慮都拋到了一邊，她已經豁出去了，因為，她實在不愿意再讓女兒這樣糊里糊涂地了解自己，如果因此與自己不能相認，她是無法承受的！

“玉蘭啊，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覺得現在就把李秀珍叫來還不是時候？”吳老憨冷靜地說道。“我們家這么大的喜事，大家都正高興著呢，我不能因為這個讓所有人都不開心。我看，就再往后拖幾天吧，也不差這一兩天的。”

“這、這樣的話，我可怎么去見我女兒和孩子？我還怎么去當面向我的女兒賠罪？”

聽到吳老憨的答復，趙玉蘭一時急得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好啦、好啦！我理解您的心情。你要是想看到孩子很容易，咱一家人這好說，你先以鄰居長輩的身份去看看您那小外孫兒吧。至于把李秀珍叫過來說清楚這事兒，你最好別太著急。這樣吧！改天我想個辦法，把那個李秀珍給叫到這里來，你覺得怎么樣？”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趙玉蘭只得淚眼汪汪地點頭道：“好吧，我就聽您的安排！”

“那你先把眼淚收起來，高高興興地去見你女兒和孩子吧！作為一個鄰居過去賀喜時是不可能會哭哭啼啼的。”

吳大媽趕忙扯了一片衛生紙遞給趙玉蘭讓她把眼淚擦干，等到趙玉蘭情緒穩定之后，再帶她去見百合。

“好了！咱這就去吧。”等了一會兒，吳大媽看到趙玉蘭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就對她說道。

趙玉蘭又用衛生紙在眼睛上擦了幾下，穩定了一下心神，覺得沒什么問題了，就告訴吳大媽帶她去見女兒和外孫。但是，當她跟在吳大媽后面走出堂屋走在院子里時，她的腳步竟然有些踉蹌。而一直靜靜地坐在那里的周大發卻沒有動身，他就一直在那里靜靜地坐著，他打算等著玉蘭出來后他們再一起離開。

廂房里，傳來了幾聲清脆的啼哭聲，吳大媽立刻三步并作兩步，急匆匆地跑了進去，跟在后面的趙玉蘭愣了一下，也趕忙緊隨其后跟了進去。

“咋啦？我的乖孫子！”吳大媽趕忙彎腰接過百合懷里的孩子哄著，把臉蛋親昵地湊在孩子柔嫩的小臉上。趙玉蘭在一旁看傻了眼！

“我的孫子？這也是我的外孫啊！”

趙玉蘭不由自主地挪動著雙腳，但她還是極力克制著跑過去奪過孩子的沖動。她心里明白現在不能這么做，不能引起百合的懷疑。

很快，吳大媽就把孫子哄得不哭了，她抱過來一邊讓趙玉蘭看，一面轉過頭對百合說：“你見過的，那邊你大發叔家的嬸嬸，她過來看看你。”

在我國的農村都存在這樣的習慣，村莊里誰家有了喜事，街坊鄰居都會過來道賀的，所以，百合對于趙玉蘭的到來并未產生懷疑。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才好，但是，自從她春天在村頭第一次和趙玉蘭見面時，就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她，可又實在想不起來了，因而，只是看著這位“鄰居嬸嬸“傻笑著。趙玉蘭心里在流淚，自己與女兒相見卻不能相認，她的心也在備受煎熬。

襁褓中的嬰兒小臉兒紅潤粉嫩，十分可愛，小眼睛時而睜開時而合上，小嘴唇輕輕地一張一合，偶爾還會張開小嘴打個呵欠，兩只小手毫無目的地胡亂擺動著，著實惹人喜愛！吳大媽清楚趙玉蘭的心事，就故意把孩子遞給了她讓她抱著，趙玉蘭接過自己的外孫，眼睛竟然不受控制地濕潤起來！她嘴里“啊啊“地逗著孩子，始終不敢把臉抬起來。

“好了，好了！小乖乖，讓奶奶歇歇吧！”

吳大媽察覺到了端倪，連忙從趙玉蘭手里接過孩子，重新遞給百合。拉著趙玉蘭就走了出來！

“親家，你這是怎么啦？”吳大媽輕聲地靠在趙玉蘭身旁問道。

“唉！我，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了。”

“是啊！這件事不能再拖延了，時間拖得越久，問題就越大。回頭我和老頭子說說，盡早把這事兒給解決了！”

“嫂子，真的太感謝你了！我也害怕這樣拖下去，我的身體真的承受不住！”

“我說老頭子，我看百合她媽快支撐不住了！我覺得不管怎樣，她也是咱孫子的姥姥，是百合的媽媽，這認親的事兒，咱們應該管管。依我看，應該盡快把李秀珍給找來，讓她們先見個面談一談，然后再讓百合過來相認，時間就定在后天。”

“這樣也好，盡快辦吧！”

讓百合與她媽媽相認的事兒就這樣在悄無聲息地進行著。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董宏偉，洛寧縣特殊教育學校退休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