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2月,淮海平原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割人臉。杜聿明站在陳官莊的掩體里,緊了緊身上的呢子大衣,瞇著眼睛望向遠方。
此刻,解放軍陣地上飄著零星的火光,像是無數雙窺視的眼睛。
“報告!邱清泉兵團的糧車又被截斷了!”副官的聲音帶著顫音。
杜聿明攥緊手中的望遠鏡,他知道這場仗已經打到油盡燈枯。
耳邊似乎還縈繞著蔣介石的話:“死守陳官莊,等待援軍。”可援軍呢?徐州方向的槍炮聲早就沉寂了,援軍可能不來了!
深夜,警衛員捧著個油紙包沖進來:“報告!解放軍送來一封信,說是陳毅司令員親筆寫的!”
杜聿明心里一緊,這已經是本月第二次收到勸降信,他示意警衛員退出去,自己用火鉗撥開炭盆,展開信紙:
“杜將軍:
今日之局,非將軍之罪。若能棄暗投明,功在千秋……”
杜聿明的手抖了抖,他想起三天前邱清泉那句話:“向共軍投降?老子寧可戰死!”
當時邱清泉當著他的面撕碎了毛澤東的《敦促投降書》,火盆里騰起的青煙嗆得人睜不開眼。
“陳司令的信,你看過沒有?”
李彌的聲音從隔壁窯洞傳來。杜聿明把信紙揉成一團,塞進褲兜。
“邱司令說這是共黨的攻心戰。”
“可我看……咱們這三十萬人馬,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李彌壓低聲音道。
杜聿明猛地站起來,軍靴在凍土上跺出悶響:“不行!蔣總統還在等消息,這時候投降……”他轉過身看了看李彌。
那一夜,杜聿明輾轉反側,他摸出枕頭下的懷表,表蓋內側嵌著女兒的照片。
他記得,女兒出生那天,他正在緬甸指揮野人山撤退,只來得及在電報里寫句“對不起”。
不知這次,是否還能回去見見女兒,杜聿明心里煎熬!
12月19日,北風卷著雪粒子往掩體里灌。杜聿明把陳毅的信放在炭盆邊,剛要點火,邱清泉就推門進來。
“老杜,這信你真看了?”
“剛拿到手,”杜聿明往后退了半步。
邱清泉一把奪過信,扔進火盆,火苗竄起的瞬間,杜聿明看見他堅定的眼神。
“老子當年黃埔軍校畢業時,發過誓不降共黨!”
信紙在火中蜷曲成灰,邱清泉突然轉身揪住他衣領:“你要是敢降,我第一個斃了你!”
杜聿明看著邱清泉領口的銅扣,眼神緊緊盯著它,那是蔣介石親自授的勛章。
1月9日深夜,杜聿明剃掉胡子,換上士兵棉襖。他摸了摸貼身藏著的毒藥膠囊,這是蔣介石給的最后“禮物”。
“報告!解放軍突破西線了!”
“立刻啟動毒氣彈!”杜聿明嘶吼著,聲音卻卡在喉嚨里。
邱清泉三天前飲彈自盡了,李彌的兵團早就跑散了。
他帶著十幾個衛兵往東南方逃竄,雪地里突然亮起手電筒光:“什么人?”
“高文明!軍需處長!”杜聿明脫口而出。
“杜聿明?”手電筒光柱晃得他睜不開眼。
被押進功德林監獄那天,杜聿明摸著冰冷的鐐銬,忽然想起陳毅信里那句話。
“功在千秋。”
他苦笑著搖搖頭,那天炭盆里燒掉的何止是一封信?燒掉的是三十萬將士的命啊!
杜聿明在當時為什么不接受投降?
主要與當時的政治壓力、內部矛盾以及個人立場等因素密切相關。
邱清泉作為第二兵團司令官,是蔣介石派來牽制杜聿明的親信,性格十分驕橫跋扈。
當杜聿明首次收到陳毅的勸降信時,邱清泉便直接燒毀信件,并嘲諷勸降是“共軍那一套”,表現出堅決反對的態度。
杜聿明后來雖再次收到勸降信,但因邱清泉的反對,他無法擅自行動。
杜聿明曾在回憶錄中提到,邱清泉是蔣介石派來監視他的,兩人矛盾重重,若強行接受勸降可能引發內部沖突甚至被處決。
其次,杜聿明作為國民黨徐州“剿總”副司令,盡管意識到戰局已無希望,但仍需要維護對蔣介石的忠誠。
他在回憶中坦言,若投降將背負“叛蔣”罪名,也可能被處死。
第三,杜聿明曾計劃通過突圍或等待援軍改變戰局,尤其是黃維兵團的救援失敗后,他仍寄希望于蔣介石的后續部署。
第四,杜聿明擔心投降會引發部隊混亂,甚至被部下反噬。例如,在討論勸降信的會議上,其他將領(如邱清泉、李彌)撕毀信件并默示反對,進一步削弱了杜聿明的決策空間。
2018年,徐州淮海戰役紀念館展出一份泛黃的《陳毅致杜聿明書》復制品。
策展人在注釋里寫道:“歷史沒有如果,但每個選擇都值得被銘記。”
玻璃展柜前,有個小學生指著照片問:“這個將軍為什么燒掉信呀?”母親蹲下身輕輕說:“因為他心里住著兩個自己,一個想回家,一個被時代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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