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期待每一個共鳴的你,關注、評論,為學、交友!
對于開元盛世的人們來說,置田產成為一種時尚,一時風靡長安、炙手可熱!然而,太平公主事敗后,房產田地全部充公。李林甫罪名成立,家屬均被流放,別墅土地的下落可想而知。李橙死于安史之亂,莊園成了佛寺。盧從愿做了“多田翁”,卻斷送了做宰相的前程。
智者非智,能者無能。
在這方面,倒是張嘉貞有眼光,有遠見,親戚勸他立田業,他回答說:“我歷仕榮官,又曾任宰相,未死之時,豈愁饑餓?若得罪圣上,雖富有田莊,一無用處。常見朝臣廣占良田,待身沒之后,都成為無賴子弟的酒色之資,實在毫無意思。”聞者嘆服,嘆服他見地深刻。
智慧上沒有得到任何贊辭的盧懷慎,是位真正的智者,死后家徒四壁,留下了罕見的清廉美名。
土地,是中國士大夫生活的基礎。士大夫清高瀟灑,琴棋書畫,風花雪月,若無源源不斷的地租進項,這一切便就無從玩起。
最好還有個莊園,氣派,舒適,恬靜,溫暖。憑著足夠的田園,進,可為官為宦,大富大貴;退,可閑云野鶴,悠游林泉之下。
大詩人王維造化不小,他的輞川別墅名聞天下,山幽,水澈,地奇勝。主要的風景點有華子岡、欹湖、竹里館、柳浪、茱萸洲、辛夷塢。他政治失意后,隱居于此,攜二三隱士同游,泛輕舟,聽蟬鳴,尋鳥跡,觀青苔,戲溪水,吃素食,參佛理。在這里,他成了田園詩的巨擘,水墨山水畫的開山祖。
在即將告別這個世界前,他領悟到一生最大的收獲,不是詩名、畫績、宦歷,也不是輞川別墅,而是“空”。
空來當空去,他把輞川別墅獻給了佛門。每個朝代都有隱士,玄宗時代也不例外。
1、盧鴻一的“終南捷徑”
樵徑釣磯,斗酒杯茗,茅廬古琴,隱士顯得神秘、飄逸,可望不可及。
峭壁秀麗,如錦繡畫屏的終南山,橫迤于長安南郊,是一處絕妙的人文勝地。
滕王閣的出名,不在于建筑本身,而是憑藉王勃的《滕王閣賦》。終南山為文人墨客所傳頌,也非靠風景,而有賴于一則典故,叫“終南捷徑”。
“終南捷徑”,妙不可言。
在玄宗開列太平公主余黨名字時,把尚書省高級官員盧藏用視作要犯,先判為死刑,后改為流放。聽到這出諷刺性的悲劇,熟悉者為之搖頭嘆息。
盧藏用是個才子,聰明機智,名聞上層社會。他考進士榜上題名后,出人意料地來到終南山隱居,修煉神仙之術。然這一切不過是障人耳目,他并非隱士,根本耐不了寂寞。他關心時事,注視著政局的變化,曾上書給女皇,要她注意愛護百姓。曲徑通幽,他蟄伏養名,期待名聲帶來好官運。他心猿意馬的行為,明眼人看得懂,暗地贈送了“隨駕隱士”的雅號。
他押寶沒有押錯,機會終于降臨,青云直上,悠哉悠哉。他積極入世,發表文章闡述他對治理社會的看法。他運轉自如,成了一個顯宦。
從入山到出山,他覺得是人生中最漂亮的一著。他得意地指著終南山,對道士司馬承禎說:“此中大有嘉處。”道士快人快語地接口說:“以仆視之,不過是做官的捷徑。”盧藏用羞慚滿面,但不后悔。
不后悔只是暫時的,在流放途中,他深深地后悔了。
說實在的話,玄宗對隱士是不喜歡的,對走“終南捷徑”的隱士尤其不喜歡。他認為這些人虛偽,放著堂堂正正的仕途不走,偏偏要到山里去呆著,搞迂回戰術,這豈不是在搞權術,戲弄天子?本來你做你的隱士,我當我的君主,互不干擾,兩下方便。然事情遠非這么簡單,在傳統觀念中,隱士往往和賢士聯為一體,隱得越深,賢名則越大,不用他們,就顯得不敬賢,不崇德,不愛才,就不像個有道明君。
對這些可惱又可笑的家伙的動機,玄宗洞若觀火,不過話不能明說,事情要做得委婉。
隱士有智有術,玄宗也非無謀無略,他對付他們的手段是假戲真唱。你不是以拒絕征召來增加知名度嗎?我就順水推舟,成人之美,如此,我博得了敬賢愛才的美名,而你卻繼續再當你的隱士。
棋高一著,隱士遇到玄宗有苦說不出。
隱居在嵩山的盧鴻一,不是光顧少林寺的居士,而是與此遙遙相望結廬而居的道士,據說他對道學的研究已窮盡其理,因為名聲太大,沒有什么人敢和他探討辯論,加上他遠離塵囂,這樣的機會也委實不多。別人即使有幸得見,除了洗耳恭聽,是不便斗膽妄言的。不過,他的書法確實好,籀篆楷隸樣樣俱精。
論學術,是學者;論書法,是藝術家。如此的高人,玄宗沒有理由置若罔聞,讓他放任自流。在皇位穩固后,一道道詔書飛往嵩山,請他出山。然詔書杳如黃鶴,禮物被一份份退回,盧隱士似乎對巍峨壯觀的宮闈不屑一顧,執著地迷戀著山野茅廬。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玄宗拿出了極好的耐心,一如既往地表示著誠意,終于有道詔書打動了鐵石心腸,盧鴻一答應到御駕的所在地洛陽來。
從嵩山到洛陽,路途并不遙遠,也許高士的行色特別凝重穩當,這一走,竟走了一年,到翌年,君主才見到了隱士。見面方式也很特殊,盧鴻一揖而不拜,他對驚世駭俗的舉動解釋是:“臣聞老子說禮,為忠信所鄙視,不可施行。山臣鴻一敢以忠信奉見。”
玄宗一笑了之,把他請進內殿,在酒宴中授以諫議大夫的官銜。客人推讓,認為這非隱士所為。玄宗有分寸地客套了一番,也不勉強,說愿意尊重他的節操和志向。
隱士歸山了,得到御賜之物有100石米、50匹絹、隱居的服裝、一所草堂,及名義上的諫議大夫。君主請他對朝廷多加關心,若有得失望及時忠告。
古人云:“舉逸人,天下之人歸心焉。”
玄宗堂而皇之地把這句話寫進了送別文書。
2、“浩然亭”的隱者
斜陽一束,松影扶疏,郢州(今湖北省鐘祥、京山兩縣)刺史亭顯得冷落清幽。壁上有幅墨跡未干的人物肖像畫,形象狂放,狂放中帶著幾分郁抑和惆悵。作者王維收拾好畫具,對著肖像憑吊了一番,唏噓半日,掉頭而去。
有了這幅肖像,刺史亭從此被喚為“浩然亭”,孟浩然首先是個隱士,然后才是詩人,兩種身份相得益彰,使他名聞天下。盡管名氣很大,但他沒有得意之色,這倒非喜怒不形于色,而是根本得意不起來,在鹿門山隱居到40歲,從未接到朝廷要他出來為國效力的詔書。
他失去耐心,不甘再與山水漁樵為伍,也不想老死于茅舍之中,打點行裝,前往京師尋找機會。
來到人文薈萃的京師,受邀到太學賦詩,出口成章,語驚四座。文壇引起轟動,他那豪放清遠的詩,到處被人傳誦。他出盡風頭,文人競相與之交結,張九齡、王維這兩個自視甚高的詩人,也使用了難得的贊辭,準備把他推薦給君主。
王維和孟浩然相見恨晚,成了摯友。有一日,王維私邀孟浩然到他的辦公處小坐,兩人正談得興起,外面傳報天子駕到,孟浩然慌作一團,急忙之中也不再顧及體面,躲進了床下。
然為時已晚,玄宗有所察覺,責問王維究竟是怎么回事?當得知是孟浩然時,高興地說:“朕聞其名而未見其人,他為何害怕得藏了起來?”
孟浩然聽到君主如此說道,一臉尷尬地從床下爬了出來,行了拜見大禮。作了簡單的問答后,玄宗興趣盎然地要他即席朗誦一首詩作。
孟浩然稍作思考,選了寓有深意的《歸終南山》:“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白發催年老,青陽逼歲除。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
深意被玄宗所領悟,但用意不僅沒有達到,甚至起了相反的效果。玄宗感受到的是一片牢騷之聲,尤其對“不才明主棄”一句更是大不滿,勃然變色斥責道:“卿不求仕,朕也未厭卿,為何拿此語誣我?”
巧遇是不歡而散,結局是遣返回鄉,孟浩然的京師之行失敗了,失敗得永難挽回。
官場沒有踏進,隱士的身價卻掉得一文不值,這詩看來是無聊之作,派不得什么用處。孟浩然經此打擊,變得心灰意懶,憤世嫉俗,放浪形骸。他終于懂了,文才和做官是兩回事,自己并不具備后者的氣質和智能,連敲門技術都欠缺,更遑談其它了。
采訪使韓朝宗不這樣看,認為詩人的遭遇只是機遇問題,決定親自攜他入京,向君主作正式的推薦。孟浩然拗不過采訪使大人的誠意,答應前去一試。約定上路的時辰到了,他卻和一個朋友喝得酒興大發,朋友提醒說:“君與韓公有約。”他擺擺手說:“既已飲,不管他!”韓朝宗左等右等不至,大怒獨自而去。事后,孟浩然竟如沒發生過什么事一樣。
無奈作閑云野鶴的大詩人,也許還有那么一點談不上官運的官運,張九齡罷相放任荊州(今湖北省江陵市等地)行政長官,把他召為幕僚。曇花一現,張九齡魂歸黃泉后,他重新飄流四方,直到背瘡發作而亡。
3、“四明狂客”的大徹大悟
做著隱士,看著宦海,猶如投身佛門者,不信四大皆空,反而追求酒色財氣。若先進官場,爾后看破一切,再入山水懷抱者,可算作真隱士,似迷途羔羊回歸正途。
賀知章就是這樣一個大徹大悟的隱士。
賀知章具有先天的隱士素質:清高,被人所承認的清高,而非自以為是的清高風流,超俗拔塵的風流,非尋花問柳的風流;倜儻,談笑風生的倜儻,而非故意賣弄的倜儻。與眾不同的素質,使他受到了名士們的青睞和仰慕。
他的遠房親戚陸象先佩服得五體投地,曾說:“賀兄言論倜儻,真可謂是風流之士。我一日不見,則鄙吝生。”
他愛喝酒,小酌幾杯決難盡興,喜歡喝得酩酊大醉。喝到這種地步,不但不會爛醉如泥,反而憑著飄渺不定的神幻感覺,進入與自然造合交融的境界。寫文,出奇文,一氣呵成,珠璣飛濺。
寫字,出妙字,飛龍走蛇,盡草隸之真韻。人們驚嘆,說他醉后有神助。
不過,實在令人遺憾,也讓他自己遺憾,他的大半輩子白過了,在榮耀中白過了。他根本不了解自己,因有才,便覺得做什么都行,搞政治也不例外。其實,他有的只是文才,于政治是個幼稚無比的門外漢,是個怎么學也學不會的低能兒。他不懂其中的關系,無可避免地發生了喜劇中的悲劇。
“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觀盡長安花。”他科舉得意,高中進士;特別考試又得意,通過了超拔群類科,授職務,再次得意,成了皇家音樂機構——太常署的博士。
這是他一生中最順利的一段時光,自此以后,他的官階在步步高,但卻是高一步挫折一步,高一回不順心一回。受張說邀請,進入麗正書院參加修撰《唐六典》,花費多年,毫無所成。出任禮部侍郎,選官不當,遭到被選對象的圍攻,弄得狼狽不堪。
悟性畢竟是高的,諸如此類的事情,使賀知章開始反省,逐漸意識到自己的缺陷,意氣風發而無韌性,性格曠達而無彈性,在陰晦復雜的官場上處處碰壁。
自我認識的深刻,并未改變他的處世哲學,相反做出了更極端的行為,索性求取個性自由舒暢,不再扭曲自己去迎合官場的需要。愈到晚年,這種態度愈加明顯。他拋棄了士大夫的外觀形象,如竹林七賢那樣放蕩不羈,常常遨嬉于民間的里巷,自號為“四明狂客”。
國“四明狂客”狂出了風格,狂出了名望,狂得人們忘了他的職位而只知他叫賀知章。
極度欣賞賀知章的玄宗產生了不滿,認為他恃才傲物有點過分,玩世不恭有損國家高級官員的形象,其中似乎隱藏著某種對君主的不滿。玄宗不愿把這些想法表露出來,恐遭容不得人才的物議,再說,賀知章也算得上是個不可多得人物,他清新飄逸的氣質可增添朝廷的風采,他的草隸書法已成為舉世公認的珍品。留他無害,趕他無益,不如隨他去,不要重用,也不可冷淡,玄宗拿定了主意。
狂客對外世狂,對自已并不狂,每當獨處靜定時,總會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厭世感。他看出君主僅把自己當作點綴,人們奉迎他,也只是附會風雅,實際上沒有人真正需要他。他想離群索居,與其忍耐熱鬧中的孤寂,不如寄情山水,和風月為友。他考慮到了不能平白無故地提出去當隱士,恐怕對君主的面子不太好看,還是去當道士為宜,用這時尚的婉轉方式,場面上可以過得夫,另外自己對道教確實有著不小的興趣。
報告送上之后,玄宗表示理解老臣入教的心情,親制一首送別詩,并加了序。賀知章返鄉啟程,皇太子率領百官送行,讓他享受了難得的殊榮。
身在宮內的玄宗滋味難辨,是輕松?是失落?或許二者兼而有之。不過有一點是明確的,不管是誰,要想當隱士,盡管去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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