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禎 來源：我是九爺

1

周彩青在民政局門口左等右等，陳五六都沒來。

最近公司很忙，她還有很多訂單要處理，她是抽空出來離婚的。

周彩青又看了一眼時間，快九點了，她終于忍無可忍，給陳五六打過去。

“你怎么回事？不是說好的不超過八點半嗎，你看看這都幾點了？我公司還有一大堆事兒呢？你是不是以為我很閑？”

結果陳五六囁嚅道：“那個，彩青啊，我想了想，要不，咱再考慮考慮？”

“考慮？不是都談好了嗎？還考慮什么？”

“那個吧，我仔細想了想，要不，咱還是不離了吧！其實我跟那個姚珊珊，也不是非在一起不可。我思來想去，我其實也沒那么喜歡她。我舍不得這個家，舍不得孩子，更舍不得你。彩青，咱們和好吧，我保證跟姚珊珊斷掉。以后再也不跟她……”

“陳五六！”周彩青咆哮道：“你他媽腦子給門兒夾了吧！現在說不離？我告訴你，我沒那么多時間跟你耗！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到民政局來！今天這個婚非離不可！”

陳五六：“你別激動嘛彩青。我知道是我不對，我已經后悔了。你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不想跟你離婚……”

周彩青強忍憤怒，用盡量平靜一點的語氣問他：“到底什么原因？別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我要聽人話！”

陳五六：“好吧，人話就是，姚珊珊她，她流產了。她不想跟我在一起了，說她這是遭報應了，不想再錯下去。她要退出，要把我還給你，讓我跟你和好……”

“哈？”

周彩青先是發懵，繼而發笑：“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她要退出？還把你還給我？她當我是什么？廢品回收站嗎？她憑什么以為她不要的破爛我會要？流產，她流產關我屁事！她現在怕遭報應了，早干什么來著？陳五六，我最后問你一次，你到底來不來？”

“我不去。反正我現在不想離。你要愿意等就慢慢等吧！”

“好，不來是吧？你是不是以為你不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可以起訴離婚。”

“那你起訴吧！”陳五六說完就掛斷了。

2

要不是還要趕回去上班，周彩青真想回去跟陳五六打一架。

要知道，她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好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得償所愿走到這一步，以為即將迎來了幸福的曙光，開啟全新人生，結果人家臨了耍賴，那滋味兒就如同滿心歡喜接好運，結果接了一盆狗屎。

別人離婚慘兮兮，可周彩青一點都不難過。

難過啥啊？嫁給陳五六這些年，她就沒過過一天舒服日子。

結婚前公婆寬厚隨和、通情達理，婚后蠻橫無理，尖酸刻薄。周彩青不干家務說她懶，干家務雞蛋里挑骨頭，各種找茬。就連她叫個外賣都要說她敗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不掙工資，靠陳五六養。

陳五六上頭一個姐，下頭一個妹，都不是善茬。大姑姐經常私底下找陳五六借錢不說，還總搬弄是非，指手畫腳，唯恐天下不亂。小姑子嘴倒是甜，天天嫂子長嫂子短的，靠著這點嘴上功夫連吃帶拿。隔三差五來蹭飯就算了，逮著周彩青的好東西使勁兒禍禍。老貴一瓶面霜周彩青自己都舍不得用，小姑子一挖就是一大坨，甚至還偷偷拿來分裝瓶裝滿了帶走。給周彩青看到了，忍無可忍說了小姑子，小姑子還委屈上了 要死要活的，結果公婆和陳五六一家人一起批判周彩青，說她當嫂子的太摳搜。

這還不止。陳家那些親戚個個不是省油的燈，愛串門兒就算了，來了還非得住個三五天再走。原先周彩青還耐著性子伺候他們的食宿，后來發現他們跟婆婆一唱一和內涵她，她就不伺候了。他們一來她就找借口出去。可即便這樣也免不了被他們荼毒——每次回了家還要收拾爛攤子，一次打掃完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這些年，周彩青覺得她過的日子狗都不如。離婚的念頭始終縈繞在腦中。

可是她說出來大家都不理解。

周母說她矯情，過日子哪有十全十美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只要陳五六不賭不嫖不家暴，就可以了；表姐勸她看開些，她自己男人還不如陳五六呢，至少陳五六還賺錢，還沒靠她養；連最好的朋友也勸她別亂想，你怎么知道下一個就會比陳五六更好？算了吧，只要沒有什么原則性問題，湊合著過唄！

所有人都覺得她矯情，勸她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離婚。

好像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心聲，知道她內心一直隱隱期待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她光明正大地提出離婚且不會被人質疑和詬病的機會，于是，成全了她——陳五六出軌了，并且那個叫姚珊珊的還懷了孕。

3

盡管這毫無幸福感的婚姻一次次將周彩青逼到發瘋的邊緣，盡管一直期待著陳五六能犯下一個讓她無法原諒的錯，可當她真的發現了這樁奸情時，還是冷不丁地難受了一下。只是她難受的不是陳五六背叛了她，而是她為什么沒有早點提出離婚。

她為陳五六付出這么多，被他和他家人荼毒了這么久，結果還是難逃被出軌的下場。這就顯得她多浪費幾年人生，多受幾年冤枉氣顯得很可笑。

不過無妨，她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提出離婚了。

好像一道不愛吃的菜終于餿了，可以直接倒掉還不會覺得有絲毫可惜。

原先陳五六不肯離，說他跟姚珊珊沒感情，只是一時糊涂。結果姚珊珊懷孕了，并且此事還得到了婆婆的支持——周彩青跟婆婆不睦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周彩青生下女兒后死活不肯生二胎了。而婆婆老家同班輩的人都有孫子，這讓婆婆十分沒面子。為了勸生，婆婆沒少下功夫，幾乎動員了老家所有長輩輪番給周彩青上課。

周彩青誰的面子也不給，得罪了一船人——按說他們都對她有那么多不滿了，就不該來往了才對，偏偏不，他們就非得來，來了還偏又管不住嘴，就得說……如此沒有邊界感的一家子，周彩青真是受得夠夠的了。

后來，陳五六雖然同意了離婚，可財產分割上，兩人又是好一番拉扯。

陳五六出軌，還想在財產上占便宜。周彩青又不傻，就算她再想離婚，也不會讓出財產的。

鬧到這一步，公婆徹底演都不演了，臟話都飚上了，說周彩青沒有教養，目無尊長，對長輩不孝，對老公也不好等等。然而周彩青也不是包子，有樣學樣懟回去，說公婆倚老賣老，不知羞恥，氣得婆婆差點暈厥……

總之，兩方徹底撕破了臉，最后陳五六覺得太丟人了，畢竟出軌的是他，萬一鬧到單位就太難看了，只好做出讓步，同意了周彩青的條件。

兩套房子，大套的歸周彩青，小套的歸陳五六。存款一人一半。孩子跟周彩青。

一錘定音，兩人火速去打了離婚申請。

周彩青以為到這一步總算塵埃落定，等過了一個月等待期，正式辦完離婚手續，她就要開啟自己的幸福人生了。

哪知就差臨門一腳，陳五六這狗逼變卦了——不，準確說來是小三變卦了。

4

好不容易到手的離婚，不能就這么飛了。

陳五六這么雞賊，小三不愿就位，她現在肯定說什么都沒用了。

周彩青只能去找姚珊珊。

下了班后，周彩青打給姚珊珊，說要見她。結果姚珊珊正在酒吧跟人喝酒。讓周彩青去酒吧門口等她。

周彩青到了以后，聞見了姚珊珊一身酒氣，十分詫異，問姚珊珊：“你剛小產，能喝酒嗎？”

姚珊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周彩青：“你不會根本就沒懷孕吧？”

姚珊珊猶豫了一下，居然承認了：“嗯，沒懷。我騙他的。”

“為什么？”

“還能為什么？那會兒想上位唄！”

“那現在怎么又不想了？”周彩青問。

姚珊珊本來不想說，過了一會兒，笑道：“什么原因，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清楚啊！”

周彩青有點懵。

姚珊珊：“對不起啊，你是不是就盼著我嫁給陳五六，好接替你去那個家里受刑呢？”

“怎么說？”周彩青假裝不知。

“別裝了好嗎？見過打小三，勸退小三的，沒見過小三主動退出，原配反而舍不得撒手的。我看你是把我當你救命稻草了吧？對不起，我臨陣脫逃了，沒能做你替死鬼，你找別人去吧！”

“你能說清楚點嗎，我還是不太明白。”周彩青繼續裝傻。

“你怎么可能不明白？”姚珊珊翻了個白眼兒：“從知道我跟陳五六的事之后，你一直很冷靜。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連看也懶得看我一眼，就顧著跟陳五六提離婚。拜托，我可是你老公的小三哎，我就這么沒有存在感？都不配讓你看一眼？你這反應哪里是原配對小三應該有的態度嘛？簡直對是我的蔑視和侮辱。”

周彩青被逗笑了：“對不起，沒有打你一頓，讓你失望了。”

“當時我就感覺你也太著急了，好像早等著似的。但也沒有多想。直到后來陳五六她媽跟她兩個女兒來看我，我才知道這家人都有病的。”

5

原來，知道姚珊珊懷孕后，對周彩青一直不滿的婆婆立馬站隊小三，讓陳五六跟周彩青離婚。大姑子本來就站她媽，小姑子因為老拿周彩青東西跟周彩青鬧翻了，也恨上了她，母女三人同仇敵愾，打算扶小三上位。

三人悄悄跑去見了姚珊珊。

雖然姚珊珊“懷孕”才倆月，啥也看不出來，可陳五六他媽居然二話不說撩起姚珊珊的衣服就觀察她的肚皮，還把她那只臟爪子貼她的肚皮摩挲，說看上去是男孩兒。

男孩兒個鬼哦！姚珊珊當時就惡心了。心道男孩兒個屁，老子肚子里只有一根又粗又硬的屎，是你家男孩兒不？

雖然心里很不爽，但為了陳五六，姚珊珊忍了。

陳五六她姐看姚珊珊脾氣還不錯，就蹬鼻子上臉以長輩的口吻教訓起她來了。說她們家都是好相處的人，她以后也要懂事兒，不能不講理。說陳五六是男人，工作辛苦，她要好好照顧陳五六，別給他氣受。千萬不能像陳五六現在的老婆那樣，啥事兒不干就知道耍橫……叭叭了一大堆，全是周彩青的壞話，包括長輩來了周彩青不好好招待，不聽勸，對公婆和大姑姐如何不禮貌，對小姑子如何斤斤計較，挖她一點面霜都要吵。

姚珊珊說到后面忍不住笑出來：“關鍵她們說的這些，我還不如你呢！聽她們這一說，我覺得你脾氣算好的了。要換成我，讓我伺候那些沒眼力見兒的親戚，還得聽他們逼逼，看我不一瓢水給他們潑出去？他妹敢挖我海藍之謎，我真的會大耳刮子抽她！”

“所以，我大概明白你為什么知道陳五六出軌后一點都不傷心，只想離婚了。嫁到這樣的人家，天天跟這樣一群不人不鬼的斗法，誰他媽受得了？我也是鬼迷心竅了，居然會看上陳五六那種貨色。好在我反應快，沒有掉坑里。”

6

大概是小三的坦誠讓周彩青卸下了防備。

她也直白地吐露了心聲：“那怎么辦？你不接盤，我怎么脫身？”

大概也沒想到周彩青也會如此直白，姚珊珊也愣了，露出了一個很“我靠”的表情。

頓了頓，她忽然靈光一閃，笑著對周彩青笑道：“你要真想脫身，那啥，我身邊還真有一些生活沒有著落，渴望有個家的姐妹。要不，給陳五六介紹一個？給他們創造一次美麗的邂逅？”

“啊？”

姚珊珊善解人意地說道：“我要是你，就這么干。說真的，陳五六就像一只高價買進后一直狂跌的爛股票，這玩意兒不趕緊出手，等哪天跌停了，就真砸手里了。”

給姚珊珊這么一說，周彩青更怕了。

同時她也萬萬沒想到一個人的腦洞居然可以這么大，更離譜的是她居然被姚珊珊說得有點心動了。

“可是，”她有些擔憂：“這樣，不會害了別人嗎？把這種貨色給別人，良心上不會過不去？”

姚珊珊笑得更大聲了：“我介紹的人，那能是一般人？陳五六要是沾上了我介紹的人，那他就享福咯！他媽，他姐，他妹，他那些叔伯兄弟，七八姑八大姨，七舅姥姥姥爺都得跟著享福咯！”

周彩青：“哈哈哈哈！”

姚珊珊讓周彩青考慮考慮，如果真有需要，找她。她絕對幫忙。

周彩青問為什么，畢竟她們只是原配和小三，是宿敵。不是朋友。

姚珊珊繼續直爽發言：“就因為死老太婆敢掀我肚皮，就因為她那倆賤巴兮兮的女兒敢逼逼我、教訓我。”

周彩青心道，好吧。沒想到小三讓她再次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光怪陸離，也見識到了小三這個物種的多樣性。

要不要接受小三的好意，給陳五六和他的家人們接下這波福利呢？周彩青得好好想想了。

雖然這事兒聽上去很扯，很魔幻，但周彩青卻不再那么焦灼了。因為她已經確定了她要和陳五六分開，接下來只是如何達成的問題。于她而言，搞清楚自己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擁有怎樣的人生，比如何達成，更重要。

作者九爺，專寫兩性小說，致力于性與男女關系的剖析。更多爆文詳見公眾號:我是九爺(qingaishit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