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叫燕兒,一個出生在首都北京,成長、生活、工作在天府之國四川成都的70后。
19歲那年,我從技校畢業,被分配到父母親所在的工廠,當了一名技術工人。
豆蔻年華的我,如果不是一場意外,也會像大多數同齡人一樣,擁有戀愛、婚姻、家庭的幸福。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病患,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我在尼泊爾旅游時的照片)
我生于1973年3月4日,父母給我取名燕兒,大概希望我像燕子一樣無憂無慮地成長吧。我上面還有個哥哥。父親畢業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在成都一個軍工企業做工程師,母親是一名會計。
父母都是北京人,為了照顧他倆夫妻關系,我出生才56天,就隨同母親一道,從北京輾轉兩千多公里,來到了成都定居。
我是在父母親的工廠里長大的,小時候很頑皮,常和男孩子一起混,天不怕地不怕。和哥哥跑步掉進過污水溝,游泳玩跳臺掉下來摔得口吐白沫,玩秋千還差點戳瞎眼睛。
我的學生生涯,都是在工廠子弟校度過的。初中畢業后,沒參加成都市的統一中考,而是直接升學到工廠技校繼續學習。
三年后,我被分配到父母親所在的工廠工作,第一次把工資交給爸媽時,很高興很自豪,自己能掙錢了。畢竟那時候,十七八歲就在國企參加工作的人并不多。
我是個活潑開朗的人,喜歡交朋友,工作后經常愛到市區去玩,逛逛街看看熱鬧買買衣服什么的。大概是1992年,具體時間已經記不太清了,朋友開了一家花店,忙不過來,我就去給她幫忙。
忙完一些事情后,朋友的姐姐來了,為了感謝我的幫助,她就去買了許多草莓來招待。大家說說笑笑地吃完后,朋友姐姐又去買來冰激凌叫我吃。
(旅游時,在尼泊爾老人家里做客)
我當時大姨媽來了,有點擔心。朋友和她姐姐說:“沒得啥子事,吃吧吃吧!”
我自己也挺喜歡吃冰激凌,就毫不顧忌地吃了起來。之后沒想到突然就出現了血崩,流了好多好多的血,連褲子都被打濕了一大片。
當時也沒拿它當回事,后來例假正常了,也就沒管了。結果過了一段時間,又再一次遭遇了血崩。
那次我在家里衛生間洗澡,剛抹完沐浴液,洗著洗著突然停氣了。為了把身上沖洗干凈,我又淋了大量冷水。當時也是大姨媽來了,出血比上次還多。
正值年輕氣盛時,兩次血崩都沒引起我足夠的重視,覺得沒啥,該吃吃該喝喝。后來才知道,兩次血崩是青春期宮血癥,不及時治療,對身體的危害極大。
(我在甘肅旅游時的照片)
后來,就出現癥狀了。頭昏乏力,低血糖,吃啥啥都沒味,晚上時常驚醒,醒來就無法入睡。
開始也不重視,以為是低血糖。后來逐漸心慌氣短,晚上平躺在床上就累,只有靠著床頭才舒服一點,整夜無法入睡。病情越來越嚴重。
到華西醫院一檢查,結果是:急性腎衰竭,不排除慢性腎衰竭的可能。
慢性腎衰竭是尿毒癥的前期,而尿毒癥被稱為不死的癌癥。這個結論猶如晴天霹靂,我感到天旋地轉,驚慌失措,仿佛就要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父母比我更著急,吃不好睡不著,一心一意想法拯救我。
那是1994年,我正好21歲,正是花一樣的年齡。
病急亂投醫。從那開始,母親就帶著我走上了尋醫問藥的路,只要聽說哪里能治腎病就朝哪里跑。舟車勞頓,節衣縮食。前前后后去過西安、北京、鄭州、沈陽等地的醫院,不惜大把大把花錢。
有的醫治一月要五六千元;有的當面抓幾副藥就要幾千元,回家寄來的卻是亂七八糟的藥;有的藥吃上一兩月根本沒有一點療效。中西藥,內服外敷的藥,加起來都有一籮筐了。
有的藥,比黃連苦十倍,喝著就想哭,但我必須要喝,我要與病魔抗爭活下去。
有的外敷藥,溫度達60多度,夏天也要貼在腰部,再熱也得挺住。有次燙傷了屁股,拿起來接著敷,想到堅持就是勝利,我就絕不放棄。
(我熱愛公益,積極參加活動)
盡管花了不少的錢,跑了無數的路,吃了數不清的藥,病情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終于有一天,我倒在了廁所里人事不省,父親慌忙打了120。
救護車趕來將我拉到了醫院里,一檢查,肌酐高達1400多,是正常人的10幾倍,我已經成為嚴重的尿毒癥患者了。
醫生直接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交給我爸媽說:“要想活命,必須透析!”
從腎衰竭到尿毒癥,我經歷了三年時間,從此踏上了漫長的腎透析之路。
但即使這樣,1998年我26歲時,卻還很意外被丘比特箭射中了。
那次,我和同事在卡拉ok唱歌,有幾個男生也在。有個女同事認識其中的一個男生,大家就坐到了一起說笑、唱歌、吃喝。
就這樣我認識了他,之后見面時,相互打個招呼開開玩笑,直到互通電話。
(在尼泊爾乘滑翔傘)
有天,他讓我帶一件東西,我到了他單位把東西給他。聊了一會兒,他就問我有沒男朋友,我說沒有。當時我正在做腹膜透析。
后來,他就請我吃飯,想追求我。我告訴他自己患有尿毒癥,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他毫不猶豫地說:“不要緊,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我感動得稀里嘩啦,當即答應了他。
和大多數情侶一樣,我們海誓山盟,要死要活,但大多數時候體現出來的,都是他對我的照顧和擔當。
我做透析是很痛苦的,為了保證透析時有足夠的血容量,要進行血管造瘺。就是要開刀把靜脈血管和動脈血管連接起來。
透析時,需要換藥,他和我擠在一張不到一米寬的小床上,半夜起來為我換藥。大冬天的,我勸他,他仍然堅持每天晚上都來照顧我。
(我在斯米蘭旅游時的照片)
我是挺喜歡玩的人,他很會照顧我的情緒,經常騎摩托帶我去市區兜風。我摟著他的腰,風馳電掣,享受那種溫馨浪漫飛起來的感覺。
我們也吵鬧,冷戰慪氣。有一次,我剛血透完,想到他有胃病,就想照顧他,熬了皮蛋瘦肉粥送到他單位去。
他見了大發雷霆,討好不得好,我氣得將保溫桶一摔,轉身離去。當時發誓一輩子也不理他?,F在想來我很可笑,人家是為了我好,怕我血透之后身體吃不消。
他對我的確很暖,每當病重住院時,都會白天黑夜守在我的床頭,吃什么他都會給我買。我對他也很上心,見到他與別的女孩交往,就非常嫉妒,跟他發脾氣。
(我在敦煌旅游時的照片)
漸漸地,我發覺他對我不是很上心了。后來才知道,他爸媽一直不同意我們耍朋友,他有了別的女孩。
當時盡管很傷心,但一想到我朝不保夕的生命,不應該拖累他,我只好放棄這段感情,默默祝福他。
大概是2015年吧,具體日子記得很清楚,就是3月14號,我知道他結婚了。但沒想到3月29號他又給我打電話,叫我下樓去。
下去后,我坐上他買的一輛新車,他帶著我在成都市區兜了一圈。最后來到了青羊工業園停下來,他告訴我說他結婚了,我說我知道了。然后我們倆就抱頭痛哭了一場。
我們談了八年的戀愛,就這樣揮淚告別了。
現在想想,我為什么要道德綁架自己呢,多一個人關心不是更好嗎?無論怎樣,我都要感謝他,在這么多年的透析里,他給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我在巴厘島旅游時的照片)
在11年的透析路上,我留下了多處傷疤,身上4道,手臂3道。頭上還有一道,是因貧血從樓梯上摔下來留下的。真是傷痕累累。
有一次輸血出現反應,突然氣上不來,只有出的沒有進的。那種無法形容的痛苦,讓我難以忍受,沖出去想要跳樓,被老媽死死抱住了。
甚至有一次,我還去闖了一趟鬼門關。
當時住院昏迷不醒,冥冥中,牛頭馬面們拉著我說:“走吧,快跟我們去吧!”我跟著他們時,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叫我的聲音。醒來一看,原來是老爸在呼叫我。
(我在巴厘島旅游的游船上)
這11年來,我同病魔戰斗,堅強地走過來了,然而這僅僅只是開始,更大的考驗還在后面。
我是一個對血壓根本沒有感覺的人,別人高壓180就會頭昏腦脹了,我260都沒啥感覺。
同時,對低血壓也毫無感覺。由于渾然不覺得長期低血壓,躺在床上就像死人一樣,最后血透時找不到血管了,無法透析。
醫生再一次下了病危通知書,強烈建議我換腎,否則活不了半年!這是我求生的唯一途徑,父母親表示,就是傾家蕩產也要讓我活下去,我們就決定了做腎移植手術。
等待腎源的過程是一個煎熬的過程。
首先得有腎臟,這不是說要就有的,要等待。有的人,沒有等到腎源就離開了人世。
至今我還很清楚地記得,同病房的一個很漂亮的小妹妹,回家等腎源。后來,我打電話去問她情況時,她父親說:已經進“高煙囪”了(去世)。
(在迪拜旅游時,我的創意攝影)
其次,還得配型成功。我去配型時,醫生說我只有一年的時間,這就像生與死在賽跑,時間就是賭注。
我急急忙忙去好幾個醫院排隊交單子,等待腎源。朋友也在幫我四處尋找腎源。焦急地等待了幾個月后,陸軍總醫院傳來喜訊,通知我做好手術準備。
終于有救了,全家高興死了。
2008年1月31號,我被推進了手術室。手術時間長達八九個小時,比別人多了四個多小時。
更讓我驚嘆的是醫生一番責怪的話,他說:“早知道你八年沒有小便,我絕不會給你手術,這樣手術很容易失敗的。”我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在ICU病房我全身插滿了管子,由于麻藥量大了一些,很久才醒。醒來,老爸告訴我說,你媽哭著喊你:“閨女呀,閨女呀,你千萬別走哇,可要醒過來呀!”
我眼淚洶涌而出,淅淅瀝瀝……
(我喜歡游泳)
移植好腎臟,度過了右腳下地就腫、背后圓臉、新生兒肺炎、帶狀皰疹、痛風等等排異反應后,我又滿血復活了。
2014年,閑不住的我雖然已到不惑之年,但還是說走就走,開啟了全球旅游攝影之旅。
國內到過西藏、新疆、甘肅、內蒙、重慶等地,國外到過埃及、突尼斯、俄羅斯、迪拜、摩洛哥等地。我喜歡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和美食,每到一個地方,我盡量參加當地活動,品嘗美食。
我更喜歡到國外旅游,人不多、不欺客、還都彬彬有禮。最喜歡摩洛哥、突尼斯那些藍白小鎮,清新脫俗,真想再去一次。
旅游中,我經歷過兩次危險。一次是去西藏途中,在海拔5000多米的高爾寺山拍雪景,高反昏迷了。醒來后,朋友說,我還真以為你要把自己貢獻給了神山呢。
一次是在俄羅斯,由于我沒吃抗排異的激素藥,發生了痛風,劇痛難忍,不能跟團走。導游也不可能扔下大多數人來管我。
我去當地醫院看病,醫生以為痛風是男人的事,不信。我告訴他我是腎移植者,而且我當時也沒有小便了,異常痛苦。我給國內醫院打電話,醫生叫我馬上回國,不然腎保不住,命就沒了。
(在涼山昭覺,與學校的孩子們以及公益群友們留影)
此時我身處遙遠的異國,心急如焚,有點“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感覺。情急中我想到了駐圣彼得堡的中國大使館,便打了個電話。
大使館的人知道我的情況后,立即與機場聯系。這才讓我回國住院保住了腎,保住了命。
雖然如此,自從去過拉薩,迎接挑戰到處旅游后,我更加感到生命的可貴,想在有生之年,用心去感受這個世界。所以,只要條件允許,我都會走在旅途中。
我總喜歡折騰,2014年,我還參加了一個“70、80吶喊公益群”,跟著大家一起到貧困山區去獻愛心,買書包、買學習用品、買衣服,不遠千里去送給山區學校的貧困兒童。
(和閨蜜一起在張家界旅游)
記得一次去涼山州昭覺縣,汽車開在懸崖峭壁間的山路上,大家腳趾都抓緊了,生怕汽車掉下了懸崖。到了學校,看見那些孩子真苦。
他們早上四點多鐘就起床,要走四五個小時的山路才能到學校。冬天還穿著涼鞋走在崎嶇的冰雪路上。當時,我心潮難平,和他們小小的年齡相比起來,我的病苦病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近兩年,因為疫情出不了門,我的小心思又開始琢磨起來。跟著別人的小視頻學做烘焙,把面粉做成月餅、蛋糕、餅干之類的食品,不在于吃,而是在于欣賞。
每當品嘗那些造型各異、圖案優美,又出于自己手上的作品,心里也甜甜的,美滋滋的。
(我的烘焙作品,做比吃重要)
從1994年至今,整整25年,從青春到中年,我與病魔抗爭戰斗,留下了大量的病危通知書和無數的病歷,記錄了痛苦的歷程。和同齡人相比,我失去得太多太多,戀愛、婚姻、家庭、事業……
但重要的是,沒有失去寶貴的生命,我堅強地活了下來。
仔細想想,我能活到今天,是和這些原因分不開的:首先,心態良好,藐視病魔。我是個大大咧咧的人,沒把疾病放在心里,活著一天就過好每一天,沒有憂心忡忡的精神抑郁。
第二,奉獻愛心,積極參加公益活動。都說“助人為樂”,我幫助了他人,自己收獲了快樂,而快樂也是一味藥。
第三,發揮興趣愛好,移情別戀。把空余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興趣愛好上,忘掉了疾病。
第四,堅持規范地治療,好好吃藥,認真吃飯,進行適當的體育鍛煉。
(我年邁的父母,陪我一路走來,我余生將努力盡孝)
我的人生旅途,雖然坎坷曲折,歷經磨難,但堅持抗爭,永不放棄。
信念好比燈塔,為我生命的航程導航。今后,如果沒有生命的長度,我要更加堅強地追求生命的寬度。
關于愛情,我依然期待著。現在病情好轉,在未來的日子里,要是遇見一個能彼此走進內心,互敬互愛的良人,這將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
【口述 | 燕兒】
【編輯 | 良幣】
真實人物采訪:我們無法體驗不同的人生,卻能在這里感受不一樣的生命軌跡,這里的每一張照片都是生命的點滴,每一個故事都是真實的人生,感謝您的喜歡!
(本文章根據當事人口述整理,真實性由口述人負責。“真實人物采訪”友情提醒:請自行辨別相關風險,不要盲目跟風做出沖動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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