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皇位來

新視角讀《漢書》之十七

文/宋玉山

人們常說，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其用意是鼓勵人們積極進取，不要消極等待。但這話并不絕對，有準備的人，不一定會等到機會，而沒有準備的人，機遇可能會找上門來。比如漢文帝劉恒，既沒有當皇帝的想法，更沒有當皇帝的準備，可偏偏就輕而易舉地當上了皇帝，好像皇位是從天上掉下來一樣。

《漢書》記載，劉恒是劉邦的第四個兒子。他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他的不幸與幸運，還要從她的母親說起。

劉恒的母親姓薄，人稱薄姬。薄姬是個私生女，從小由母親獨自養大，童年生活十分不幸。薄姬長大以后，被母親送到魏國宮中，做了魏王豹的姬妾。后來，魏國被劉邦滅了，魏王豹被殺，薄姬當了俘虜，成了劉邦宮中一名織布的奴隸。

有一次，劉邦偶然碰見薄姬，見她有些姿色，便納入后宮。但薄姬與劉邦只住了一個晚上，以后就很少能見到劉邦的面了。想不到的是，就這短暫的“一夜情”，薄姬竟然懷孕了，生下了兒子劉恒。

薄姬得不到劉邦寵愛，劉恒自然也得不到父愛。在他八歲的時候，被封為代王。代國當時是漢朝的邊疆，地處偏遠，寒冷荒涼。一個八歲的孩子，遠離父母，身邊又沒有兄弟姐妹和親戚朋友，處境可想而知。同樣是王，趙王劉如意可以不去封地，留在父母身邊，而劉恒卻不行。幸運的是，劉邦死后，呂后把劉邦喜歡過的嬪妃都囚禁起來，唯獨把薄姬放出宮去，到代國與兒子同住。因為她知道，薄姬是最不受劉邦寵愛的。看來，不幸與幸運，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母親的到來，使劉恒的心靈得到很大安慰，從此母子團聚，相依為命。娘倆知道，他們沒有靠山，沒有勢力，因而也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他們遠離京城和權力中心，任憑皇宮內斗得你死我活，全都與己無關，不與朝廷任何人聯系，清心寡欲，與世無爭。

這期間，呂后想讓劉恒去當趙王。趙國富裕，條件遠比代國好，但靠近京城，并且已有劉如意、劉友、劉恢三個趙王被殺，是個是非之地。劉恒婉言謝絕了，表示要在代國繼續為呂后守衛邊疆。呂后見劉恒既無野心，又無作為，就不拿他當回事了。所以，其他劉氏子弟遭到迫害，劉恒卻能安然無恙。就這樣，劉恒母子倆在遙遠的北方，默默無聞地度過了十七個春秋。

等到諸呂被滅，京城歸于平靜的時候，誰來當皇帝，就成了頭等大事。有資格繼位的，人還真不少，由于沒有嫡子，劉邦的兒子、孫子，甚至兄弟、侄子們，都可以考慮。呂氏勢力被消滅以后，政壇上只剩下兩派力量，一派是以陳平、周勃為首的功臣派，另一派則是以齊王劉襄為主的皇族派

當時，人們普遍看好由劉襄當皇帝。一是劉襄是劉邦的長孫，血緣關系近；二是劉襄能力強，又有弟弟劉章、劉興居相助，兄弟三個都是年輕有為，不是平凡之輩；三是劉襄三兄弟在鏟除諸呂中立有大功；四是齊國地盤大、勢力強。

劉襄本人，也覺得皇位非己莫屬，躍躍欲試，暗中做了各種準備。宗室劉澤對劉襄說：“大王是高帝長孫，應該當皇帝。我是劉氏子弟中年齡最大的，可以幫您促成這事。”劉襄很高興，派車把他送到京城。

然而，劉襄的這些優勢和強項，正是功臣派忌憚的。大臣們都不愿意立個強勢皇帝，而愿意立個軟弱老實的，這樣既有安全感，又便于操控。所以，當有人提出立劉襄為帝時，大臣們都說：“齊王母親家勢力很大，齊王的舅舅很兇暴，如果齊王當了皇帝，恐怕又會出現像呂氏擅權那樣的局面。”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啊！

劉襄的弟弟劉章沒有參加朝議，陳平、周勃派他到劉襄那里，通報滅呂情況，傳達讓劉襄罷兵的命令，因而劉章失去了發言權。劉澤倒是參加了朝議，但他其實與劉襄有矛盾，不僅沒有為劉襄說好話，反而起了反作用。功臣派權力很大，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等重要職位，都由他們擔任，因此，劉襄盡管內心很窩火，但沒有辦法。

排除了劉襄，大臣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瞄向了代王劉恒。劉恒仁厚老實，在邊疆無聲無息待了十幾年，在朝中沒有任何勢力，他母親家庭更是弱小。這些，都十分符合功臣派的擇主標準。何況，在劉邦僅存的兩個兒子中，他年齡居長。所以，劉恒當皇帝，似乎成了不二人選。這真是穩在家中坐，皇位從天降。

公元前180年，劉恒登基當上皇帝，被稱為漢孝文帝。那么，劉恒這皇帝當得怎么樣呢，會不會像功臣派希望的那樣，是個弱勢皇帝呢？

【作者簡介】宋玉山，山東沂南人，1956年生，曲阜師范學院中文系畢業，中共黨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歷任茌平縣委宣傳部新聞干事，農工部副部長，王老鄉鄉長，縣委辦公室副主任，聊城市委組織部科長，聊城市委辦公室科長，茌平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縣委副書記，聊城市統計局長，聊城市教育局長，甘肅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國家行政學院研究室主任，山東省委副秘書長、政研室主任、省委新聞發言人，山東省人大常委等職。獲山東省優秀共產黨員、山東省五一勞動獎章等榮譽稱號，高校特聘教授。2019年退休后，撰寫《新視角讀二十六史叢書》，共13冊、300萬字，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發行。喜馬拉雅平臺將該書以“精讀中國歷史”為題播出，目前聽眾達2.1億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