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庸筆下的李善德,是盛世長安里最不起眼的一個九品小吏。活到42歲還買不起長安郊區的一個房子,但家庭和美,日子也還算安穩。
但在影視《長安的荔枝》中,一個關鍵改動引起了書迷的討論,李善德的妻子被寫死了。
這一處的改動,細品之下,其實改得很妙,正因為他妻子早逝,才讓這個"老實人發瘋"的故事,突然有了刺痛人心的能力,更合乎人性。
李善德是長安城里最標準的"老實人模板":
1、本分,木訥,不圓滑,埋頭苦干卻升遷無望。
明算科出身的李善德,在當時也算是高學歷,但因為朝廷以文取士,他畢生所學無用武之地,只能在上林署當一名九品小吏,因不擅長阿諛奉承,不懂營私舞弊之潛規則,繼而被同僚排擠,被領導孤立。
他俸祿微薄,“磬盡自家多年積蓄”也還要再貸些“香積錢”才能買到長安郊區的房子。
即便在生死關頭,他賣通關文牒時報價依然有零有整,忘記了為自己圖謀些。
【李善德明知對方所圖甚大,卻沒法拒絕。他迅速心算了自己那計劃所需的耗費,脫口而出:“七百六十六貫!”
這數字有零有整,讓老胡商忍俊不禁。世間真有如此實在的人,把預算當成決算來報。】
2、務實,顧家,有軟肋。
他貸款買房時,最先考慮的不是自己通勤的辛苦,而是"家門口的河能讓女兒多洗幾次澡";
這座宅子在長安城的南邊,朱雀門街西四街南的歸義坊內,確實相當偏僻。可它也有一樁好處——永安渠恰好穿過坊內,向北流去。
夫人日常洗菜漿衣,不必大老遠去挑水了,七歲的女兒熱愛沐浴,也能多洗幾次澡。
買房的錢就那么多,必須有所取舍。李善德權衡了一陣,一咬牙,算了,還是先顧夫人孩子吧,自己多辛苦點便是,誰讓這是在長安城呢。
他連租驢都要精打細算,寧可自己受累也要省下三文錢;
李善德之所以會被同僚輕易哄騙,也是因剛背了債務,一時壓力上頭,想著為妻女再努力努力,爭取讓生活更上一步。
李善德做夢也沒想到,上林署的同僚們如此講義氣,居然公推他來做這個荔枝使。帶著醉意的腦子飛速地運轉著,比價、采買、轉運、入庫,哪個環節都有一筆額外進賬,如果膽子大一點的話,一次把香積貸還清了也不是沒可能。
"老實人的悲劇在于,他們總是把世界想象得和自己一樣講道理。"
這些細節堆砌出的,是一個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普通人。他不聰明,不圓滑,甚至有些迂腐——直到命運把他的退路全部堵死。
原著中的李善德雖然被逼上絕路,但始終缺少一個"非瘋不可"的理由。
韓洄給李善德的忠告是,如果此行非死不可,但么他至少可以利用荔枝使的名頭,給妻女多撈一些好處,然后寫一個和離書,保她們娘倆下半生安穩無憂,自己安心赴死便是了。
影視改編的妙筆在于:讓他的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兒。
這個改動瞬間讓所有壓迫有了血肉:
他便沒了"以命換家人安穩"的犧牲,而是"女兒可能賣身為奴"的恐懼;
劇中,韓洄建議他把女兒過繼他人,李善德連夜寫下過繼文書,他的痛苦和掙扎都來自這個“軟肋”。
債主來搶房契時,他為了能給女兒保住最后的棲身之所,被迫抬出了“荔枝使”的頭銜,初嘗了“狐假虎威”的厲害。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越發讓他覺得自己一旦死了,女兒的下場一定不會好過,而更加恐懼死亡。
上林署的同僚們先是用一杯酒把他騙成"替死鬼";又在他接下任務后冷眼旁觀;
最后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時......
李善德終于“勘破了這一層心障。”
“骨肉恩豈斷,男兒死無時。既是退無可退,何不向前拼死一搏?”
于是,那個連租驢都要省三文錢的老實人,突然"瘋"了:
他拿著荔枝使的名頭逼上林署掏錢;
他學會用權力當盾牌保護女兒;
他孤身到嶺南,一次又一次抬出“圣人”的頭銜給自己保駕護航,還間接幫助了阿瞳保護了荔枝園。
一切都水到渠成起來。
當我們共情李善德時,我們在共情什么?
每一個為李善德揪心的瞬間,我們其實都在照鏡子:
那個為了房貸不敢辭職的自己;
那個被同事甩鍋卻無力反駁的自己;
那個突然發現"懂事換不來尊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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