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越南土地的頭一天,我就被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弄懵了。街邊小攤飄著類似螺螄粉的酸香,大爺們蹲在路邊下象棋,連街邊鋪子的招牌都夾雜著幾個似曾相識的漢字。可當我笑著用剛學的越南話打招呼,對面那雙彎彎的笑眼里,卻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后來一位河內大學生告訴我一句掏心窩子的話:“跟中國相處,就像面對從小揍過你又供你讀書的親哥——想恨恨不起來,想親又邁不過心里那道坎。”
文化血脈割不斷
越南人對中國文化的癡迷程度,超出你的想象。隨便打開電視,一半頻道播著《花千骨》或《何以笙簫默》,趙麗穎在越南的粉絲多得能擠滿紅河。KTV里一開嗓,十首歌有八首是中國調子,連街邊賣椰子的小哥都能吼兩句《學貓叫》。
更絕的是他們翻拍的熱情。我親眼見過越南版《還珠格格》,紫薇頂著一頭紫毛,爾康的袍子亮得能晃瞎眼。最出圈的還是那個“洗剪吹三人組”,翻唱《錯錯錯》時頂著沖天發型,被中國網友戲稱“牙套妹奈何美色”,居然在兩國都火得一塌糊涂。
在河內文廟,撞見一幫畢業生正對著孔子像鞠躬。穿奧黛的姑娘認真地說:“沒有《四書五經》,就沒有今天的越南讀書人。”這地方1070年就建了,比牛津劍橋還早百來年,越南狀元全打這兒出來。
歷史傷疤還在疼
表面再熱鬧,有些檻兒始終過不去。西貢老茶館里,七十歲的阮伯抿著茶嘟囔:“我們家祠堂供著征氏姐妹呢,公元40年起兵反漢的女英雄。”他說的姐妹倆被東漢馬援將軍鎮壓,在越南傳說里是投江殉國的烈女。
這種故事在越南史書里比比皆是。史學家唐德剛講過個趣事——他的越南學生承認:“我們課本里的民族英雄,清一色是抗華名將。” 2017年有份調查更聳人聽聞,說88%越南人對中國沒好感。數字可能夸張,但河內大學里的反華海報我是親眼見過的。
最扎心的是聊到1979年那場邊境戰爭。胡志明市的退伍兵阿強抹著摩托車,突然蹦出一句:“你們‘教訓小朋友’的拳頭,砸塌了我家米缸。”他指的“中國給越南的軍事物資能裝備200萬軍隊”,后來兩國交惡時成了砸向自己的石頭。
生意場上的愛恨戲
中越經濟早捆成了連體嬰。在峴港夜市,攤主阿玲邊擺中國產的手機殼邊吐槽:“你們商人精得像狐貍!塑料臉盆賣得比越南貨便宜三成,可用三個月就裂口子。” 她身后整條街的日用品,七成寫著“Made in China”。
可身體很誠實。聽說我是中國人,好幾個店主湊過來打聽:“能幫聯系義烏進貨嗎?”“你們直播帶貨怎么玩的?”越南學著中國搞改革開放,連“水稻聯產承包”都照搬安徽小崗村模式。胡志明市滿大街的電動車,清一色中國牌子。
年輕一代在改寫劇本
轉機藏在咖啡館的年輕人里。二十三歲的阿莊摟著中國男友沖我笑:“他比越南男生勤快多了!我表姐嫁到廣西,現在開民宿月入兩萬。” 她手機正放著抖音越南分舵的短視頻,背景音樂是中文歌。
2025年恰逢中越建交75周年,廣西藝術學院里,越南舞者武明英帶著兩國學生排練融合舞蹈。“十一歲就來中國學藝,”她抹著汗說,“現在跳的舞,左手中國水袖,右手越南竹笠。”
崇左市的跨國讀書會上,越南作家杜光俊煌帶來小說《白云生處有人家》。他握著茅盾文學獎得主徐則臣的手感慨:“越南人通過《三國演義》認識中國,現在該中國人讀越南故事了。” 書架前站滿兩國青年,手里的書像搭過河的橋。
越南論壇有句神評論被頂到榜首:“我煩透中國了!可要是美國真把中國踩趴下,往后黃種人在星巴克點單都得踮腳。” 這話糙理不糙——當TikTok沖垮歐美社交霸權,華為拿下5G標準,越南青年刷著中國科幻劇時,某種共同尊嚴正在破土而出。
離境那天的河內機場,海關姑娘突然用中文輕輕說:“春節我去過桂林,山水和歌里唱的一樣美。”她睫毛顫了顫,補了句,“其實我們貼春聯那會兒,老人還會用毛筆寫漢字呢。”
歷史傷疤或許還要疼很久,但文化血脈里的基因,終究會在煙火人間里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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