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預兆,吳淞口的漁船沒有回來。
沒人懷疑,一艘載著“海貨”的舊船,一群“混口飯吃”的船工,被肖陽盯上了。
他不是隨便猜的,他是上海市公安局特別行動組組長,負責清除城內潛伏的國民黨特務。
他說:“凡是太平無事的,都有問題。”
漁船與子彈
1950年2月,寒潮未退。
海面上結冰,那艘從橫沙出發的漁船,卻故意走得慢,拖了一整天沒靠岸。
有人報案,說有漁船被一伙陌生人劫了方向,又有人匿名丟出一句話:“船不是捕魚的,是運槍的。”
肖陽坐不住了,他立刻調出港口記錄,發現這艘漁船是“復順二號”,注冊人是個在抗戰時就死了的人。
死人開的船,只能走一條路,黑的。
3小時后,公安派出3艘小炮艇,從吳淞口出發,直接攔截,對面沒回應,反而往外海沖,船上一共8人,有人拔槍,開火。
抓上來的那一刻,肖陽看到了一個熟人,許經緯,曾是他老家的鄰居,這個人,五年前說自己要去“投靠親戚”,結果成了保密局的骨干。
審訊室里沒動刑,肖陽坐下,只說一句:“你家后山的那口井,還在不在?”
許經緯愣住,他沒想到,對方記得,兩人童年在一起撈泥鰍,后來各走各路,這個情緒崩塌只用了一分鐘。
他咬牙說出一句:“我們不是海盜,是‘海上反共游擊隊’。”
槍支、藥品、油料,是給舟山的,舟山群島當時還有兩個師的殘部,這條“海上線”,每月送兩次,三艘船輪流跑,每艘都有暗倉、備用電臺。
“站長是劉葆珊。”許經緯低聲說出這個名字。
這不是第一次聽到,劉葆珊,保密局上海站站長,極少露面。
熟人描述:“像個教書先生,文弱,戴金邊眼鏡,但每次出門帶兩名貼身警衛。”
肖陽拿到了一張圖,上面畫著三處倉庫、兩套通訊密碼,和一個人名:馮某,這就是“海上反共游擊隊”的供給網絡。
那天晚上,3個倉庫同時被查封,共繳獲武器87件,彈藥3100發,偽裝成魚罐頭的無線電設備4套。
但劉葆珊,沒在里面。
乞丐與電波
關愚笙是個特務,他卻自愿上門來,1949年夏天,上海剛解放,他拿著自己過往的“工作記錄”到公安局,說他“想改過”。
公安局沒有立刻相信他,但在隨后的排查中,根據他給的名單,抓到了11名特務,其中3人正在準備破壞電力設施。
但名單中有一個名字,一直沒抓到:史寶和。
這個人沒有戶口,沒有原始身份記錄,關愚笙說:“他換過三次名,專門潛伏。”
最終破綻出現在一個舞女身上,她在法租界的“紫羅蘭”唱歌,一次喝醉了,說男朋友最近“老跟一個小乞丐玩紙條”。
跟了三天,小乞丐每天中午準時到“五峰茶樓”門口坐著,口袋里有字條,是他傳遞的,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傳什么。
第三天,換了字條,跟著小乞丐進茶樓,沒幾分鐘,抓住了“接頭人”,不是什么頭目,是個出租房管家,但背后是一整套電臺系統。
通過無線電測向儀,他們終于定位到三個電臺位置。
拆開電臺時,還在發報,報文內容是:“4號已脫離,轉至嘉興,劉安。”這是化名,但“劉安”其實是劉葆珊。
史寶和被捕是在南京西路的老洋房,他穿著西裝,正在和兩個外商打麻將。
他不說話,連續48小時拒絕交流,公安沒動刑,只請來那位舞女,讓她坐在審訊室角落一句話不說。
10分鐘后,他就開口了,“我只是傳遞,不是策劃。”
他說出了一個細節:劉葆珊不住在上海,而是每周來一次,用假身份證,住在閘北某處,他不知地址,但知道“窗外能看見大煙囪”。
警方立刻調取城區帶煙囪的建筑,3天排查,鎖定兩棟,一棟在拆遷,另一棟是臨時宿舍,這,就是劉葆珊的落腳點。
姐弟與游街
他們先找到的是妹妹。
劉葆珊有個妹妹,名叫劉綺雯,在市內一所小學當代課老師,沒有案底,沒有聯系記錄,按理說不該有事。
但有人舉報,她曾在1949年底帶一個“江南來的表親”住進學校后勤倉庫,住了兩晚,后來那間倉庫多了一個暗門,連著后墻。
她起初什么都不說,“我只是個老師。”
肖陽沒問她有沒有藏人,他問了一個問題:“你哥哥,小時候是不是被你救過一命?”
劉綺雯沉默了半天,她記得,1935年,劉葆珊掉進池塘,是她第一個跳下去救的,肖陽看準這一點,開始攻心。
“你可以不說,但他要是死在你不知道的戰場上,誰來認尸?”
她哭了,她招了,她說:“他現在很怕,他說上海頂不住了,想轉移。”
根據她描述,劉葆珊藏身地在閘北一處臨時宿舍區,靠近大煙囪,出門只戴墨鏡和舊軍大衣,不打電話,每周換住址。
1950年8月5日凌晨,肖陽帶隊。
宿舍很安靜,門上掛著“維修中”的牌子,推門進去,床是熱的,人卻不在,桌上有水痕,窗臺還有煙灰,剛走不久。
15分鐘后,警車封鎖周邊3條街巷,他們在一家叫“咸豐理發店”的后院找到他。
劉葆珊沒反抗,他穿著便衣,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拿著一包香煙,他看著肖陽,輕聲說:“你贏了。”
肖陽沒回話,他只是冷冷看著他說:“要不要我們安排你坐輛大汽車,游街一圈?”
劉葆珊怔了一下,他知道這是公安的慣用手法,用公開羞辱逼人崩潰,他低下頭,煙掉在地上,沒再說話。
電臺與資金
人抓到了,網還沒破。
劉葆珊不是單干,他是站長,上有香港總部,下有嘉興支隊,他不是最后一環,他是中間。
審訊開始,他守口如瓶,前兩天什么都不說,第三天,換了肖陽,他們面對面坐著,桌上只有一份卷宗、一支鋼筆。
肖陽打開卷宗,不看他,隨口說了句:“劉斌跑香港那次,你怎么解釋?”
劉葆珊眼神閃了,他沒料到公安知道“劉斌”這條線。
劉斌,保密局資金專員,曾于1950年3月偷渡香港,回來后帶了兩箱“貨”,一種比電臺更值錢的東西:美金。
這些錢,被拆成小包,經嘉興游擊隊分發至舟山、寧波和上海各處,由馮某具體負責。
馮某是誰?劉葆珊不說,但他的文件露了馬腳。
卷宗里有一張購貨單,印著一個熟悉的章,是“嘉興益民藥行”的訂貨章,公安立刻派人南下查證。
“馮某”就是馮啟中,曾任保密局嘉興支站站長,解放前夕失蹤,現在,他是“益民藥行”的店主。
8月12日凌晨,嘉興,公安破門而入,搜出地圖、電臺、假證件、藥粉、藏毒膠囊、手雷各一枚,馮啟中被押上車時還高喊:“我只是做藥材生意的!”
此案至此,徹底收網。
劉葆珊最后說了一句:“我本來可以走的,是因為我信了自己那點運氣。”
劉葆珊案結了。
城里不再有暗號、小乞丐、夜里閃的電波,但肖陽說:上海沒那么安全,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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