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廣安蔡家溝的土路上，泥濘裹著深秋的寒意。2018 年 11 月那場大雨里，王幫用舉著圓木的手在發(fā)抖 —— 不是因為冷，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正在完成一場 "天命"。

這個自學(xué)算命的農(nóng)民，此刻滿腦子都是 "天火命" 克 "天水命" 的鬼話，卻沒算到自己會在兩年后，當(dāng)著法官的面歇斯底里地喊出 "有本事拿槍打我"。

一、算命先生的殺機

蔡家溝的老人們都記得蔣元文，那個拄著拐杖走村串戶的 "蔣半仙"。他算姻緣說禍福，攤開的黃紙卷上總沾著些草木灰，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但安穩(wěn)。同村的王幫用看在眼里，心里像長了草。

三十多歲的王幫用不愛下地，嫌泥土磨破手。某天蹲在蔣元文算命攤前看了半晌，回家就網(wǎng)購了一摞《四柱預(yù)測學(xué)》。沒過半年，他也支起小馬扎，對著手機查八字，逢人就說 "我看你印堂發(fā)暗"。可村民們還是認(rèn)蔣元文，說他算得 "有根有據(jù)"。

嫉妒像藤蔓纏上王幫用的腦子。他對著自己的生辰八字琢磨了三天三夜，突然拍大腿：蔣元文是天火命，專門克我這假天水命！這個荒唐的結(jié)論在他心里生了根，夜里總能夢見蔣元文變成一團(tuán)火，把他家的田地?zé)瞄_裂。

2018 年 11 月 5 日，天氣預(yù)報說第二天有大雨。王幫用盯著手機屏幕笑了 —— 老天爺要送他 "天水" 了。

二、雨夜的罪惡

凌晨一點，雨點砸在瓦房上噼啪響。王幫用揣著根手腕粗的木棒，踩著泥水摸到蔣元文家。七十歲的老人睡得沉，呼嚕聲混在雨聲里。他舉起木棒時，手被雨水泡得發(fā)白。

第一下砸在額頭，蔣元文哼了一聲。王幫用慌了，在屋里翻出根更粗的圓木，一下接一下往下掄。老人的呻吟聲越來越弱，他卻覺得還不夠 ——"天火" 還沒滅。

他把還有呼吸的蔣元文拖到地上，在屋檐下挖了個半圓坑。抓來草木灰和著雨水?dāng)噭颍瑖先说念^堆成圈，又舀來水缸里的水往里倒。渾濁的泥水漫過口鼻時，蔣元文突然嗆咳著掙扎。

王幫用抄起墻角的鋤頭，死死壓在老人胸口，直到那點微弱的起伏徹底消失。

雨還在下，他踩著滿地狼藉回家，路上把沾血的木棒扔進(jìn)了堰塘。

三、"咒語" 擋不住的破綻

蔣元文的尸體第二天下午才被發(fā)現(xiàn)。派出所的民警趕到時，屋里的泥水已經(jīng)半干，結(jié)成深淺不一的硬塊。大雨沖垮了不少痕跡，可村支書的一句話讓偵查員警覺起來："王幫用這兩天總躲著人，見了誰都繞道走。"

真正的突破口來自個七歲孩子。王幫用的小侄子放學(xué)時被他接走，路上反復(fù)叮囑："別去找蔣瘸子，他死了。" 而那時，除了辦案人員，沒人知道蔣元文已經(jīng)遇害。

審訊室的燈亮了三天。王幫用坐在鐵椅子上，一會兒說 "我算出你們?nèi)靸?nèi)必遭報應(yīng)"，一會兒閉眼念些誰也聽不懂的 "咒語"。民警遞煙他接，給飯他吃，就是不正面回話。直到有個老刑警慢悠悠地說："敢不敢去殯儀館，對著蔣元文的遺體發(fā)誓？"

這句話像針戳破了氣球。王幫用的臉?biāo)查g白了，渾身抖得像篩糠。他突然哭喊起來："是另一個我殺的！不是現(xiàn)在的我！"

四、法庭上的癲狂

2019 年 10 月 31 日，廣安中院的法槌敲了三下。王幫用穿著囚服，頭發(fā)亂糟糟地豎著，在被告席上坐沒坐相。

公訴人念起訴書時，他突然打斷："你哇哇叫啥？廢話！" 審判長提醒他遵守法庭紀(jì)律，他梗著脖子喊："我怕你？有本事拿槍打我啊！"

法醫(yī)出示尸檢報告時，他把頭扭向墻壁裝睡。律師給他遞紙條，他看都不看就扔在地上。直到聽到 "故意殺人罪" 幾個字，他突然站起來，指著旁聽席喊："他擋我財路！我是替天行道！"

法警上前按住他時，他還在掙扎著嘶吼。可當(dāng)審判長宣布 "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那股囂張勁兒像被抽走了。他癱回椅子上，眼神直勾勾盯著天花板，嘴里喃喃著 "怎么會... 我算過的..."

五、塵埃落定

2020 年 12 月 30 日，省高院的復(fù)核裁定書送到看守所。王幫用簽字時，手抖得握不住筆。曾經(jīng)信誓旦旦說能 "逆天改命" 的人，終于在法律文書上承認(rèn)了自己的結(jié)局。

執(zhí)行死刑前，獄警問他有啥遺言。他想了半天，說："別信那些算命的。"

蔡家溝的蔣家老屋早拆了，新主人在地基上種了片油菜。春天花開時金燦燦的，路過的人再也不會想起，這里曾發(fā)生過一場被迷信裹挾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