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2月5日,臺北碧潭的風刮在人臉上,像是帶了冰碴子。李玉堂穿著囚服站在刑場當間,背后對著的是黑洞洞的槍口,那槍口比長沙城外鬼子的炮口,看著更讓人心里發沉。
這位曾在長沙城下跟日軍血拼過的將軍,臉上沒有一絲害怕的表情,只是眉頭鎖得緊,像壓著千斤巨石。槍聲響起時,他那一句:“一輩子為了國家,落得這下場,不甘心啊”,還沒被風吹散,飄在半空跟那天的寒氣纏在一起。
李玉堂的判決書上,蔣介石用紅筆圈了個“恥”字,墨跡紅得刺眼,倒像是剛凝的血。好多人早忘了,李玉堂這名字,曾跟長沙城的硝煙擰在一塊兒。1939年第一次打長沙,他帶著第八軍守金井,鬼子三個師團輪著往上沖,陣地奪過來又丟下去,來回拉鋸。他在指揮部待了三天三夜,眼泡腫得像核桃,桌上的地圖被煙頭燙了好幾個洞。電話線炸斷了,他抄起一把槍就往前沿跑,警衛員想攔,被他一把甩開:“陣地都快沒了,還攔我干什么!”。他腿上中了彈,衛生員剛要上去包扎,他瞅著又沖上來的鬼子,一腳蹬開藥箱:“先把這幫狗娘養的打下去!”后來站在土坡上喊,嗓子都啞了:“湖南的土,一寸也不能讓小鬼子踩過去!”那一仗,真把鬼子堵在了撈刀河北邊。戰后老鄉們抬著豬頭往營里送,他摸著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的頭,笑得憨:“不是我能耐,是大家伙兒齊心。”
1941年,第二次長沙會戰時,李玉堂的部隊在春華山被鬼子圍了。子彈打光了,就舉著刺刀往上撲,連炊事員都拎著菜刀嗷嗷叫著沖,說要給犧牲的弟兄報仇。副官拉著他胳膊勸:“軍長,咱突圍吧,留得青山在……”他抬手把懷表往地上一摔,表蓋崩開,齒輪滾了一地:“我的表,就得跟陣地一塊兒停!”最后硬是帶著剩下的人從包圍圈撕了個口子,雖說部隊折損大半,可給友軍爭取了反撲的工夫。
誰能想到呢?打跑了鬼子,贏了仗,反倒落了這么個結局。1949年他在海南當防衛副總司令,解放軍渡海的時候,他按兵沒動,底下人就嚼舌根,說他“故意放共軍過來”。撤到臺灣后,他老婆陳伯蘭跟大陸那邊有過通信,被保密局的人抓到了把柄。其實他自己從沒松過口,可那年月,人心都像揣著驚弓,一點影子就能被說成天大的事,“通共”這頂帽子扣下來,就別想摘了。
臨刑前,獄警問他還有什么話留,他蹲在墻角半天沒出聲,最后說了句:“把我那身軍裝拿來,穿整齊些。”那套將軍服掛在墻根,幾個破洞還是在長沙城外鬼子炮彈崩的,當年他自己用粗線補過兩針,針腳歪歪扭扭的。他對著南邊望了一眼,眼睛瞇了瞇,那邊有他守過的長沙城,有埋在土里的弟兄,還有再也回不去的老家。
蔣介石批的那個“恥”字,誰知道是說他“叛了”,還是想遮掩啥?李玉堂那句“不甘心”,里頭藏了多少沒說的屈。從黃埔一期穿軍裝,到抗日戰場上滾爬,從山東打到海南,打爛的槍桿子能堆成山,最后卻栽在“通共”這倆字上。
好些年后,有人在臺北舊檔案里翻著份記錄,說李玉堂臨刑前跟看守念叨:“我這輩子,對得住身上這身軍裝,對得住死了的弟兄,就對不住家里人。”風卷著這話往南飄,越過海峽,像是要去告訴那些埋在長沙城外的弟兄。他們的軍長,到死都沒辱沒這身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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