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的今天,人類首次看到另外一顆行星的近照。
確切的說,第一張還不是近照,而是“近畫”。
1965年7月15日午夜剛過,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西邊帕薩迪納市圣蓋博山腳下一座房子里的針式打印機動了,吱吱呀呀打破了本該有的寂靜。打印紙上出現的是滿滿一篇數字。
在那個年代,人類航天才剛剛開始,我們對地球之外的其他行星的了解甚至比那些遠在光年之外的恒星還要少。比如我們的鄰居火星,早在萬歷年間,伽利略就把望遠鏡對準了這顆紅色的熒惑之星,發現它不是一個點,而是一個小圓面。到了康熙初年和康熙五年,惠更斯和卡西尼這兩位就相繼用望遠鏡看到了火星上的明暗變化,并把火星的自轉周期精確到了分鐘。光緒三年,意大利人斯基亞帕雷利靠腦補看到了火星上的“運河”,于是火星人成了上個世紀之交的最大的IP,并且在1938年10月30日因為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一個廣播劇引發了全美國的火星人入侵大恐慌。
廣播劇的劇本源自HG威爾斯的小說《世界大戰》,由后來成為“公民凱恩”的GO威爾斯演繹
一直到1965年,人類依然不清楚火星表面的具體情況,不清楚火星大氣的基本構成,對火星表面存在生命甚至文明依然抱有很大期望。。土星五號之父馮·布勞恩曾經設想了一套地球到火星再到火星表面的運載體系,其中包括火星飛機。那是基于當時認為火星大氣密度是地球大氣密度一半的假設。
1958年NASA剛一成立,行星際探測就被列為了重點研究方向,為此NASA招安了一個民間機構---噴氣動力實驗室(JPL)。JPL最早可以追溯到1936年,是加州理工學院一群老師和學生組成的火箭愛好者小組,他們在加州西邊的沙漠里玩鉆天猴,1944年有了Jet Propulsion Laboratory這個名號。
JPL、加州理工、帕薩迪納,是《生活大爆炸》的故事背景
1958年成為新成立的NASA的一個研究機構之后,JPL的第一個大項目---水手計劃。
1962年7月22日,水手一號發射,不到90秒之后,托舉水手一號的宇宙神-阿金納B火箭被地面指控人員啟動自毀程序炸碎。原因是導航程序里某行少寫了一個“-”,導致系統失穩。沒關系,就像網球一樣,還有一次二發機會。在航天時代的早期,因為整個系統可靠性很差,有點余糧的都不敢玩一錘子買賣,至少有個備份。這種傳統一直延續到我們的嫦娥時代。水手二號就是一號的備份,在一號失敗的一個月零五天之后,水手二號順利升空。它的目標是掠過地球最近的大鄰居金星。在那之前,我們對金星也有頗多期待。籠罩全球的濃密云層雖然阻礙了對金星表面的探索,無法讓我們產生諸如運河和城市之類的瞎想。但是看不著有時候比看得著還刺激,萬一那是一個陰雨綿綿沼澤遍地的星球呢?水手二號上的探測器測得金星大氣平均溫度高達425℃,如果有沼澤,那也一定是鉛水在里面流淌。
水手三號的目標是火星。在水手三號任務規劃期間,JPL的幾位物理學家提出了一個跟他們的工作沒什么關系的要求---在水手三號上裝個攝像頭。
科學家和沒怎么接受過科學訓練的人類最大的區別就是可以擺脫大腦對感官的直接依賴。他們不需要親耳聆聽,就可以從波形圖上感知座頭鯨歌聲的美妙;他們不需要細嗅,從色譜圖上就可以感知薔薇的芬芳;同樣,他們也不需要親眼目睹,那些誕生與毀滅的終極故事,不過也就是一串串的數字罷了。
但是杰克·詹姆斯(Jack N. James 1920~2001)不這么想,他是火箭工程師出身,也是水手三號四號任務的項目主管。
詹姆斯力主在他寸土尺金的探測器上放一個電視攝像機。那是一個200×200個光敏二極管陣列,每個光敏二極管可以產生6bit灰度信息。每張圖大約3萬字節,逐行掃描之后,以8.33字節每秒的速度回傳地球。
不是詹姆斯想“親眼”看看火星,他認為公眾需要,人類還是一種,以后也會一直是一種視覺系動物。
1964年11月5日,水手三號搭乘宇宙神-阿金納火箭升空。最初的幾個小時一切順利,直到地面工作人員發現水手三號的整流罩沒有正常分離,導致它的太陽能帆板無法正常發電,搶救來幾個小時后,水手三號被宣布死亡。
還有備份,這就是水手四號。先要解決整流罩的問題,工程人員認為是水手三號的復合材料整流罩設計有缺陷,于是改為傳統的金屬整流罩,為此增加的發射質量,火箭方面想辦法再壓榨、極限,補償回來。
距離水手三號的失敗不過23天,水手四號在1964年11月28日發射。1965年7月14日,水手四號即將到達距離火星表面9846公里的近火點,探測器上的磁力計、輻射計和電視攝像機燈設備開機。
15日凌晨,當第一幅圖像的數字文件花了十個小時傳回地球的時候,水手四號恰好經過近火點。那時候的行星探測器,還不具備入軌探測的能力,比較那需要減速,需要更多的推進劑,也意味著更大的重量和高一個數量級的控制精度。
JPL的實驗室里,科學家們先收到了那張打印紙,那是200×200個像素的光照強度數據。
他們有一套程序把這些數據還原成黑白影像,計算機正在做這個事。但是,等不及了,那時候的計算機的運算能力跟今天幾十塊錢的電子表差不多。還是直接人工解碼吧,無非就是按照數字涂色而已。雖然只是個黑白灰的數據,但是咱知道火星大概啥顏色,所以直接來個“偽彩色”。
于是JPL的工程師把那張打印紙裁成一條條的,貼在紙板上,手工做了個涂色卡,買了盒蠟筆,就涂起來了。這在今天本來是學齡前兒童的玩具,但是,涂出來都,就是人類對火星的第一張近照。
之后幾天,水手四號一共拍下了22張火星照片,儲存在它1Mb內存的磁帶上,傳回來21張半。這些模糊到依然有很多想象空間的照片,徹底粉碎了火星人的存在可能,那只是一個孤寂荒蕪的星球罷了。
同時,其他傳感器的數據更加坐實了火星的不易居屬性,大氣密度只有地球的千分之一,沒什么磁場,溫度很低。
一轉眼一個甲子過去了,我們看火星已經不再是霧里看花,只是離人類親自踏足可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或者,我們應該去嗎?
水手四號的照片在美國引發了很大的熱潮,有個奶農給JPL寫了一封信,信里有這樣一句話:“I'm not very close to your world, but I really appreciate what you are doing. Keep it going.”
一轉眼一個甲子過去了,我們看火星已經不再是霧里看花,JPL也不再是唯一主導火星和其他行星際探測的機構,火星探路者、機遇號、勇氣號、好奇號、毅力號,陪著JPL的那些火星探測器里還有我們的天問一號和祝融號。
只是離人類親自踏足可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或者,我們還應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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