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8日,曾率領克羅地亞國家隊在1998年法國世界杯上創造黑馬奇跡的老帥米羅斯拉夫·布拉澤維奇,在家鄉薩格勒布的醫院中辭世,享年88歲。
消息傳出后,許多上海球迷紛紛哀悼。有人說“布拉澤維奇是與上海關系最近的克羅地亞人”,這是因為在布拉澤維奇漫長的執教時光里,曾有一年屬于上海,也是眾多上海球迷的珍貴記憶。
2010賽季,布拉澤維奇接手上海申花隊。此時的上海申花,出售了一批大牌球員,取而代之的是一批當時名不見經傳的小將。布拉澤維奇正是在這種不利局面下掀起青春風暴,這支充滿朝氣的青年軍一度成為冠軍的有力爭奪者,最終奪得中超聯賽季軍。
布拉澤維奇的家鄉薩格勒布是克羅地亞的首都,早在1980年,上海與薩格勒布就締結為友好城市。
相比上海的名氣,薩格勒布的曝光度甚至比不上克羅地亞海岸線的一眾名城(比如君臨城原型杜布羅夫尼克),它處于克羅地亞內陸地區,甚至只是許多游客前往海邊的中轉之地。但它有著自己的歷史,從古羅馬時代開啟的冰與火試煉,直至近現代的風云變幻,如今的薩格勒布終于蛻變為一座兼具古典與現代美學的沉靜城市。
觀景臺見到的薩格勒布下城區
橫平豎直的下城區
薩格勒布有80萬人口,這個數字放在中國城市往往只是一個區的體量,但已經占據了克羅地亞總人口的20%,是毫無疑問的第一大都市。
入城路上會見到其他克羅地亞城市罕見的擁擠,幾乎每個紅綠燈都要等一兩輪。大量鐵托時代的住宅樓、現代風格的商業體混雜,道路中間的電車站總有等車的人群。這片區域是二戰后薩格勒布城市化進程的見證,上世紀50年代中期,薩瓦河南部開始建設新的住宅區和各種功能區,被稱為“新薩格勒布”。尤其是2000年后,市議會改變以往禁止薩格勒布建造高層建筑的規定,允許在外圍興建高層建筑,如歐洲塔、薩格勒布塔、天空辦公塔和斯特羅雅爾卡商業中心等高層建筑紛紛問世。
我的目的地不在這里,而是包含上城區與下城區的薩格勒布老城。新薩格勒布的主干道一直通向薩格勒布中央車站,站前是一個接一個的廣場,從托米斯拉夫廣場、斯特羅斯馬耶廣場直到茲里涅斯廣場,一直延伸向古老的上城區。從空中俯瞰的話,這三塊被綠意覆蓋的廣場,合成了一個馬蹄鐵形狀,所以薩格勒布人形象地稱之為“綠色馬蹄鐵”。
這幾大廣場除了草地和林蔭大道之外,還有幾座大型建筑,承載著博物館功能,其中最著名的當屬斯特羅斯馬耶古代大師美術館,斯特羅斯馬耶是19世紀的薩格勒布大主教,1884年,他主持創立了這座古代大師美術館,延續至今,美術館展出14-19世紀的歐洲繪畫。
斯特羅斯馬耶雕像與美術館
三大廣場旁是橫平豎直的寬闊街區,大量分離主義、新藝術風格和新巴洛克風格的大型建筑林立,19世紀和20世紀初的各種建筑風格都可在此見到,它們共同組成了薩格勒布的下城區。這是薩格勒布的一段高速建設期,大量新建筑延伸至薩瓦河畔。也是在那期間,薩格勒布的公共設施飛速發展。1862 年,薩格勒布第一條鐵路線開通,1863 年,薩格勒布煤氣廠成立,1878年,薩格勒布自來水廠啟用。
下城區廣場的綠地
走在廣場旁的林蔭道上,陽光從樹木縫隙間灑下,連白云都沒有的藍天,布滿落葉的草地,給予行人極為愜意的穿行空間。一群小學生在一座黃色墻身的新藝術風格建筑前排隊入場參觀,我看了看手中的地圖,原來是考古博物館。館內擁有史前克拉皮納人的遺骸、石制武器和工具,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尼安德特人考古發現之一。
考古博物館
19世紀后逐漸形成的下城區,完全依照現代城市的需求而建。一座座大型建筑提供著公共機構、企業和住宅等不同功能,街道劃分明確。博物館等公共空間也在那時紛紛誕生,成為這片街區最重要的文化元素。
當然,還有書店。短短一條內街上,我就見到了兩家書店,讓兒子進去買一本克羅地亞語的《莫德里奇自傳》用于收藏,第一間說缺貨,第二間則擺在相當顯眼的位置。這位依靠不懈努力實現人生逆襲的偉大球星,不僅僅是克羅地亞足球史上最璀璨的那顆星,也象征著克羅地亞的精神。
考古博物館呈現了古老的薩格勒布乃至克羅地亞。薩格勒布最早的人居史可以追溯到舊石器時代,聚居和建制則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代,“薩格勒布”這個名字首次出現可以追溯到1094年,在古斯拉夫語中有“山丘”之意。當時匈牙利國王拉迪斯勞斯在此建立教區,城市分為兩部分,東部山丘是薩格勒布大教堂所在地,即卡普托爾教區,主要由神職人員居住,西部山丘則是格拉德茨地區,主要由工匠和商人居住,1242年,格拉德茨地區被授予自由城鎮地位,得到迅速發展。
宗教和世俗的爭斗堪稱中世紀歐洲史的永恒命題,卡普托爾教區和格拉德茨地區也不例外,這兩個相鄰的山頭經常因為經濟問題而發生沖突。中世紀的法律體系并不完善,卡普托爾教區試圖滲透世俗的經濟生活,希望能在整個薩格勒布的土地上收取租金,國王也確實賦予了教會這一權力。但格拉德茨地區的人們則認為教會此舉侵犯了自由城鎮的權利,因此在此后幾個世紀中,雙方沖突不斷,釀成多起流血事件,甚至不少人在沖突中喪生,尤以1396年和17世紀的沖突最為激烈和血腥。如今薩格勒布仍有一條Krvavi Most街,中文譯作“血腥橋”,就是因為17世紀的沖突而得名。
即使在1557年,薩格勒布成為克羅地亞王國首都,這兩個分別代表宗教和世俗的區域仍然涇渭分明。此格局直到1851年才真正打破,當時的城市主政者將兩個區域打通,也就是如今的上城區。
連接上城區和下城區的是繁忙的耶拉其恰廣場,多條電車軌道在廣場前設有站點,有軌電車一輛接一輛。薩格勒布人有個說法:“約會見面的時候,若是對方不知道地點或是還沒計劃好,那約在耶拉其恰廣場就好,這是薩格勒布人最熟悉的地方。”
耶拉其恰廣場是薩格勒布人約會的重要地點
廣場不大,幾座四至五層的大型建筑圍繞,廣場中央是一座騎馬者雕像——19世紀曾率領克羅地亞軍隊與匈牙利軍作戰的耶拉其恰總督,廣場正是以其名字命名。因為耶拉其恰被視為克羅地亞民族英雄,總是可以喚起克羅地亞人的民族主義情緒,所以鐵托曾在1947年下令將雕像搬走,換成了自己的雕像。直至1990年,克羅地亞人在倉庫中找出塵封數十年的雕像,重新安放在廣場上,取代了鐵托。
沿廣場旁的階梯而上,就進入了薩格勒布最重要的歷史街區——上城區。
上城區的動靜相宜
一進入上城區,最先感受到的是熱鬧。偌大的廣場上是薩格勒布果蔬市場,也就是多拉茨集市。它始建于上世紀30年代,當時的薩格勒布政府專門在上城區和下城區的銜接地帶修建市場,以滿足上下城區居民的需求。靠近耶拉其恰廣場階梯的外圍一側是花市,歐洲人普遍愛花,克羅地亞人也不例外,總有人在花團錦簇間流連,每天都帶一束回家,另一側外圍則出售蜂蜜、橄欖油和手工藝品。真正吸引我的是廣場中間的幾排攤檔,肉類、芝士、蔬菜和水果,還有琳瑯滿目的果干,都是當地新鮮物產,即使什么都不買,也足以大飽眼福。雖然我到訪時,不少攤檔已經下班,但仍讓我流連許久。
多拉茨集市
站在多拉茨集市里,扭頭就能見到圣母瑪利亞升天大教堂。這是薩格勒布最重要的地標,也是城市制高點,分別高104米和105米的秀美雙塔是薩格勒布明信片里很難回避的元素。可惜的是,從2022年至今,圣母瑪利亞升天大教堂的雙塔都處于維護中,我只能見到密密麻麻的施工鐵架。卡普托爾教區早在1094年就已逐步形成,此后千年間,數座教堂在這里被建起,又逐一被新教堂取代,眼前的哥特式大教堂則建于1880年。
雙塔正在維修的圣母瑪利亞升天大教堂
這個遺憾對我來說并不算大,旁邊的卡普托爾街是舊日卡普托爾教區的主干道。這條路蜿蜒向前,曲線曼妙,兩側是大片教區建筑,還有建于15世紀、為了抵御奧斯曼人的防御城墻,行走其間,隨便挑一個岔路口就可進入另一側的格拉德茨地區。
卡普托爾教區如今極為清靜,一座座教堂與民宅林立,街邊有各種攤檔,出售著簡單的生活用品和衣飾。街心公園的圍墻和民宅背面總有各種各樣的涂鴉,還頗有創意。
長長的拉迪切瓦街貫穿整個上城區,分隔著卡普托爾教區和格拉德茨地區,是如今薩格勒布最繁華的商業街。一座座精美的兩三層建筑如積木一般,沿著蜿蜒街道而立,又如調色板,拼出動人的色調,咖啡館、餐廳和商店林立,是當地人最愛的消遣去處。
拉迪切瓦街的弧線
上城區卡普托爾教區和格拉德茨地區的分界處
拉迪切瓦街的繁華在18世紀開啟,在此之前,它其實是一條分隔兩個地區的小溪。18世紀的薩格勒布城市管理者開發了大量集市和城市空間,興建了許多建筑,使這片區域成為城市商業最重要的聚集地。
上城區地勢高低起伏,作為格拉德茨地區的外圍,拉迪切瓦街地勢相對較低。要想前往高處,得經過盤旋的石板路,最容易經過的當屬石門,也是上城區唯一保存完好的城門,歷史可以追溯到13世紀中葉。
說是城門,但石門就像整個薩格勒布一樣顯得小巧,石板路劃出輕巧的弧線,在石門拐了道彎,墻角是一個神龕,里面的圣母像在1731年的城市大火中幸存,每次經過都能見到在此祈禱的人群。
石門
石門里祈禱的人們
從石門步入上城區格拉德茨部分的核心區域,總是繞不過可以眺望下城區的觀景臺。一位年紀不小、留著白色大胡子的流浪藝人坐在路邊長椅上彈著吉他,歌聲隨性,旁邊的觀景臺可以望見下城區的錯落屋頂。
上城區的街頭藝人
上城區的街道
午后的格拉德茨相當幽靜,高低錯落的街巷,行人不多。只是可惜來得不巧,薩格勒布老城里最重要的地標——圣馬可教堂前的廣場有鐵柵欄阻隔,還有一部分區域圍蔽施工,因此不能入內。好在仍能拍到圣馬可教堂的全貌,尤其是它最搶眼的彩色瓦頂。
這片斯拉夫風格的瓦頂有兩個盾形紋章,左側代表克羅地亞、達爾馬提亞和斯拉沃尼亞的三位一體王國,右側則是薩格勒布市的徽章。
圣馬可教堂
圣馬可教堂周邊是一座座古樸的大型建筑,克羅地亞共和國政府、克羅地亞議會和憲法法院集中于此。雖然都是國家最高權力機構,但見不到警衛,人們隨意穿行。
這樣的薩格勒布,可以說是一點點大城市的“氣派”都沒有,但悠閑魅力卻極迷人。正如有人所說,薩格勒布是一座偽裝成小城市的大農村,“大農村”顯然不是貶義。
在多拉茨集市選購當地新鮮農產品的人們,上下班途中在耶拉其恰廣場擦肩而過的人們,在拉迪切瓦街的露天咖啡館閑坐的人們,都展現著薩格勒布這個“大農村”的魅力。“人”才是這座城市最重要也最值得珍視的元素。
所以,薩格勒布承載著人們的喜怒哀樂,即使博物館也不忘人的情緒。2018年,失戀博物館在上海問世,吸引了不少參觀者,其實它的創意恰恰來自薩格勒布。
在薩格勒布的眾多博物館中,失戀博物館名氣很大,是世界上第一個同類博物館,也曾被授予“歐洲最具創意博物館”獎項。它擺放著來自世界各地失戀者所捐贈的上千件物品,包括戒指、情書、開瓶器、斧頭等,每一件都記錄著一段情事。這種情感,溝通著全世界。
來源:葉克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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