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黑板洞察,作者:耳東,原文標題:《托育產業升級戰:一場關于“0-3歲照護權”的再分配》
“我真不是不想生,是實在沒人帶?!币晃欢寢尩谋г梗莱隽藷o數年輕家庭的現實焦慮。產假結束、老人帶不過來、保姆難請且價格高昂、早教機構不接兩歲以下兒童,這樣的難題在許多城市家庭中屢見不鮮。而當公共托育服務缺位,女性不得不在事業和育兒之間做出犧牲,最終影響的,不只是一個家庭的生活質量,更是一個國家的人口結構與社會活力。
在國家層面推動“優化生育政策”“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的大背景下,0—3歲嬰幼兒的托育服務體系成為支撐政策落地的關鍵環節。本文將立足全國視角,通過政策目標與現實對比、托育供給與需求結構分析、地方典型實踐、國際經驗借鑒等多個維度,系統梳理我國0—3歲托育服務發展面臨的痛點與破局路徑。
現狀全景:需求高漲,供給失衡,0—3歲托育困局浮現
我國0—3歲嬰幼兒家庭的托育需求正在快速上升。國家衛健委數據顯示,我國0—3歲嬰幼兒數量超過4000萬,每年新增出生人口中約80%為0—3歲托育潛在服務對象。根據《我國0—3歲幼兒托育服務狀況及“十四五”供需趨勢》研究,目前全國0—3歲兒童平均入托率僅為4.29%,與OECD國家平均34.5%的水平相比差距顯著。
托育服務的區域差異和收入差異尤為突出。數據顯示,一線城市高收入家庭子女的入托率超過10%,而中西部農村地區的托育覆蓋率則不足2%。上海、深圳等城市的入托率已接近10%,但普惠資源仍相對稀缺,托育價格普遍高昂,家庭月均托育支出在1500元至3500元之間,低收入家庭幾乎無力承擔。調查顯示,托育支出占家庭收入比重超過14%,對于低收入群體,這一比例甚至可達27%。
在年齡結構上,2歲成為入托的“分水嶺”。24個月以下嬰幼兒入托率顯著偏低,說明服務體系在“照護”階段存在明顯短板。多數托育機構傾向于接收已具備一定自主能力的兒童,真正意義上的“全日制嬰幼照護”服務仍屬稀缺資源。
結構失衡:服務模式散亂,人才體系薄弱,制度供給不足
面對旺盛的需求,當前我國托育服務體系卻難以匹配。一方面,托育機構的服務模式多元但良莠不齊,主要可分為家庭式、社區式、企業式、機構式四大類。
家庭式托育靈活便利,但存在安全隱患大、監管困難等問題;社區式托育價格較為親民,是當前政策重點扶持方向之一,但因空間資源緊張、人手不足,服務能力有限;企業式托育以員工福利為導向,具備一定公益屬性,但發展依賴企業自身投入;而機構式托育在設施、管理等方面更為專業,但價格偏高、入托門檻較高。
在制度建設上,目前托育服務仍處于多部門管理、標準不統一的局面。托育機構在登記注冊、運營資質、課程設置、人員培訓等方面缺乏清晰標準,行業準入門檻低、退出機制不健全,難以有效保障服務質量。
更關鍵的是人才瓶頸。調研顯示,絕大多數托育機構存在專業照護人員短缺、從業人員待遇偏低、流動性大等問題。目前全國設立“嬰幼兒托育服務與管理”專業的高校數量有限,且師資力量薄弱,與傳統“學前教育”專業相比,該專業在課程內容、就業渠道、社會認可度上仍處弱勢地位。據《幼兒托育服務與管理專業和學前教育專業及從業學生的對比》研究,兩類專業在教學目標、課程體系、實習實踐安排、學生學習動機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反映出高職教育供給與實際行業需求的脫節。
地方實踐:從“醫育結合”到“家門口的托育”,破解現實之困
面對國家政策推動與家庭現實需求之間的“落差帶”,不少地方政府和機構開始探索具有地方特色的托育發展路徑。
在四川,綿陽涪城區英堡貝托育園嘗試在0—3歲托育中引入心理評估與行為干預機制,對語言遲緩、注意力不集中等嬰幼兒提供感覺統合訓練和個性化教育方案。同時,游仙區婦幼保健院推動“醫育結合”托育服務,由兒科醫生、心理專家、營養師等多方介入日常托育過程,形成“診—育”一體的照護支持體系。
在成都市,政府則推行“1+N”社區托育模式:以一個示范性機構帶動多個社區嵌入式網點聯動發展,借助街道辦、居委會場地資源,降低租金成本,提高托育可及性。配套推出運營補貼、場地減免等扶持措施,讓“家門口的托育”從愿景逐步落地。
在廣州,一些城市更新項目中將普惠托育服務納入基礎配套規劃,推動“托育點+老年照護+便民服務”的綜合社區運營,打造社區共育新生態。這些實踐經驗表明,只有把托育服務納入城市治理體系與社區公共服務系統,才能真正打通“最后一公里”。
國際鏡鑒:公共托育是家庭友好社會的“底座”
放眼全球,發達國家早已將嬰幼兒托育服務上升為社會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日本,“保育所”“幼稚園”以及融合保教功能的“兒童園”共同構成了0—6歲全齡段托育教育體系。日本政府通過《兒童和育兒支援新制度》,推動公私合作,按家庭收入分檔收費,鼓勵女性就業和生育意愿提升。兒童園在提供延時照護、營養膳食、行為觀察等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具有極強借鑒意義。
而美國的“托育沙漠”現象則是一面反面鏡鑒。研究指出,美國約一半家庭居住在無托育機構或托育服務嚴重不足的區域,女性因缺乏照護支持而退出勞動力市場。這一現象導致“生育率和女性就業率雙降”,加劇社會不平等。其核心問題在于公共財政投入不足、服務質量監管體系不完善、托育費用高昂。
出路與建議:從“補位”走向“兜底”,構建中國特色托育支持體系
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的關鍵,是將托育服務從“市場補位”真正推向“公共兜底”。為此,亟需在以下幾個方面著力:
第一,明確托育服務的基本公共屬性。將0—3歲嬰幼兒照護納入公共服務范疇,制定國家層面的供給標準和普惠資助辦法,逐步構建覆蓋城鄉的基本托育網絡。
第二,完善人才培養體系與職業認證機制。擴大“嬰幼兒托育服務與管理”專業設置,推動職業教育與行業標準接軌,建立托育人員等級認定體系,提升從業吸引力和專業性。
第三,健全多元參與與監管機制。鼓勵企業、社會組織參與托育服務供給,推動PPP模式在社區和園區落地,同時加強托育機構的備案、準入、評估與退出機制,提升整體服務質量。
第四,創新課程內容與服務形式。支持課程研發、感統訓練、醫育結合等方向的創新探索,推動“照護+教育+健康管理”一體化發展,滿足家庭多樣化需求。
結語
嬰幼兒托育,不只是家庭之重,更是國家之責。隨著生育政策進入深水區,唯有托育體系同步改革、政策配套同步加強,才能真正讓年輕家庭“敢生、愿生、能養”。打通“最后一公里”的不僅是服務網點,更是一個社會對未來的信心與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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