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志強,一個在重慶黃桷埡長大的、再普通不過的80后。
你要是問我這輩子見過最邪門的事兒,我不會跟你講什么鬼故事,我們這種在長江邊上、喝著沱茶長大的人,不信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
我會給你講講我們黃桷埡郵電支局門口,那個鐘樓下面,憑空消失的第十三級臺階。
這事兒,得從“瘋子”老黃的失蹤說起。
老黃不姓黃,他姓王,叫王建軍。
但在我們這條老街上,從我記事起,所有人都叫他“瘋子”老黃。
他不是真瘋,只是人有點怪。
他以前是郵局的職工,負責給鐘樓上弦、校準。
我們黃桷埡那個鐘樓,是蘇聯人五十年代援建的,有些年頭了。樓是灰撲撲的,但鐘是好鐘,英國貨,聲音渾厚,幾十年來,方圓幾里地的人,都聽著它的鐘聲過日子。
老黃這人,一輩子就跟“時間”兩個字杠上了。他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唯一的愛好,就是倒騰各種鐘表。他家里,據說從德國的座鐘到瑞士的懷表,擺滿了整整一屋子。
他生活極度規律,規律到讓人覺得有點變態。
每天早上7點整,他會準時出現在我們家樓下的“板凳面莊”吃一碗二兩的小面,不要海椒。
上午9點到11點,他會搬個小馬扎,坐在鐘樓下,對著來來往往的人發呆。
下午5點,他會提著一個軍綠色的帆布口袋,去菜市場買一小塊豆腐,兩根小蔥。雷打不動。
我們這些街坊鄰居,有時候忘了時間,看看老黃在干嘛,心里就有數了。他就像是鐘樓的另一根指針,活的。
所以,當他第二天早上沒有出現在面莊時,老板王叔第一個就感覺不對勁了。
王叔跟我爸是幾十年的老哥們兒,他擦著手里的油圍裙,對我爸說:“老劉,你說,老黃那家伙,是不是出事了?這幾十年來,除了有一年發洪水封路,他可一天都沒落下過。”
我當時正在旁邊“呼嚕呼嚕”地吸著我的牛肉面,沒當回事。我說:“王叔,可能就是睡過頭了唄,或者便秘了,多大點事兒。”
但到了上午,老黃還是沒出現。下午,也沒人看見他去買豆腐。
這下,整條街都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人就是這樣,一個規律一旦被建立起來,當它被打破時,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慌。
最后,是住在老黃對門的張嬢嬢報了警。她說她家醬油用完了,去敲老黃的門想借一點,敲了半天沒人應,但她趴在門縫上,能聞到屋里有一股子淡淡的、像是燒糊了的焦味。
警察來了。來的是我們派出所的李哥,李衛東。他是我發小,比我大幾歲。他帶著兩個年輕的協警,象征性地敲了敲門,然后就準備破門了。
我們一群閑著沒事的街坊,都圍在后面看熱鬧。
門是老式的木門,上面掛著一把巨大的銅鎖,卻只是虛掛著,并未鎖上。李哥他們把鎖取下來,門卻打不開。
“從里面反鎖了。”李哥皺著眉說。
這就奇怪了。老黃一個人住,無兒無女,誰會把他反鎖在里面?
李哥讓協警去喊開鎖師傅。師傅趕來搗鼓了半天,鎖卻紋絲不動。老師傅擦著汗說:“邪門了,這鎖芯像是被人從里面用東西給焊死了。”
最后沒轍,只能撞門。
三個大小伙子,“一、二、三”地喊著號子,撞了七八下,那扇老舊的木門才“哐當”一聲,呻吟著倒了下去。
門一開,一股奇特的味道就從里面涌了出來。不是張嬢嬢說的焦味,也不是尸體腐爛的臭味,那是一種……怎么形容呢?像是無數個生銹的鐵疙瘩,混雜著陳年的灰塵和潮濕的霉菌,再用時間熬煮了很久的味道。
我們都伸著脖子往里看。
老黃家里,跟我聽說的差不多。客廳里,墻上、桌上、地上,密密麻麻,全是鐘。掛鐘、座鐘、布谷鳥鐘、電子鐘……成百上千個鐘,把這個本就不大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
但詭異的是,所有的鐘,指針都靜止了。
無論是需要上弦的機械鐘,還是需要電池的石英鐘,全都停了。更邪門的是,它們停在了一個完全相同的時間上——3點13分。
就好像在那個瞬間,整個屋子的時間,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屋子里沒人。
臥室、廚房、廁所,都找遍了,沒有老黃的影子。窗戶是從里面插死的,沒有被撬動的痕跡。
這就是一個絕對的、完美的密室。一個人,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李哥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勘察了現場,沒發現任何打斗的痕跡,也沒有血跡。老黃的錢包、存折,都好好地放在抽屜里。這排除了入室搶劫的可能。
唯一的異常,是在客廳的正中央。那里,所有的鐘表,都被人刻意地擺成了一個巨大的、類似法陣的同心圓。而在圓心,有一個燒得焦黑的印記,還殘留著一些金屬熔化后又凝固的、奇形怪狀的疙瘩。
張嬢嬢說的焦味,就是從這里來的。
李哥蹲下去,用鑷子夾起一塊樣品,聞了聞,說:“像是銅和鐵的混合物。”
這案子,瞬間就超出了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的認知范圍,也超出了李哥這種平時最多處理鄰里糾紛和抓小偷的片兒警的經驗范圍。
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我們黃桷埡,這個小小的、仿佛被時間遺忘的山城老街,從來沒這么熱鬧過。各種版本的猜測都出來了。
有人說,老黃是被外星人綁架了。那個法陣,就是UFO降落的坐標。
有人說,老黃其實是個隱藏的得道高人,那天晚上,是算準了時辰,羽化登仙了。3點13分,就是他飛升的吉時。
還有人說得更玄乎,說老黃是在研究時間機器,他把自己傳送到了未來或者過去。
我當時在街道辦事處的檔案科上班,就是個混日子的閑職。我自認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對這些怪力亂神的說法,嗤之以鼻。
但我承認,這事兒,確實邪門得有點過分了。尤其是那些鐘,為什么會同時停擺?
李哥他們忙活了好幾天,毫無頭緒。他們查了老黃的社會關系,簡單得像一張白紙。查了他的銀行賬戶,除了每個月的退休金,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大額流水。這案子,就這么成了一樁懸案。
日子一天天過去,老黃的屋子被貼上了封條,街坊們的熱情也漸漸冷卻了。人們又回到了各自的軌道上,該吃小面的吃小面,該打麻將的打麻將。
只有我,心里像是長了草。
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那么簡單。一個人的消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
我開始利用我的職務之便,偷偷地查閱我們黃桷埡的舊檔案。我們那個檔案科,堆滿了從民國時期到現在的、各種發黃發脆的故紙堆。
我想,既然老黃對“時間”那么執著,那“3點13分”這個數字,對他來說,一定有特殊的意義。
我查了我們這兒的地方志、舊報紙,專門找跟“3點13分”有關的記錄。
這一查,還真讓我查出了點東西。
在1973年的一份《山城日報》的角落里,我找到了一篇小小的報道。說是在當年的4月5日,我們黃桷埡的“紅星儀表廠”,發生了一場特大火災。
火災發生的時間,就是凌晨3點13分。
報道很短,說火災是因為線路老化引起的,造成了“重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具體的傷亡名單,沒有公布。
紅星儀表廠,這個名字我有點印象。它的舊址,就在我們郵局后面,那一片早就廢棄的、長滿了雜草的空地上。
我心里一動,立刻去查了紅星儀表廠的職工名冊。
在那本厚厚的、散發著霉味的名冊里,我找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王建軍。
后面還備注著:21歲,車間學徒。
我的后背,瞬間就竄起了一股涼氣。
老黃,是那場大火的親歷者,甚至是幸存者。
那場大火,那個時間,就是他一輩子的夢魘,是他所有怪異行為的根源。他不是在研究時間,他是在跟一段他永遠無法擺脫的、凝固了的時間,進行著一場長達幾十年的、孤獨的戰爭。
那些鐘,不是他的愛好,是他的紀念碑。
我把這個發現,告訴了李哥。李哥聽了,也沉默了很久。
他說:“志強,就算我們知道了原因,又能怎么樣呢?這還是沒法解釋,他一個大活人,是怎么從反鎖的屋子里消失的。”
是啊,動機,解釋不了手法。
這事兒,又陷入了僵局。
直到半個月后,另一件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晚上,重慶下了很大的霧。我們這兒,一到秋冬季節,就容易起霧,那霧濃得,像是能吃的牛奶。你站在街上,對面走過來的人,你都看不清臉。
我加完班回家,路過鐘樓。
不知道為什么,我下意識地,就抬頭看了一眼那個鐘樓。然后,我就愣住了。
鐘樓下面,有一圈通往鐘樓大門的石頭臺階。我從小在這里長大,閉著眼睛,都知道那臺階有多少級——不多不少,十二級。
可是那天晚上,借著昏黃的路燈和濃重的霧氣,我模模糊糊地看到,那臺階,好像……好像多出來了一級。
變成了十三級。
我以為是我眼花了。我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數了一遍。
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
沒錯,就是十三級。最下面,多出了一級黑黢黢的、像是從地里長出來的臺階。那一級臺階,材質和顏色,都跟上面十二級格格不入,顯得特別突兀。
我當時酒喝得有點多,腦子也有些迷糊。我心想,難道是市政的人,晚上來施工,新修了一級?可也沒聽說啊。
我晃晃悠悠地走上那第十三級臺階,感覺腳下的觸感,很奇怪。不是石頭,倒像是某種……某種金屬。
我沒多想,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宿醉醒來,腦子里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那多出來的臺階。
我趕緊跑到樓下,拉著正在吃面的李哥,就往鐘樓跑。
“李哥!你快去看!鐘樓的臺階,多了一級!”我氣喘吁吁地說。
李哥被我搞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跟著我去了。
然而,當我們站在鐘樓下時,我們都傻眼了。
臺階,還是十二級。
不多不少,還是我從小看到大的那十二級青石板臺階。根本沒有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黑黢黢的第十三級。
“志強,你是不是昨晚喝多了,出現幻覺了?”李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也開始懷疑自己。難道,真的是我眼花了?
可那種踩在金屬上的、冰冷堅硬的觸感,是那么真實。
從那天起,我就像著了魔一樣。我每天晚上,都會跑到鐘樓下面去數臺階。
一連一個星期,每天晚上,臺階都是十二級。
我開始覺得,可能真是我自己精神出了問題。
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那個星期五的晚上,那詭異的第十三級臺階,又出現了。
還是在濃霧里,還是在那個位置。它就那么憑空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那里。
這次我沒喝酒,我腦子清醒得很。我死死地盯著它,甚至蹲下去,用手摸了摸。
冰冷的,堅硬的,帶著一種細微的、像是磨砂過的紋理。絕對不是石頭。
我立刻給李哥打電話。
“李哥!你快來!又出現了!那個臺階又出現了!”我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李哥在電話那頭半信半疑,但還是說他馬上過來。
我怕它像上次一樣,突然消失。我不敢離開,就那么死死地守在那第十三級臺階前。
大概過了十分鐘,李哥開著他的警用摩托車,從霧里沖了出來。
他跳下車,跑到我跟前,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然后,他的臉色,也變了。
“……”他爆了一句粗口,“這他媽……還真有啊?”
我操
我們兩個大男人,就這么像傻子一樣,圍著這級多出來的臺階,看了半天。
李哥比我膽子大,他拿出警用手電,仔細地照著那級臺階的接縫處。
他“咦”了一聲,說:“志強,你看,這玩意兒,好像是個蓋子。”
他用手電筒的末端,使勁地撬了撬那個接縫。只聽見“咔噠”一聲輕響,那級黑色的“臺階”,竟然被他整個地掀了起來。
一股濃重的、和我之前在老黃家聞到的一模一樣的、鐵銹和霉菌混合的味道,從下面撲面而來。
我們倆湊過去一看,下面,是一個黑乎乎的、深不見底的洞口。洞口里,還有一架用鋼筋焊死的、通往地下的梯子。
這是一個地道!一個隱藏在鐘樓臺階下的、不為人知的地道!
李哥立刻就意識到,這事兒不簡單。他馬上打電話回所里,請求支援。
很快,所長、刑警隊的人,都來了。
兩個最年輕的刑警,腰上綁著安全繩,拿著探照燈,第一個順著梯子爬了下去。
我們在上面,等得心急如焚。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下面傳來消息,說地道不深,大概五六米,下面是一個不大的地下室,很安全。
我們這才陸陸續續地,都下去了。
地道里,又濕又冷。下面,是一個大概只有十平米見方的、用水泥砌成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景象,讓我們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里,簡直就是老黃家的復刻版,或者說,是升級版。
墻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齒輪、鐘擺、發條……地上,也堆滿了各種工具和零件。
而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用無數鐘表零件和金屬管道拼接起來的、奇形怪狀的機器。那機器像一顆巨大的鋼鐵心臟,無數電線如血管般連接著它與地下室的墻壁。
這個機器,和我當初在老黃家看到的那個燒焦的法陣,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規模要大上無數倍。
我們在這個地下室里,找到了老黃失蹤的答案。但這個答案,比任何猜測,都更讓人毛骨悚然。
我們找到了老黃的“工作室”——一張破舊的書桌。桌上,有一本攤開的、寫滿了字的日記。
字跡很潦草,看得出寫的人,精神狀態已經很不穩定。
日記的最后一頁,記錄的時間,是老黃失蹤的那天。
上面寫著:
“四十年了。那場火,燒了四十年。我每天晚上,都能聽見他們在喊救命。那聲音,就在我耳朵里,在我腦子里,從來沒停過。”
“他們都說我瘋了。我沒瘋。我只是想做個彌補。”
“我花了半輩子,研究時間。時間是什么?時間,就是共振。頻率,就是一切。只要找到正確的頻率,就能打開那扇門。”
“我造了兩臺機器。一臺在家里,是‘子機’,用來測試。一臺在這里,是‘母機’,用來執行。”
“那場火,燒死了十三個人。他們都是我的工友,我的兄弟。我活下來了,是我的罪。”
“所以,這個儀式,需要十三個人來完成。我是第一個。”
“我已經找到了下一個‘執行者’。他跟我一樣,也是在那場火里,被困住了靈魂的人。我把‘鑰匙’留給了他。”
“今晚,3、13,就是‘門’打開的時間。我要回去,回到那場大火里,去替他們,把那個該死的、失靈的警報器,修好。”
“永別了。”
日記的最后,是一個用血按下的、鮮紅的手印。
在日記本的旁邊,我們還發現了一張泛黃的、那場大火的遇難者名單。一共十三個人。
而在地下室的角落里,我們找到了一個被撬開的地板。下面,是一堆已經變成白骨的、人類的骸骨。
經過法醫鑒定,那些骸骨,屬于一個在十年前失蹤的、我們這條街上的一個孤寡老人。而那個老人,也同樣是紅星儀表廠的職工,是那場大火的幸存者之一。
真相,以一種最殘酷、最荒誕的方式,展現在了我們面前。
根本沒有什么密室失蹤,也沒有什么羽化登仙。
老黃,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一場長達四十年的、對自我的獻祭。
他先是在家中啟動“子機”,機器通過瞬間強電流熔斷屋內所有電路,使所有電子鐘停擺。同時,利用某種電磁共振的原理(這是后來一個物理系教授的猜測),讓所有的機械鐘,也在同一時間停止了擺動。
然后,他通過一個我們至今都不知道的、從他家通往這個地下的秘密通道(我們把老黃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來到了這里。
在這里,他啟動了這臺更巨大的“母機”,然后,用一種我們不愿去想象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臺“母機”,就是那個所謂的“第十三級臺階”。它是一個定時裝置。在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時間,它會自動升起,露出地道的入口。而在其他時間,它會降下,和地面嚴絲合縫,變成一塊普通的、毫不起眼的“石頭”。
這是一個由瘋子、或者說是由天才,設計出來的、完美的、循環的殺人機器。或者說,是自殺機器。
老黃,是這個儀式的第十一個“祭品”。
在他之前,已經有十個和那場大火有關的人,用同樣的方式,在這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們每一個人,都認為自己是“第一個”,都在為下一個“被選中者”,留下所謂的“鑰匙”。
這是一個由集體創傷和內疚,編織起來的、長達四十年的、瘋狂的連鎖詛咒。
案子,就這么“破”了。
但我們所有參與的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驅之不散的陰影。
我們銷毀了那臺機器,填平了那個地道。關于這件事,也成了我們黃桷埡的一個絕口不提的秘密。
日子,好像又恢復了平靜。
鐘樓的鐘,還在每天準時地敲響。老街上的人們,還是每天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吵嚷嚷。
但是,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我再也不敢在起霧的夜晚,路過那個鐘樓。
我總是會下意識地,去數那幾級臺階。
十二級。
永遠是十二級。
直到去年冬天。我們街道辦事處,新來了一個管檔案的小伙子。很內向,不愛說話。
有一次,我無意中看到他的檔案。
他的父親,就是當年紅星儀表廠火災遇難者名單上的,第十三個人。
這個小伙子,最近迷上了無線電和機械。他總是在下班后,一個人跑到鐘樓下面,一坐,就是一整夜。
前幾天,重慶又起了大霧。
我晚上回家,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鐘樓下面。
我看到那個小伙子,正蹲在地上,用手,仔細地撫摸著那第十二級臺階的邊緣。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我非常熟悉的、癡迷而又痛苦的表情。
就和我在老黃的日記里,看到的那種表情,一模一樣。
我站在濃霧里,看著他,渾身冰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那個消失的第十三級臺階,它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消失過。
它就埋在那里。
埋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里。
等待著下一個,被時間困住的人,將它重新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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