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我雖然有媽但是我的童年過的就和小草一樣的生活。

我小時候經常天還沒亮透，我就被我媽薅著胳膊拽起來：“死丫頭，豬圈都快臭翻天了，還睡！”

我揉揉眼睛往豬圈跑，豬食桶比我還高，晃悠著倒進去時，濺了一褲腿泔水。院里傳來我弟小寶的哭鬧聲，我媽正拿著紅糖糕哄他：“我的乖孫，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

我姐大梅蹲在灶前燒火，偷偷塞給我半塊紅薯：“快吃，等會兒媽看見又要罵。”她比我大五歲，嘴甜，會幫我媽捶背，說“媽你辛苦”，我媽總夸她“是個貼心小棉襖”。

只有我，是多余的。

地里的草要我拔，家里的衣服要我洗，小寶摔了跤，挨打的肯定是我。有回我摘豆角時被蟲咬了手，哭著跑回家，我爸一腳把我踹出門：“哭啥哭？丫頭片子就是賤命！”

八歲那年冬天，表舅來走親戚。表舅和舅媽沒孩子，看著我直嘆氣。送走表舅的當晚，我媽把我拽到跟前，手里攥著個紅布包：“你表舅家條件好，去了能給你口飽飯。咱家養不起三個，你是丫頭，就別占地方了。”

我拽著她的衣角哭：“媽，我不吃飯了，我多干活，別送我走行不行？”

我爸蹲在門檻上抽旱煙，煙袋鍋敲得邦邦響：“少廢話！丫頭片子養著就是賠錢貨，你弟將來還要娶媳婦呢。”

大梅躲在門后抹眼淚，不敢說話。小寶在旁邊拍手：“姐姐走咯，沒人跟我搶糖吃咯！”

我被表舅領走那天，我媽塞給我個破布包，里面是兩件大梅穿舊的補丁衣服。表舅家在鎮上，舅媽拉著我的手進屋，桌上擺著白饅頭和雞蛋。“以后這就是你家，”舅媽給我擦臉，“咱不干活，明天就去念書。”

我愣了，念書？我只在村里學堂外聽過朗朗聲，我媽說丫頭認字沒用。

舅媽真的送我去了學校。她給我買新書包，晚上坐在燈下陪我寫作業，我寫錯字，她從不罵，只笑著說“再寫一遍就會了”。

表舅話少，卻總在趕集時給我買花頭繩，藏在背后讓我猜。

初中、高中，我拿著獎狀回家，舅媽總把它們貼在堂屋最顯眼的地方。高考那年，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學，舅媽送我去車站，往我包里塞煮雞蛋：“在外面別省著，缺錢就跟家里說。”

大學畢業，我被分到國企，領了第一筆工資，先給舅媽買了件羊毛衫。表舅穿著我買的新皮鞋，在鎮上逢人就說：“這是我閨女給買的。”

去年過年，我回村里看大梅。我媽拉著我的手不放，臉上堆著笑：“還是我閨女有出息，你看你現在多風光，穿得跟城里姑娘似的。”

我爸也湊過來：“你弟該娶媳婦了，你看能不能……”

我抽回手，從包里拿出兩千塊錢遞給大梅：“這是給姐的。”轉身要走時，我媽追出來喊：“你咋不認爹媽了？”

我回頭看她，陽光照著我手腕上舅媽給我買的銀鐲子，亮亮的：“我認啊，我認那個冬天給我煮雞蛋，讓我念書的媽。”

村口好多人圍著看，有人嘖嘖嘆：“當年扔了個金疙瘩喲，你看人家現在，城里上班，吃公家飯，表舅兩口子真是積德了。”

生母給了我生命，表舅，舅媽卻給了我生活下的勇氣，我慶幸逃離出那個家庭，讓我活出不一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