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
我出生的那天，父親正在參加一個重要會議。后來他告訴我，當秘書悄悄遞給他我出生的消息時，他只是點了點頭，繼續討論季度報表。這個場景似乎預示了我的人生——永遠排在工作和成就之后。
"程悅，手要抬高，指關節放松。"六歲的我坐在鋼琴前，父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偷偷瞥了一眼窗外，鄰居家的孩子們正在院子里追逐嬉戲，歡笑聲透過玻璃窗飄進來。我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機械地移動，彈奏著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注意力集中！"父親用尺子輕輕敲了一下我的手腕，"要成為優秀的人，就必須付出代價。"
在我們家，"優秀"不是一個目標，而是一種基本要求。父親是知名企業的高管，母親曾經是音樂學院的天才鋼琴手，后來為了家庭放棄了演奏生涯。我的出生，仿佛是為了延續他們未完成的夢想。
書架上擺滿了我的獎狀和獎杯——鋼琴比賽、奧數競賽、英語演講...每一個都擦得锃亮，像士兵一樣整齊排列。母親每天都會擦拭它們，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我從未得到過的擁抱。
十二歲那年，我偶然在閣樓發現了一個落滿灰塵的盒子。里面是母親年輕時的演出照片和剪報，照片里的她站在聚光燈下，眼神明亮得讓我陌生。最下面壓著一封泛黃的信，上面寫著："親愛的音樂學院，我很遺憾地決定放棄今年的入學資格..."
那天晚上，我聽到父母在書房激烈地爭吵。"你不能把我們的遺憾都強加給悅悅！"母親的聲音顫抖著。"我只是不想讓她將來后悔！"父親拍桌子的聲音讓我縮了縮脖子。
我悄悄回到房間，打開日記本寫道："今天練琴四小時，數學模擬考98分，下周英語比賽要背的演講稿還差兩頁沒完成。媽媽哭了，爸爸生氣了，我的胃好痛。"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蒼白的線。我盯著那道光線，第一次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窒息感，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慢慢扼住我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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