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來女的最終淘汰也許是一次真實的用腳投票。
■國風成了通行證
如果趙麗蓉老師還健在,看到者來女在《歌手 2025 》里游刃有余的老藝術家做派,大概會恨自己早生了 30 年。
《如此包裝》30年,當初的評劇藝術家趙麗蓉再也無需通過包裝成國際明星麻辣雞絲,學時髦的腔調、穿新潮的時裝,靠著練習動感舞步和rap走向世界。
如今,國風才是通行證,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只需亮出一個評劇非遺傳承人的身份,就足以讓她成為國潮代言人,各大音綜、晚會的座上賓。
正如者來女以中國西部傳統民間音樂傳承人的身份在《歌手》舞臺上成功揭榜,從岌岌無名的樂壇路人甲到傳承非遺的老藝術家。時代在召喚,而者來女選擇用最立于不敗之地的身份回應它。
者來女空降《歌手2025》的資本,是游戲《黑神話:悟空》主題曲《三界四洲》的病毒式傳播。
這首原名為《屁》的游戲神曲,本身已經被鍍了雙重金身——它是中西合璧的產物,既融合了中國古典的鐘、磬、編鐘等樂器,又將西方交響樂的技法納入其中。
而我們的傳統民間音樂傳承人、河西走廊的世界音樂歌者、世界非遺大會推廣大使者來女在演唱此曲時,更是融入甘肅大歌、花兒、非遺形式“賢孝”等一系列讓普通觀眾目眩神迷、不明覺厲的技巧。
盡管有部分網友也曾經質疑者來女的現場演唱與錄影棚出品版本之間至少差了10個修音師,但各種元素堆疊出來的光環仍舊營造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效果,讓她以西部民歌傳承人身份揭榜外國歌手,淘汰衛蘭。
回顧者來女從圈地自萌到走入主流觀眾視野的摸爬滾打之路,一套嫻熟的身份鍍金術其實早就埋下伏筆。
從「李翠霞」,中國第一屆“彩鈴唱作先鋒大賽”20強「曹夢菲」,第十四屆青歌賽90強、北京現代音樂研修學院流行演唱學院歐美演唱系聲樂教師「曹語涵」,變成了《歌手》舞臺上深耕民族音樂二十載的95后藝術家。
她還曾是傳聞中的古羅馬后裔——盡管這一假說2007年被學術界否定;她也是格萊美候選作品的聯合創作人——盡管候選長名單與正式提名名單的含金量相去甚遠;她號稱將裕固族呼麥帶入主流視野——盡管有學者表示裕固族傳統音樂并無呼麥技法。
這位名字成謎、身份成謎、年齡成謎的神秘女子可能是當下華語樂壇最具事業心的歌手之一。
她的履歷從選秀到晚會、從傳統到歐美、從國內到國際,她好像出走半生,歸來終于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皮。
■審美霸凌
或許是因為,面對聽不懂的音樂、看不懂的藝術,多數人會本能地感到敬畏。
畢竟面對者來女的那些身份標簽,就連高傲的樂評人們都會在未知全貌的情況下不吝給出實驗、先鋒、解構、多元審美的贊美詞。
擺在普通聽眾面前的也像是一場皇帝的新裝表演:“盡管節目呈現出的直觀感受是嘔啞嘲哳難為聽,但如果僅憑悅耳與否給者來女判死刑,是不是會顯得我很土,暴露我的音樂素養其實不足以欣賞認知以外的東西?”
畢竟這種審美霸凌在華語樂壇從來不算新鮮——聽不下去華晨宇的國風吟唱和聽不懂龔琳娜的音樂實驗統統都是“夏蟲不可語冰”。
前者會被粉絲嘲諷“山豬吃不來細糠”,后者則是業內人士眼中下里巴人與陽春白雪的“審美鴻溝”。
比起音準、節奏、音色這些人人都能分說上幾嘴的淺顯標準,歌曲的品味,演唱的厚度、審美、藝術性等等上層的標準很少掌握在普羅大眾的手中。
放在競技的舞臺之上,隔了一層科技與狠活的修音加持,就更像是霧里看花。觀眾的審美,其實常常被綜藝剪輯技巧所左右。
者來女第六期演唱的一首《俠客行》,首句走音、高音劈裂、尾音飄忽、氣息不穩、咬字含糊,被彈幕戲稱跳大神式的表演,在《歌手》的鏡頭語言下被包裝成“來自土地的聲音”。
更有戲劇性的是,這套行為藝術組合拳淘汰了一直以來節目上被質疑“流量特權”“排位保送”的馬嘉祺。晉級背后的權力密碼正在改寫。
不否認,足夠豐富、民族性的表達有時可以掩蓋技術層面的缺陷。
龔琳娜的《小河淌水》、譚維維的《華陰老腔》,其最完美的版本從來不是在舞臺上。她們的神婆風、原生態唱法也并不是從一開始就受到聽眾的接納,只是兩者都比者來女要走得更遠。
無論是民歌現代化的探索,還是傳統再生的藝術實驗,兩種包裝的本質分野在于,是擁有一條路走到黑的勇氣,還是根據時勢隨機選擇披上一件華麗的外衣。
國風可以是流量與爭議的一體兩面,同樣是鍍金與真金的分水嶺。
可以說,2025年的者來女們遇上了最好的時代。
國風熱潮是各大衛視晚會的流量密碼,國風創作者們在短視頻網站上動輒創造千萬級的播放量,這些擦邊傳統、民族的小眾文化圈層擁有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大的聲量。
“重點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被寫進了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的文件,而如今打開任何一個音樂類的節目,帶著民族/國風標簽混臉熟的藝人密度堪比十年前選秀場的快樂男聲。
一套全新敘事之下,文化正確的歌手成為能同時滿足價值觀安全、審美安全、道德安全的唯一真神。
■華語樂壇消費降級
10年前懷念華語樂壇黃金期,10年發現此后的每一年對于下一年來說都是好時代的余暉。
李宗盛在演唱會直言:如今節目都在比唱歌技巧,那可能是我們作詞作曲要檢討,應該是歌寫得還不夠好。
音綜是一個切面,整個樂壇的創造力都在退步下滑,創作乏力、評價體系崩壞……
與其說是觀眾的審美降級,不如說是消費在降級。
值得被反復聆聽、真正有突破性的華語新音樂和實力歌手成了稀缺品。唱片工業式微,短視頻神曲統治耳朵,創作陷入同質化內卷,可消費的好東西在斷崖式減少。
似乎人們只剩兩個極端選擇,要么是反復消費舊時代的好音樂,要么就是被迫接受一些諸如《跳樓機》這樣的新流行。
為何《歌手》的舞臺如此需要一位者來女?
一檔綜藝或許代表不了什么,但在華語樂壇整體消費降級的當下,仍然承載著金曲、好歌、寶藏新人歌手的部分期待。
但當最高水準的代表性人物難覓或缺乏新意,持續輸出技術流無法持續引爆話題,舞臺就陷入了巨大的內容與話題焦慮。
這時,者來女們登場了。
她們提供偽深度和偽藝術幻覺,快速填補舞臺缺乏真正藝術突破的尷尬。在日薄西山的華語樂壇里營造一種太陽照常升起的安全感。
被包裝成音樂自信的者來女們其實是當下樂壇的一種癥狀,而非解藥。
音樂真正打動人心的部分,從來不是高雅與低俗、民族與世界、大眾與小眾之分,拋開技術的硬性指標,生命力、人情味等等豐富的維度才是一首作品的靈魂。
者來女的最終淘汰也許是一次真實的用腳投票。
從“想要帶你去浪漫的土耳其”到“baby 我們的感情好像跳樓機”。普通聽眾可以接受流水線的口水歌,只要能夠在其中找到真誠的情感共鳴。
監制 / 費加羅夫人
微博 / @費加羅夫人
部分素材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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