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蛋???????????
曾幾何時,在中國影視行業,電影咖的高貴,幾乎是一種共識。他們是登上大銀幕的佼佼者,是一張電影票背后的最大信任保障,從不輕易出演電視劇,也很少出現在綜藝中,因為遠離大眾是他們的身份標識。
而相比之下,電視劇演員、網劇演員,乃至流量偶像,似乎都只能活在電影院門外,需要以“電影轉型”為事業的新起點,才能迎來身價的躍升、地位的抬升,以及藝術身份的確立。
然而近兩年,這套“尊卑體系”不靈了。“電影咖高于一切”的邏輯開始悄然瓦解。越來越多原本以電影為主戰場的演員,開始頻繁在電視劇、綜藝甚至短視頻直播中亮相。與此同時,觀眾對所謂電影咖的期望也在迅速下滑,很多人將電影咖和網紅列為了同種類型的娛樂消費品,并不認為他們與其他明星有何不同。
換句話說,電影咖正在消失。他們的高貴,他們的神秘,甚至于他們的必要性,都正在一步步被消磨殆盡。
電影咖,不高貴了
過去,能被稱之為電影咖的演員,不僅代表著表演水準和藝術品位,更承擔著票房的實質性保障。只要他們的名字掛在一部電影的海報上,至少能為片方鎖定基礎觀眾群,甚至推動影片成為檔期黑馬。
比如,成龍的動作喜劇是華語電影走向世界的代名詞,他主演的《醉拳》《A計劃》《尖峰時刻》系列,讓無數海外觀眾認知了中國功夫;鞏俐與張藝謀合作的《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歸來》,奠定了她在電影史上的藝術地位,也代表了中國電影出海的巔峰時代;章子怡則是憑借《臥虎藏龍》《英雄》《一代宗師》三度進入全球視野,是能打動國內外主流觀眾的稀有電影女星。
這些電影咖們,都是真金白銀地扛住過票房、參與推動產業繁榮的演員,是市場供需關系里最具實戰能力的核心變量。
然而,如今當我們再去回望這個曾被無數人追捧的名號,卻發現其中的“真金白銀”早已不復存在。即便是在一年一度的暑期檔,我們也很難再看到哪位演員憑一己之力撬動市場,扛起電影票房的基本盤。
以2025年暑期檔為例,《南京照相館》由劉昊然主演,題材感人、制作精良,是檔期內最被看好的主旋律力作,有望沖擊今年的暑期檔冠軍。但點映過后,這部影片的熱度更多集中在題材與導演剪輯風格上,劉昊然的表現卻遭遇不少質疑。許多觀眾認為他“毫無驚喜”、“表演模式化”,甚至在評論區里表達了對其表演能力的失望。可見,他未能有效拉動票房增長,也沒有成為影片口碑發酵的加分項。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張子楓主演的《花漾少女殺人事件》中。這位從童星一路成長的演員,曾因《唐山大地震》《快把我哥帶走》《我的姐姐》等影片建立了扎實的觀眾基礎,被業界譽為“未來十年最具潛力的女演員”。
然而,這部青春懸疑片因題材和排片等局限性,在上映后反響平平、票房冷清。雖然張子楓在影片中的表演依舊穩定,卻也看得出,她的名字始終不足以驅動市場情緒。
而曾在《你好,李煥英》中一戰成名,斬獲54億票房的張小斐,這次在《惡意》里也未能再度創造國產影史的傳奇,不僅標志著她的“票房神話”正式告一段落,也說明她未能完成從一部爆款到穩定電影咖的躍遷。
更進一步來看,當前幾乎所有曾被視作電影咖接班人的新一代演員,都無一例外地陷入“作品未爆、人氣未穩”的尷尬階段。朱一龍、周冬雨……他們或曾創造過票房奇跡,或曾贏得專業肯定,但都難以維持持續穩定的票房號召力。在一個電影項目的運作鏈條中,演員已經不再是那個最能撬動票房的變量。
這并不是演員的個人能力下滑,而是整個行業的舞臺變小了。電影市場本身的結構性疲軟,直接吞噬了演員的票房信用值。
從數據來看,2025年6月全國電影票房為19億元,較2024年同期的22.32億元再度下降,而對比2023年的41.33億元,更是腰斬。
進入7月以來,暑期檔尚無超級爆款出現,目前票房日冠《長安的荔枝》的最高預測票房仍停留在6.62億,遠不及以往《哪吒》《戰狼2》《我不是藥神》動輒幾十億的爆發力。
觀眾不愿走進影院,是一個現實且復雜的問題。一方面,影視消費被短視頻娛樂嚴重分流。刷三分鐘的情緒短片、追十秒鐘的劇情反轉,遠比在影院里安靜地坐兩個小時更高效;另一方面,影院票價高居不下,特別是都市核心商圈動輒80元以上的價格,讓電影變成了中產的精致消費,這無疑抬高了觀影門檻。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即便是曾經的電影咖,也無法憑一張臉就換來觀眾的信任票。
說到底,電影咖的高貴不是自帶的,而是靠市場和觀眾賦予的。而當市場不再給予,觀眾也不再響應,他們自然也就失去了自身價值。一個電影咖的真正含金量,從來不是靠簡歷和獎項堆積出來的,而是在無數場影院的購票決策里、一部部作品的內容反饋中長期沉淀下來的。
今天,這種沉淀被快速消費的娛樂模式打碎了,“高貴”便成為了一種不再實用的身份標記。現在的電影市場,不是電影咖不努力,而是電影咖這個概念,已經不再具備任何實質意義。
神秘感沒了,光環也沒了
在電影咖的光環逐漸坍塌的另一端,是他們自身神秘感的迅速消失。
曾經,電影咖之所以令人仰望,正是因為他們離觀眾足夠遙遠,只存在于大銀幕之上,既不喧嘩也不社交,觀眾對他們的生活、個性、私下狀態基本都一無所知。因此,當他們出現在電影中時,觀眾才能將注意力聚焦在角色身上,而非演員本人。
但現在,這一切都變了。越來越多的電影演員,主動或被動地走下神壇,頻繁出現在小熒幕、短視頻和社交平臺上。這種曝光策略在流量時代看似合理,但其副作用也極為致命。演員與觀眾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神秘感消失了,觀眾對他們的電影想象也隨之瓦解。
最典型的例子是劉德華。近年他頻繁活躍于短視頻平臺,為《獵金游戲》《無名之輩2》《長安的荔枝》等影片宣傳造勢,甚至開通首個社交媒體賬號。這種親民化的營銷策略雖能在短期內拉動曝光,卻徹底消解了傳統巨星的光環。昔日遙不可及的華仔淪為日常刷屏的老熟人,觀眾新鮮感被透支,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他作為電影演員的獨立性。
還比如沈騰、馬麗這樣的喜劇電影演員,本是電影市場的頭部品牌,可當走進綜藝,甚至變成“綜藝咖”的時候,他們在觀眾心中的角色形象也發生了微妙變化。沈騰在《王牌對王牌》里扮丑搞怪數年,再去影院看他主演的《逆鱗》這樣的動作犯罪片時,觀眾真的很難不出戲。
包括吳京,現如今這匹最硬的“戰狼”已經被動淪為短視頻平臺上的造梗達人,比起演員,更像是半個“諧星”,如何讓觀眾不對他的電影形象失去興趣。
更令人唏噓的是,即便是一直堅持神秘感的電影導演與演員,也逐漸開始松動立場。比如姜文。這個曾經無比堅守電影藝術邊界的男人,為了宣傳新作《你行!你上!》首次“下場”B站,與網紅博主同框互動,甚至嘗試做出符合年輕人語境的“梗式表達”。雖然為影片帶來了熱度提升,但這種主動祛魅的行為,也讓不少影迷感到失落:連姜文都開始討好市場,還有誰能堅守銀幕的尊嚴?
而在抖音、小紅書等平臺上,不少電影演員都開始親自下場進行短視頻宣發。他們模仿熱梗、玩起角色反串、做觀眾問答、講幕后花絮……本質上是想通過親民姿態收割更多流量、拉動下沉市場的票房。但問題在于,電影的藝術性與碎片娛樂的邏輯,本就是兩種不同的生態系統。
你可以在短視頻里當個好笑的段子手,卻很難在大銀幕上再讓人信服為角色本身,最后結果往往是“搶到了熱度,丟掉了高度”。
因為,一旦觀眾在短視頻平臺上反復看到某位演員的真實面貌、生活狀態、搞笑表現,再看到他出現在一部沉重的劇情片中時,角色的可信度就會大打折扣。電影的沉浸感建立在演員形象與角色形象之間的張力之上。維持神秘感是電影演員對銀幕形象的自我保護,是當下電影市場最缺乏的一種態度。
與此同時,當越來越多電影咖頻繁在各類影視作品中扮演同一種角色時,也在消耗觀眾的信任。
比如雷佳音、肖央等演員的銀幕形象已高度重復,這些演員的臉在一部電影中出現時,觀眾往往能在幾秒鐘內猜到他將承擔什么功能,演什么性格。這種表演模板的固化,不僅削弱了角色的獨特性,也在蠶食觀眾對電影本身的期待。
畢竟,真正的電影咖從來都不是“高曝光+高重復”的產物,而是在“低曝光+高刷新”的節奏中,持續帶來驚喜的演員。于是,即便電影制作團隊依然信奉“某演員出演+某類型故事=票房保險”的邏輯,但現實卻在不斷打臉,最終只是不斷證明——沒有一個電影咖是絕對安全的。
從更宏觀的層面看,當今電影市場缺乏的是“沒被曝光過”的新演員,缺乏“沒演過同類角色”的嘗試者,缺乏“能帶來新驚喜”的創造者。大家都在同一個審美邏輯里內卷,結果不是互相成就,而是彼此消耗。
曾經的電影咖們之所以神秘、光芒萬丈,是因為他們真正做到了為角色服務,他們的每一次出場都像是一次全新生命的誕生。成龍可以從警察、廚師演到考古學家,鞏俐可以從妓女演到女將軍,梁朝偉可以從癡情文藝男演到冷面殺手。他們的“變”,才是電影魔力的本質。
如今,這種“變”的能力卻被曝光頻率和市場疲態所抵消。演員越來越像產品,觀眾越來越像用戶,而電影,也就越來越像內容供應鏈里的一環,而非藝術現場。電影咖,不再是銀幕上的神,而只是輿論場上的一個ID。
當電影咖失去光環,也就失去了他們區別于其他娛樂形式的根本。電影咖,不是不能接地氣,但必須保留那一份高于地面的“巨星感”。電影演員更不是不能營銷,但必須維持起碼的銀幕邊界感。否則,神秘感沒了,光環也就隨之消散了。
而在這場觀眾與演員、市場與價值的雙向崩塌中,最可怕的是電影也有可能失去它最該擁有的“不可替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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