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國國民黨高級將領,卻從國民黨“心臟”送出大量重要軍事情報,他是我黨在敵人內部的高級情報官,被稱為“密使一號”,他就是革命烈士吳石。1950年6月10日,臺灣當局以“為中共從事間諜活動”的罪名,對“國防部中將參謀次長”吳石將軍等四人執行死刑。這就是震驚天下的“密使一號”大案,又稱吳石案。
吳石,祖籍福建閩侯,畢業于保定軍校,后來在日本陸軍大學深造。從日本回國后,吳石進入國民政府的陸軍大學任教,1936年他被授予少將軍銜。抗戰末期,吳石擔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政部部長辦公室主任,深受蔣介石的重視和信任。
然而抗戰勝利后,吳石親眼目睹了國民黨部隊變“接收”為“劫收”,弄得人民苦不堪言,社會民怨沸騰,而蔣介石更是違背廣大民眾和平建國的意愿,悍然發動內戰。吳石對腐敗的國民黨當局徹底失望,開始傾向共產黨。
1947年,吳石開始接受中共黨組織的領導,成為秘密安插在國民黨高層的“密使一號”。
1949年8月14日,吳石將軍突然接到臺灣發來的急電,蔣介石命令他即日攜帶家眷赴臺灣。接電后,吳石與單線聯系的中共華東局領導人吳仲禧見了最后一面,吳仲禧后來在回憶錄中寫道:“他告訴我,福建綏靖公署使命已經結束,他已被調任國民黨國防部次長,要到臺灣去任職。我曾請他考慮,到臺灣去是否有把握,如果不去,也可以就此留下,轉赴解放區。他堅決表示,自己的決心已經下得太晚了,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現在既然還有機會,個人風險算不了什么……”
▌離港前夜的抉擇
福州綏靖公署的燈光亮到后半夜。吳石將福建沿海防御圖的最后一部分微縮膠卷塞進鋼筆筆桿,窗外傳來更夫打梆子的聲音,"咚——咚——",已是三更天。他知道,這可能是最后一次為大陸傳遞情報了。
"晦仁,真的要去嗎?"妻子王碧奎端來一碗蓮子羹,瓷碗在她手中微微顫抖。她剛把最小的兒子哄睡,孩子睡前還問:"爹,我們去臺灣多久能回來?"吳石沒敢看妻子的眼睛,只是低聲說:"臺灣也是中國的土地,在哪里都是為國家做事。"
其實他心里清楚,此去兇多吉少。
三天前與吳仲禧在鼓山涌泉寺的會面還歷歷在目。那位與他一同參加辛亥革命的老友,扯著僧袍的袖子勸他:"留下來吧,福州馬上解放,你手里的檔案就是大功一件!"
吳石卻指著寺內"海納百川"的匾額:"仲禧兄,我這一生錯過太多機會。北伐時沒跟上時代,抗戰時沒認清方向,如今總算明白,共產黨人要的是天下太平,我這點風險算什么?"
登船前,吳石把那支藏有膠卷的鋼筆交給副官聶曦。"設法交給香港的'先生',"他拍著聶曦的肩膀,這位黃埔四期的軍官是他最信任的人,"記住,我們不是為某個黨派賣命,是為四萬萬同胞爭未來。"
聶曦立正敬禮,眼眶通紅:"總長放心,卑職萬死不辭。" 船開時,吳石站在甲板上,看到碼頭上有個熟悉的身影——是吳仲禧。老友隔著越來越寬的海水揮手,吳石也舉起手,直到那身影變成一個小黑點。他不知道,這竟是與大陸親友的永別。
▌臺北潛伏的日子
1949年9月的臺北,空氣中彌漫著樟腦和消毒水的氣味。吳石一家住在信義路的日式宅邸,院子里那棵鳳凰木開得正艷,像一團團燃燒的火焰。但這份艷麗掩不住城市的緊張——街頭巷尾都是穿軍裝的士兵,電線桿上貼著"檢舉共匪有賞"的告示,賞金從五百銀元漲到了兩千。
"總長,這是剛收到的'國防部'編制表。"聶曦將文件放在桌上,眼神示意窗簾沒拉嚴。
吳石不動聲色地走到窗邊,假裝整理百葉窗,余光瞥見對面樓頂有個望遠鏡的反光。"知道了,放這兒吧。"他翻開文件,手指在"參謀次長"的職位上停頓片刻——蔣介石給他的這個頭銜,比在大陸時更高,卻也意味著更嚴密的監視。
為了獲取信任,吳石不得不出席各種軍政會議。在一次討論臺灣防御的秘密會議上,他故意提出將主力部署在西海岸的建議,"共軍最可能從淡水港登陸",這話正合蔣介石的判斷,卻悄悄在文件邊緣標注了"東部沿海防御空虛"的小字。
散會后,白崇禧拍著他的肩膀:"晦仁兄還是老樣子,眼光獨到啊!"吳石笑著應酬,心里卻像壓著塊石頭。
夜深人靜時,吳石會在書房鋪開臺灣地圖。他用紅鉛筆圈出重要的軍事據點,這些都是白天在會議上強記下來的信息。書房墻上掛著孫中山的畫像,畫像背后藏著一個暗格,里面放著微型相機和密寫藥水。有次小女兒突然闖進來,他慌忙合上地圖,女兒指著桌上的餅干問:"爹,為什么臺灣的形狀像番薯呀?"
吳石抱起女兒,眼眶一熱:"是呀,我們都是這塊番薯地里長出來的中國人。"
最讓他揪心的是與組織的失聯。
到臺一個月,預定的接頭人始終沒出現。他不知道,負責臺灣地下黨的蔡孝乾(即文中"老蔡")為躲避搜捕,已經轉移了三次住處。
有天在菜市場,他看到一個賣福州魚丸的攤販,用家鄉話問:"有沒有魚露?"這是約定的暗號,對方卻茫然搖頭。回到家,他把自己關在浴室,用冷水澆頭——作為"密使一號",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
10月中旬的一天,聶曦帶來個好消息:"香港的'先生'有回信了。"
他遞過一個裝著魚肝油的玻璃瓶,瓶底藏著一張細如發絲的紙條。吳石用放大鏡看了半天才辨認出:"速備島防圖,近日有'表妹'來取。"
他知道,"表妹"是組織派來的聯絡員,這意味著中斷的情報線終于要接上了。
▌與朱楓的六次會面
1949年10月和11月解放軍攻打金門、舟山群島嚴重受挫,攻占臺灣比原先預計的更加困難了。為盡快取回吳石掌握的重要軍事情報,中共華東局領導決定派長期在上海、香港從事情報工作的女地下黨員朱楓(又名朱諶之)赴臺與吳石將軍聯系。
1949年11月28日的臺北,細雨蒙蒙。朱楓提著藤箱走進"永樂町"的百貨公司,她穿著米色旗袍,戴著珍珠耳環,像個來購物的闊太太。按照事先約定,她在香水柜臺假裝挑選,當店員推薦"巴黎之夜"時,她輕聲說:"要福州茉莉花味的。" 店員眼睛一亮:"請隨我來。"穿過倉庫后門,朱楓見到了蔡孝乾。這位臺灣工委負責人穿著粗布短褂,像個普通商人。
"吳先生住在信義路三段,"蔡孝乾在煙盒紙上畫了簡易地圖,"每周三下午三點,他會去中山堂聽戲,你可以在門口'偶遇'他。"
12月7日下午,中山堂正演《游園驚夢》。吳石坐在前排包廂,手里把玩著一枚玉佩——那是約定的信物。當唱到"原來姹紫嫣紅開遍"時,一個穿旗袍的女士從他身邊經過,掉了塊手帕。吳石彎腰去撿,指尖碰到對方的手,那手上有層薄繭,是常年握筆留下的。
"多謝先生。"朱楓的聲音很輕,帶著寧波口音。
"女士客氣了。"吳石將手帕遞還,趁機塞給她一張紙條。
當天晚上,朱楓按紙條地址來到吳石寓所。聶曦在門口望風,客廳里的留聲機放著《梅花三弄》。吳石打開書房保險柜,取出一個餅干鐵盒,里面是十卷微縮膠卷。"
這是臺灣全島的防御部署,"他指著膠卷說,"西海岸有三道防線,淡水港到高雄都布了水雷,標注紅色的是暗堡。"
朱楓用鑷子夾起膠卷,對著燈光看。這些指甲蓋大小的膠片里,藏著《臺灣戰區戰略防御圖》《海軍基地部署》等絕密情報。她從發髻里抽出一根銀簪,將膠卷小心地纏在簪子上,再插回頭發:"吳先生,這些情報對大陸太重要了。"
"都是分內之事。"吳石給她倒了杯茶,"解放軍攻打金門受挫,急需了解臺灣防務。你看這張海流圖,標注了每月的洋流方向,對登陸作戰至關重要。"他指著圖上的箭頭,"下個月東北季風最強,登陸要避開這個時段。"
朱楓注意到,吳石的書房里有本《孫子兵法》,扉頁上寫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旁邊用紅筆批注:"知民心者,方為知彼。"她想起出發前組織交代的:"吳石是國民黨高層少有的清醒人,他認同我們的主張。"
此后一個月,兩人又在不同地點秘密會面五次。有時在植物園的竹林里,假裝賞竹;有時在電影院,借著黑暗傳遞情報。朱楓發現,這位國民黨中將其實生活簡樸,書房的沙發打了補丁,茶杯上有個缺口。"不是缺錢,"吳石解釋,"是不想讓人覺得我貪圖享受。"
1950年1月15日那次會面,吳石帶來個沉重的消息:"蔡先生可能出事了,最近街頭多了很多便衣。"
他把一枚金戒指交給朱楓,"這是我母親留下的,你盡快離開,從基隆港坐船去香港。"
朱楓卻搖頭:"還有些空軍部署圖沒取,我再等兩天。"
這一等,就等來了危險。
1月29日,吳石接到聶曦的緊急電話,聲音透著前所未有的緊張:“總長!蔡先生...蔡先生被特務抓走了!據說是在住處被捕的,萬幸他后來找機會逃脫了,但現在全城都在搜捕他,風聲緊得嚇人!”
吳石心頭一沉。蔡孝乾作為臺灣工委負責人,他的第一次被捕(即使逃脫) 意味著地下黨組織已經暴露在極大的危險之下,聯絡站和人員隨時可能被順藤摸瓜。朱楓的身份和行蹤極其危險,一刻也不能耽擱了!
他當即對聶曦下令,語氣斬釘截鐵:“情況萬分危急!必須立刻安排朱女士轉移,多留一秒就多一分兇險!去舟山,那里相對安全些,還有我們可信賴的同志接應。你馬上去準備,我這就給她開特別通行證!”
▌特別通行證的代價
1950年2月1日凌晨,吳石在燈下寫通行證。毛筆在紙上劃過,"朱諶之"三個字筆力遒勁——這是朱楓的本名。
聶曦站在旁邊,聲音發顫:"總長,這樣太冒險了,通行證上有您的親筆簽名。"
吳石放下筆,眼神堅定:"救人要緊。她帶著重要情報,不能落在敵人手里。"
他在通行證上蓋了"國防部參謀次長"的印鑒,金色的印泥在燈光下閃著光。
"你親自送她去機場,用我的車。"
清晨五點,黑色轎車駛出信義路。車后座的朱楓緊緊攥著通行證,吳石的話在她耳邊回響:"到了舟山就找'海鷹',他會安排你回大陸。記住,這些情報比我們的命更重要。"
車到機場,聶曦下車交涉,哨兵看到通行證上的將官印鑒,立刻放行。飛機起飛時,朱楓從舷窗往下看,看到吳石站在停機坪揮手,身影越來越小。
她不知道,此時的臺北已因蔡孝乾的第一次被捕和逃脫而陷入全城戒嚴的恐慌之中。更致命的危機還在后面:
1950年3月,倉皇躲藏了近兩個月的蔡孝乾終究未能幸免,再次被國民黨特務抓獲。這一次,在酷刑與利誘之下,他徹底叛變,供出了他所掌握的整個臺灣地下黨組織網絡、人員名單及活動細節,其中就包括“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和代號“女特派員”的朱楓(朱諶之)。
當蔣介石看到審訊記錄上赫然寫著吳石的名字和罪行時,勃然大怒,把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吳石!我待他不薄,竟敢背叛我!“
蔡孝乾的叛變,給臺灣地下黨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也最終坐實了吳石和朱楓的身份與“罪證”,將他們推向了無可挽回的結局。
2月2日下午,吳石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幾個憲兵突然闖進來。
"吳次長,委員長請您去聊聊。"領頭的人語氣冰冷。吳石知道事情敗露,平靜地拿起外套:"稍等,我換件衣服。"
走進休息室,他迅速將藏在領帶夾里的密電碼吞下——那是與組織聯系的最后憑證。
審訊室里,特務拿出朱楓的通行證。"這是你簽的吧?"
吳石看著自己的筆跡,突然笑了:"是又怎樣?臺灣是中國的領土,我給中國人開通行證,犯法嗎?"
特務用刑具威脅他,他卻閉上眼:"要殺要剮隨便,別想從我嘴里掏出一個字。"
在獄中,吳石遇到了同樣被捕的聶曦。這位年輕副官臉上帶著傷痕,卻挺直腰桿:"總長,我沒給您丟臉。"
吳石握住他的手,這雙手曾為他傳遞過無數情報,如今卻戴著鐐銬。"我們做的事,對得起天地良心。"
3月的一天,獄卒送來王碧奎的信,里面夾著一片鳳凰木的葉子。吳石知道,這是妻子在告訴他,家里一切安好。他在回信中寫道:"勿念,我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此生無憾。"
▌最后的絕唱
1950年6月10日的清晨,臺北監獄的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響。吳石被帶出牢房,他換上了那件藏青色西裝,是王碧奎給他做的結婚紀念日禮物。獄卒要給他戴手銬,他說:"讓我體面地走。"
刑場設在馬場町,這里原本是日本人修建的練兵場,如今成了處決政治犯的地方。
吳石走到刑柱前,看到朱楓、陳寶倉、聶曦已經站在那里。朱楓穿著一身紅衣,那是她特意要求的,"我要像一團火一樣離開"。
"吳先生,能與您共事,是我的榮幸。"朱楓的聲音很平靜。 "朱女士,你們年輕人能看到勝利的那天。"吳石微笑著說。
臨刑前,吳石要求寫絕筆詩。特務遞給他一張草紙和半截鉛筆,他蹲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
"天意茫茫未可窺,悠悠世事更難知。
平生殫力唯忠善,如此收場亦太悲。
五十七年一夢中,聲名志業總成空。
憑將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對我翁。"
寫完最后一個字,他將鉛筆一折兩段:"我吳石,無愧天地,無愧祖宗!" 槍聲響起時,天空突然下起雨來。聶曦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朱楓則唱起了《義勇軍進行曲》,歌聲在空曠的刑場回蕩。
吳石壯烈犧牲,時年57歲。1973年,吳石被國務院追認為革命烈士。在隱蔽戰線上一批批中共情工人員,為了國家統一和人民解放,臨危不懼 ,視死如歸。他們是孤勇者,于無聲處聽驚雷;他們是聽風者,于無形處建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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