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處歷史遺跡,我都莫名歡喜,昨日立在復建的應天門遺址上,恍惚間,那道曾在此處高高在上的身影忽然清晰。
她身著十二章紋袞服,冕旒垂珠輕晃,目光穿透洛水的粼粼波光,向南越過伊闕,落在龍門山麓的鑿痕里。那里,工匠們正以斧鑿之力,將盛唐最磅礴的野心,刻在了江山之間。
營建是新王朝的氣象,湮沒也能須臾般難尋蹤跡。
2025年7月15日,跟隨“2025BMW中國文化之旅”大運河河南段探訪,在洛陽城里,在明堂、天堂兩處相鄰的現代景點,看到的只是帶孔的石板地基。
遙想天授元年(690),這座以“天圓地方”為制的“萬象神宮”初成時,該是何等氣象。木骨磚基上立起九重臺榭,斗拱層疊如云,銅瓦鎏金映日,頂層開闊得能將整座洛陽城盡收眼底。那時的洛陽城,朱雀大街寬達百步,東西兩市列肆如云,里坊圍墻高砌如棋枰,連穿城而過的洛水都似銀帶,繞著中軸線上的宮闕畫出半枚彎月。
明堂北面,天堂的營造更令人震撼:它比明堂高三倍(約882尺),柱礎深埋地下三丈,只為托住那尊高17.14米的夾纻大佛。據說,主持開鑿的僧懷義跪呈圖樣時說:“此佛面容,依女主臨朝瑞相所塑。”那時的洛陽城,中軸線上自然不會有如今的大片住宅區。
45年后,神龍元年(705)的冬月,上陽宮仙居殿內寒霧漫卷。82歲的武曌時日無多,40年前她還是昭儀,在應天門前穿石榴裙看雪;30年前她稱帝改元,天津橋上“圣人萬歲”;10年前,她親手為張柬之等人加官進爵。
洛水東去,那個在感業寺抄經的少女,那個在明堂理政的婦人,那個在上陽宮看雪的老人,都是同一個人。
如今,明堂的地基還在,天堂的柱礎還在,連當年夾纻大佛的殘跡都在洛陽博物館的玻璃柜里。可那個曾站在權力之巔的女人,并沒有輸給男人,卻最終被更強大的男性權力網絡吞噬,終究還是輸給了時間。(撰文丨周有早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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