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啥具體用途，精品級的一個要賣千把塊錢，手辦的走紅其實是件不太符合商業邏輯的事，但整個市場現在非常熱。”APEX-toy創始人馬力說。在艾媒咨詢一份2025年對中國消費者對手辦的喜好程度調查中，“喜歡”的占比為56%，“很喜歡”占比為21%。

手辦，原指未涂裝的樹脂模型套件，后因流行文化變遷，現在用來泛指ACG的文化衍生品。APEX是賽車術語，意思為彎道里中最接近彎心的那點。APEX-toy（下稱APEX）的“彎心”，則是踩準了上海二次元經濟爆發的風口：這個2018年誕生于閔行區的工作室，背靠米哈游的IP優勢和自身的技術優勢，用7年間成長為一家擁有設計、制造、銷售全產業鏈，年產40萬只精品手辦的領軍企業。

《原神》凝光手辦廣受好評

從今年BW漫展上歸來，馬力難掩興奮之情。他觀察到漫展上穿著自己所喜歡動漫角色服裝的青年人已接近4成，體現出年輕人對二次元的熱情仍在“加碼”，這意味著作為連接虛擬角色與現實世界的“情感載體”，手辦市場有望進一步“擴圈”。

國產IP帶火新興手辦廠

2015年，手辦愛好者的馬力嗅到了國內二次元興起的商機，成立了一家手辦公司。他們的第一款產品就與B站合作，拿下了B站的“當家花旦”2233娘，由此可見當時國內手辦廠還是稀缺物種。

“這個行業一看IP，二看人才。”馬力說。那時提到手辦，人們想當然會和日本掛鉤，這主要由于日本二次元的IP形象深入人心，事實上，手辦的生產和制造，早已在中國扎根。早在2007年，由上海人在日本創立的全球手辦一線大廠Alter（阿爾塔）就在上海設立子公司，成為首家在華開直營店的日本廠商，另一家知名手辦企業GSC（奸笑社）也與2012年成立良笑（上海）商貿有限公司，在國內吸納人才。

中國制造也帶動手辦開啟了產業升級。日本手辦的主流尺寸是1/8（一個160cm的虛擬人物，1/8手辦即20cm），Alter開始做1/7手辦。更大的尺寸和更高的精細度，讓它很快在市場上站穩腳根。GSC則與日本老牌手辦廠商Max Factory合作，將其標志性的1/12小人偶系列改成粘土人，也大獲成功。

2018年，由米哈游投資，馬力創辦了APEX。一年后，他們就憑借米哈游旗下游戲《崩壞3》系列超人氣角色八重櫻而在市場上名聲大噪。“日本人都看不懂一個中國IP怎么就拿到了當年的‘銷冠’。”馬力說。

銷冠們：八重櫻和愛麗希雅

姬子、愛莉希雅、琪亞娜、陳、夕、唐雪見、凝光……此后，一個個國產動漫游戲人物走出屏幕，有了實體。馬力透露，公司迄今為止最暢銷的角色是《崩壞3》的愛莉希雅（真我·人之律者），累計已銷售近10萬個。

用做心臟支架的數控機床開模具

與一般玩具不同，精品手辦無法量產——由于精度要求高，不同個體間差異大，每一個零部件都需要由人工從模具上剪下來，再一個個粘到手辦上。一個令人愛不釋手的手辦背后，是設計靈感、精密機床與匠人指尖的“三重奏”。

用數控機床才能切割出的幾何造型的裙子

隨著國內二次元文化的興起，有越來越多公司開始入局手辦賽道，馬力需要思考如何與日本老牌廠商競爭，也需要考量如何在新秀中脫穎而出。在將手辦做大和做精之間，馬力選擇了后者。

模具的精度決定了手辦的精度。過去，手辦制作方法是注塑，即將塑料顆粒加熱為塑料流注入模具中，冷卻脫模后再由人工打磨。APEX則用上了可用于制造心臟支架的五軸數控機床，它可百分百還原出電腦建模，精度較之原先的注塑工藝提升了一倍，也帶來了許多原先受制于技術做不出的新工藝。比如，APEX去年推出的《明日方舟》角色夕，她的裙子由多個立體幾何三角形組成，這種頗具科幻感的潮服只有用數控機床才能雕刻出來。《重返未來1999》主角維爾汀的瞳孔用了20多種顏色套色，精準還原了人物設計。

20多種色彩套印的維爾汀瞳孔

手辦的上游——二次元人物設計也在“卷”精度。馬力透露，過去一個二次元人物的配件數量大約在30件左右，而現在的平均水平是150件，他們做過的配件數量最多的人物，足足有300多個配件。

提產能，下一個“不可能任務”

產能，是所有手辦企業繞不過去的坎。由于行業特性，手辦采取“以需定產”的商業模式，即先開預售，根據預售數量進行生產。如今APEX的產線工人數量已擴展到1000人，這個規模每年能生產一般精度的手辦百萬只，但精品手辦只能年產40萬只，且單人產量還在降低。

另一面則是暴增的IP手辦化需求。以米哈游為例，據不完全統計，去年上半年推出6款手辦，今年上半年已推出14款，角色手辦化進程明顯加快。馬力透露，今年以來APEX已發售手辦80余款，比去年增加70%左右。

精品手辦之所以“慢”，難點就模具開發，即如何讓數控機床能完美地將材料切割成型，機器落下的每一刀都是精密計算的結果。復雜手辦在這個環節上往往會耗時數千個小時。

《崩壞星穹鐵道》角色飲月君就是例子。“飲月君的大招叫蒼龍濯世，形態是一條水龍，它的模具我們就開發了一年多。”馬力說。為了展示水龍飄逸又有力的狀態，這條水龍最薄之處只有2.5毫米，又要考慮整體支撐，整個造型設計起來非常復雜。馬力還不忘“吐槽”米哈游：“我們對自己要求已經非常嚴格了，但米哈游的監修更嚴格。”

下一步，馬力將把重點放在提升產能上，以便更好滿足消費者的熱情。提產的關鍵，就是增加熟手工匠的數量。一位工藝出色的手辦制作者的月薪可達數萬元，或許“高薪”會吸引更多人投身這個行業。

另一個“泡泡瑪特”已在路上？

盡管許多人大呼“看不懂”，但手辦正乘著Z世代消費東風飛速疾馳：手握一只“LABUBU”玩偶已成為當下年輕人的社交符號；《原神》等國產IP在“谷子”十大頭部銷量榜占6席；米哈游旗下《崩壞星穹鐵道》角色砂金手辦發售首周末的預定量就達9000個，銷售額接近1500萬元人民幣。

崩壞3角色芽衣和姬子

身處上海這片二次元濃度最高的領域，馬力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受過時代的“推力”。從2018年開始，APEX就與上海一家游戲建模培訓機構合作，每年培養100多個原型師，現在想在上海想找一個為手辦建模的原型師已經不難。去年，B站還獨家代理了全球最大規模的手辦模型展WF展（Wonder Festival），進一步推動手辦行業發展。“過去每年都要飛兩次日本參加WF，現在在家門口就能參展。”馬力說。

馬力的夢想不止于二次元精品手辦，他還希望能開設新的產品線——BJD（球型關節人偶）、兵人（可動關節的人偶玩具）以及一些工業類設計產品。

會是又一個“泡泡瑪特”嗎？我們無法預見未來。但在情緒消費、悅己消費等多重因素的加持助力下，二次元、潮玩、機甲等小眾文化圈層影響力和受眾范圍持續擴大，加速了我國大眾文化產業全鏈條的優化和重塑，并帶動文化經濟的蓬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