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蹲在村口曬太陽的時候，突然問我："你說人活著到底圖個啥？"我正想回答，隔壁李嬸提著醬油瓶路過插了嘴："圖啥？圖早上能喝上熱豆?jié){唄！"這話把我們都逗樂了，可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人生這事兒吧，說復雜能寫八百本書，說簡單也就三頓飯的事。我認識個老教授，研究了一輩子哲學，最后中風躺在病床上說："最懷念的還是小時候偷鄰居家棗子的滋味。"你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輩子，最金貴的往往是最平常的。

記得小時候村里有個光棍漢，大家都叫他"王傻子"。他每天就干三件事：撿破爛、喂野貓、蹲在供銷社門口看人下棋。有年發(fā)大水，他劃著門板救出來七個孩子。后來記者采訪他，他搓著衣角說："我就是覺得，貓還沒喂呢，不能死。"這話聽著好笑，細想?yún)s讓人鼻子發(fā)酸。你說他傻不傻？要我說，這才是活明白了。

城里人總愛說"實現(xiàn)人生價值"，可價值這東西跟菜市場的蘿卜似的，看著都差不多，其實各人有各人的秤。我表侄女在寫字樓當白領，天天加班到半夜，去年體檢查出一身毛病。她老板說這是"奮斗的勛章"，她媽卻說這是"要命的催命符"。要我說啊，人生就像穿鞋，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

前些天看新聞，說有個億萬富翁捐了全部家產(chǎn)去山里種樹。記者問他為什么，他說："我前半生都在數(shù)錢，后半生想數(shù)數(shù)樹葉。"這話聽著像作秀，可人家真在板房里住了五年。有次暴雨沖垮了樹苗，他跪在泥地里哭得像個孩子。你看，錢能買來樹苗，買不來眼淚，這才是人生最公平的地方。

我娘活著的時候常說："日子就像煮粥，火大了糊鍋，火小了夾生。"她沒讀過書，可這話比很多名人名言都實在。現(xiàn)在年輕人總焦慮"三十而立"，可立不立得住跟年齡有啥關系？村東頭老劉家兒子三十五歲還在家啃老，西頭賣煎餅的姑娘二十二歲就撐起了整個家。人生不是賽跑，非得分個輸贏，活出自己的樣子才最要緊。

隔壁單元的小兩口天天吵架，有回我聽見女的喊："跟你過日子就像在爛泥里打滾！"男的也不甘示弱："那你去找個瓷磚地板過啊！"結(jié)果第二天看見他倆有說有笑地逛菜市場。婚姻這事跟炒菜一個道理，火候到了自然香，總掀鍋蓋反而容易夾生。

去年參加同學會，發(fā)現(xiàn)混得最好的不是當年考第一的學霸，而是總逃課去釣魚的"二狗子"。他現(xiàn)在開了家農(nóng)家樂，整天樂呵呵的。問他秘訣，他指著魚塘說："你看那魚，拼命往上游的往往最先被釣走，在水草里打滾的反倒活得久。"這話糙理不糙，人生有時候真需要點"渾水摸魚"的智慧。

我們小區(qū)看門的老馬頭有本"人生賬本"，上面記的都是別人對他的好。買早餐多給個雞蛋啊，下雨天借傘啊這種小事。他說："記仇的人心里住著個討債鬼，記恩的人心里裝著個聚寶盆。"這老頭每月就兩千多退休金，可整天笑得像中了彩票。要我說啊，幸福這東西跟錢有關系，但真不是錢說了算。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總說"躺平"，其實哪有人真能躺得住？我兒子加班到凌晨三點回來，嘴上喊著要辭職，第二天鬧鐘一響又蹦起來去上班。這就像騎自行車，嘴里喊著不蹬了，可腿還在使勁。生活就是這樣，罵得最兇的人往往最舍不得放手。

人生最有趣的地方在于，你永遠猜不到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我四十歲那年下崗，覺得天都塌了，結(jié)果在早市擺攤認識了現(xiàn)在的老伴；她前年查出胃癌，手術后又活蹦亂跳地跳起了廣場舞。醫(yī)生說這是個奇跡，要我說，活著本身就是個奇跡。

有個作家說過，人生就像寫文章，重要的不是字數(shù)多少，而是能不能讓人讀下去。老張頭聽完這話直搖頭："要我說，人生就像種地，別老盯著別人田里的莊稼，把自己的地種好就行。"這話實在，人這一輩子，活給別人看容易，活給自己看最難。

最近總看見年輕人說什么"人生無意義"，要我說，意義這東西就像影子，你越追它越跑，好好走路它自然跟著你。樓下修車的老王不識字，可他修的每輛車都能說出故事；賣豆?jié){的孫姨記性不好，但她記得每個老主顧的甜咸口味。你說他們的人生沒意義？

那天看見個小孩在路邊哭，因為他堆的沙堡被浪沖走了。他爸說："沒事，明天還能堆。"小孩抹著眼淚說："可我就喜歡今天這個！"這話戳心窩子。我們何嘗不是這樣？明知一切都會過去，可還是執(zhí)著于眼前的悲喜。也許人生的滋味，就在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倔強里。

老張頭臨走前跟我說："明天要是下雨，記得幫我收被子。"你看，哪有什么大道理，人生不就是由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串起來的么？我們總在尋找驚天動地的答案，可最真實的回答往往藏在曬被子、喂貓、數(shù)樹葉這樣的小事里。

什么是人生？這就是人生。像一碗剛出鍋的面條，燙嘴但香得很；像老棉鞋里的破襪子，不體面卻暖和；像傍晚巷子里的炒菜聲，吵鬧但透著安心。它不會按你寫的劇本來演，但總會給你留個座位，就看你能不能認出屬于自己的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