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4個出生地和3個逝世年齡的人?
有一句調(diào)侃歷史名人故里之爭的話,叫做“諸葛亮浪跡天涯”,襄陽、南陽以諸葛亮故里自居,新近山西臨猗、山東臨沂也自稱是諸葛亮出生地,所謂“未出茅廬便知天下大事”,難道是因為他在遠隔千里的四個地方出生過?
無獨有偶,如果要問還有誰在四個地方出生過?這個人就是武則天,因為陜西西安、河南洛陽、四川廣元、江蘇揚州都說自己是“武則天她媽”生武則天的地方。
但真相只能有一個,決定這個真相的因素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武則天的出生日期,另一個是當時她母親的所在地。而遺憾的是,史籍對這兩個因素所涉及的事件都沒有直接記載。
《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鑒》雖然記載了武則天的逝世日期和逝世年齡,但都避不記載她的出生日期,原因應(yīng)該是他們沒有看到記錄這事的可靠資料;而之所以記載了她的逝世年齡,則可能是源于推算,比如可能某位老宮人曾說“武則天十四歲入宮”,或是武則天曾在某年說過“我今年七十有八了”之類的話,便由此推算出她的逝世年齡。
為什么說是推算的呢?因為各家史籍對這個年齡的記載并不一致,比如《舊唐書》說“崩于上陽宮之仙居殿,年八十三”,《資治通鑒》說“則天崩于上陽宮,年八十二”,《新唐書》說“后崩,年八十一”。很顯然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直接明確的資料,三本書的編者很可能采用了不同的口述資料,所以才推算出三個不同的年齡。
比如,《資治通鑒》認為武則天14歲入宮發(fā)生在貞觀十一年(637年),此年距離武則天逝世之年(神龍元年,705年)是68年,所以《資治通鑒》以兩數(shù)相加將武則天的年齡記為82歲。
既然是口述和推算,就存在說錯和算錯的可能,反正武則天的逝世年齡只可能是一個,而不可能是三個。問題是83、82、81這三個年齡,哪一個是對的?或者說有沒有一個是對的?
六十年前郭沫若認為81這個年齡是對的,他的《隨筆集》里寫了一篇文章叫做《武則天生在廣元的根據(jù)》,里面說武則天“生于武德七年(公元624年)”,這個觀點被廣元檔案館官網(wǎng)一篇介紹武則天的短文采用了,短文里把這個日期精確到“624年2月17日酉時”。
但這個日期只要稍加推敲就很難站得住腳,因為它不符合女性的生育規(guī)律。
「2」出生日期的真相越辯越模糊??
618年李淵入長安后發(fā)出一份名單,列了17個被稱為“太原元謀功臣”的人,其中就有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彟。四年后,唐軍平定王世充攻下洛陽,隋朝宗室大臣楊達的女兒當時就住在洛陽城中,這位楊家女據(jù)說名叫楊牡丹,她就是武則天的生母。
其后武士彟與楊牡丹在李淵的親自主婚下結(jié)為夫妻,結(jié)婚日期最可能是在622年。二人婚后一共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叫武順,二女兒叫武華或武約(也就是武則天)。按常識推算武順的出生日期最早也得是622年10月,就算是間隔1年之后懷二胎,再加上懷胎十月,武則天很難趕得及在624年2月出生,所以武則天終年81歲的說法站不住腳。
相比之下,廣元市文化廣電和旅游局官網(wǎng)刊登的信息中,則將武則天的出生日期寫為“貞觀二年(628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這樣一來,武則天的逝世年齡就是77歲,與《舊唐書》83歲的說法相差5歲,這該怎么解釋呢?
一個可以講得通的解釋是,《舊唐書》依據(jù)的可能是武則天某次自己計算的年齡,而她很可能是用她的年號來計算的。
從武則天稱帝的690年到705年的15年間,總共使用的年號多達14個,兩三個月?lián)Q一個年號是常有的事。比如,695年10月武則天改年號為“天冊萬歲”,兩個多月后的696年1月又改元為“萬歲登封”,三個月后的696年4月又再改為“萬歲通天”。短短半年時間,用掉了1個天冊萬歲元年和1個萬歲登封元年,兩個元年加起來就是兩年,憑空虛出一年半。
把15年間的這種情況全部考慮進來,可以做成上面這樣一個圖表,從中能夠很清楚地看到,直接把14個年號年數(shù)加起來的總年數(shù)是20年,比實際的自然年數(shù)多出了5年,這樣就能解釋《舊唐書》為什么會把武則天的逝世年齡記為83歲。
那么最后《新唐書》中81歲的說法準不準確呢?新舊唐書都認同武則天14歲入宮這個事件,但很顯然他們對入宮這件事發(fā)生在那一年是有不同看法的。唐人著作《唐錄》、《政要》把這個事件記載為“貞觀十三年入宮”,貞觀十三年是639年,按照639年初入宮至705年12月逝世,中間總共可以算是67年,67加14可能就是81歲這個說法的來源。
但是639年14歲入宮,又跟628年出生對不上號了,因為兩個時間點之間的實歲至多是12歲,這又怎么解釋呢?其實這也是一個算法問題,按照落地得一歲、過年長一歲的傳統(tǒng)算法,12歲很容易被虛算成14歲。
所以武則天出生于628年這個觀點,即使是放到兩唐書里也是有辦法解釋通的。而這個出生年份如果成立,那么四川廣元作為武則天出生地的說法也就基本能成立了。
「3」武則天父母生活在四川廣元的時間段?
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彟在隋朝末年是一位知名的商人和社會活動家,他與李淵早早就建立了親密的關(guān)系。而且武家世代經(jīng)商家產(chǎn)殷厚,算是李淵起兵之初的錢袋子和親信,入唐之后深受信任和重用,最初一直在長安官至工部尚書。
625年發(fā)生了揚州大都督李孝恭被人誣告謀反的事情,武士彟大概就在當年下半年被李淵派往揚州擔任檢校揚州都督府長史。這是武士彟第一次離開長安任職,如果按郭沫若所說武則天生于624年,那她的出生地就應(yīng)該是在長安了。
626年的“玄武門之變”之后,武士彟作為李淵的親信被李世民從揚州召回,給了一番禮遇和賞賜之后將他派往河南擔任豫州都督。不久后又發(fā)生了利州都督李孝常陰謀叛亂的事情,作為李家父子倆信任的救火隊員,武士彟隨即又被李世民派去擔任利州都督。
利州就是今天的四川廣元,武則天父母應(yīng)當在627年底去了那里,武周時期宰相李嶠撰寫的《攀龍臺碑》就寫到“貞觀元年(即627年,(武士彟)拜利、隆、始、靜、西、龍等六州諸軍事利州都督”,武士彟擔任利州都督直到632年調(diào)任荊州都督。
所以武則天父母在廣元生活的時間段應(yīng)當是627年底至632年,而如果武則天確實出生在628年,那就基本能夠確定她是在廣元出生的。
名人故里之爭在今天無外乎是經(jīng)濟利益的驅(qū)使,但要想搭好文化舞臺,唱好經(jīng)濟大戲,靠江潭感孕、遇黑龍感孕、廣元風水出女皇這種玄之又玄的說辭,未免讓人感到膚淺和有辱智商,即使是皇澤寺、則天壩這些文化遺跡也至多只能說明武則天在廣元生活過,而都不能作為讓人相信廣元是武則天出生地的信證。
所以廣元要想被認可是女皇武則天的出生地,必須要推翻史書所記載的武則天年齡。廣元不妨多花一些精力多做一些嚴肅考證,從浩繁的古籍史料中找出有關(guān)她出生日期和出生地的信息,畢竟現(xiàn)在仍有大量古籍資料沒有被整理和解讀出來,未解之謎的答案很可能就藏在其中。只有考證出武則天的出生日期落在627年底至632年這個時間段內(nèi),四川廣元是武則天出生地的說法才能讓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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