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 冷漠的阿富汗獵犬,長得像拖把
狗是人類馴化最成功的動物,這一點毫無爭議,無人不服。雖說有個別品種待人冷漠,甚至對主人也愛答不理,但總的來說,狗對主人的親近和忠誠令其它家畜望塵莫及。不得不說,狗和人的相遇相知乃至于最終沆瀣一氣,是人類野生動物馴化史上真正的天作之合。
狗的分類地位
圖2 灰狼(Wolf)
Canis lupus
圖3 澳洲野犬(Dingo)
C. lupus dingo
圖4 新幾內亞歌犬(New Guinea singing dog)
C. lupus hallstromi
狗,正式說法應為家犬,食肉目犬形亞目犬科犬亞科犬族犬亞族犬屬灰狼種,學名為Canis lupus familiaris,灰狼的馴化亞種(過去也曾作為一個獨立物種,學名Canis amiliaris)。所有的狗,無論高矮胖瘦、媸妍美丑,也不管有毛沒毛,全部涵蓋在內。同樣屈居灰狼亞種的還有澳洲野犬和新幾內亞歌犬,通常認為是古代家犬逃逸后野化形成的種群,模樣瞅著像農村土狗,后者貌似更“憨厚淳樸”一些。
達爾文曾為狗的多樣性所迷惑,認為狗可能是“多來源”,祖先包括灰狼和亞洲胡狼。很多人持相同觀點,《狗的家世》書中明確將狗分為“胡狼種”和“狼種”,但此觀點已被基于分子生物學的研究否定:狗就是灰狼的馴化后代,單一來源,別無分店。灰狼是等級森嚴的社會性動物,狼群領袖具有絕對權威,這是鐫刻在基因中的行為特征,而狗對主人的“感情”則混合了幼崽對母親的依戀和狼群一般成員對“頭狼”的服從,換個物種絕對馴不成這樣。貓也可以很親人,甚至諂媚,但你想讓它俯首帖耳就是白日做夢了。
狗的不同品種,為什么差異那么大?
圖5 同樣都是狗,為什么差異那么大?
不同品種的狗外貌迥異,體型懸殊,“沉默藏獒”和“暴躁吉娃娃”居然都是“狼”,確實令人難以理解。今年年初,發表于Current Biology的一篇論文指出,研究發現狼在5萬多年前(早在狗被馴化之前)就存在一種生長激素調節基因的突變,與狗體型較小相關。研究者Ostrander說,“這就好像大自然把它藏在口袋里幾萬年,直到需要它的時候才再次出現”,這很容易解釋,小不點兒的狗(或狼)只有在人類呵護下才能順利成長和繁衍,進而形成穩定的品種,在野外恐活不過一禮拜,這種突變只能隱藏而不能表現。
圖6 法斗
圖7 德國黑背,原我部軍犬
此外,狗還有三個遺傳上的特點,單基因性狀多、重復序列多和逆轉錄轉座子活躍,這是狗多樣化的生物學基礎。正是因為狗恰好有這些特性,人類才得以在此基礎上施展人工選育的手段,培育各式各樣的品種,以滿足各種層出不窮的需求。詳情就不展開說了,關鍵是本磚家也不大懂,知道這回事兒就行,我更想表明的是,狗能千變萬化,全靠自身“天賦異稟”和人類的不斷選育,不需要給它尋求額外的野祖宗。
狗的野生近親
圖8 灰狼/C. lupus的亞種,北極狼
圖9 郊狼(Coyote)
C. latrans
圖10 紅狼(Red Wolf)
C. rufus
圖11 非洲金狼(African golden Wolf)
C. anthus
圖12 埃塞俄比亞狼(Ethiopian wolf)
C. simensis
犬屬共有6個野生種(暫且不理會爭議),灰狼、郊狼、紅狼、非洲金狼、埃塞俄比亞狼和亞洲胡狼。灰狼體型最大,適應能力最強,全球陸地除南極洲和大部分海島之外皆有狼蹤,亞種有38個之多;郊狼是北美洲特有種,紅狼僅見于美國東南;非洲金狼和埃塞俄比亞狼分布于非洲;亞洲胡狼產于亞洲東部、西部和印度,2018年確認在中國有野外分布,旋被列入國家Ⅰ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圖13 亞洲胡狼(Golden Jackal)
C. aureus
亞洲胡狼即《狗的家世》中“胡狼種”狗的野生祖先,可與狗雜交產生有“部分生育能力(partially fertile)”的后代,蘇聯曾用它和狗雜交育成蘇里莫夫犬,專用于在機場嗅探爆炸物和毒品。《狗的家世》另一版本,又稱“豺”是狗的祖先之一,其實還是亞洲胡狼,因為該種又名金豺、金背豺,常與真正的豺/Cuon alpinus混為一談。混亂源于翻譯,胡狼對應英文為“jackal”,有時也被譯成“豺”(不知始作俑者是誰),但豺/Cuon alpinus的英文名卻是“dhole”,提及狗的祖先包括豺的,豺必然是指亞洲胡狼。
犬屬各種親緣關系很近,染色體均為39對,沒有明顯的生殖隔離。多項研究結果顯示,彼此之間一直存在基因交流,堪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紅狼和非洲金狼干脆分別是灰狼與郊狼、灰狼與埃塞俄比亞狼的雜交后代;灰狼和亞洲胡狼之間也是不清不楚,連遠隔重洋的灰狼北美亞種都有亞洲胡狼的基因印記,說明早在亞種分化之前已有過暗度陳倉。凡此種種,不勝枚舉。p.s. “基因交流”并不能撼動狗的“單一來源”說,大動脈和毛細血管的區別,不難理解。
圖14 北美黑狼
在犬屬的愛情游戲中,狗也是參與者,不論主動或被動,緣分到了就可能來一發。狗的最愛當然是同種的灰狼(不考慮體型差異的話,全無生殖隔離),其它狼也能湊合“茍且”一下子,以至于自然界處處都有“狗雜種(Dog Hybrids)”。莊嚴肅穆、不怒自威的北美黑狼,你道它為何長得黑?黑色基因正是來自于狗,一點兒都不高貴。此外,郊狼和狗的雜交雖會出現產仔量減少的現象,但后代仍有部分生育能力而致狗的基因污染擴散;紅狼本身就是雜種,還被狗、郊狼和灰狼等不法分子盯上,雜上加雜......
“混淆豺王”真的存在嗎?
圖15.1 豺(Dhole)
Cuon alpinus
圖15.2 北京動物園的豺
著名作家沈石溪有一部小說叫做《混血豺王》,命運多舛的主角“白眉兒”是豺和獵犬的混血兒,情節跌宕起伏,集異族虐戀、底層逆襲于一身,老感人了。然而沈的動物小說比童話都扯淡,現實中極不可能有“混血豺王”存在。豺和非洲野犬舊屬藪犬亞科,現在則認為它們與犬屬的關系更近,故歸入犬亞族,分別獨享豺屬和非洲野犬屬的名額,但在相關研究中并未發現豺與犬屬有過什么瓜葛,連個緋聞都沒傳出來過。
圖16 非洲野犬(African hunting dog)
Lycaon pictus
圖17 非洲獵犬
出乎意料的是,根據2018年《Current Biology》某篇論文的結論,豺和非洲野犬居然“有一腿”。匪夷所思啊,這倆雖然在系統發育樹上位置相鄰,但豺是亞洲特產,無論如何也碰不到僅分布于非洲東部和南部的非洲野犬。有一種猜測,更新世時豺的分布范圍包括歐洲,非洲野犬也可能曾經北上,二者也許在中東或北非“金風玉露一相逢”,從此烙上了對方印記......那么,它倆現在還能不能雜交?未必。就像遇到分手已久的前任,你以為當年能行的事兒現在還行?更何況相差幾十萬年,再續前緣恐怕只能靠穿越。
圖17.1 黑背胡狼(Black-backed Jackal)
Lupulella mesomelas
圖17.2 黑背胡狼
圖18 側紋胡狼(Side-striped Jackal )
Lupulella adusta
犬亞族還有兩個更遠的狗親戚,黑背胡狼和側紋胡狼,全部分布于非洲,又名黑背豺和條紋豺(還是jackal的翻譯問題,切記和豺/Cuon alpinus無關)。顧名思義,前者“黑背”,后者側面有條紋。過去也在犬屬中,但染色體均為38對,與其它種類格格不入,完全不會擦出愛情火花。好在DNA分析使得諸神歸位,黑背胡狼和側紋胡狼位于犬亞族系統發育樹的基部,是犬亞族中最早分化出去的類群,前幾年終于被逐出犬屬,單列為Lupulella屬。目前貌似無中文屬名,可能會叫“胡狼屬”或者“黑背胡狼屬”。
人類馴化過其它犬科動物
圖19 山狐(Culpeo Fox)
Lycalopex culpaeus
很少人有人知道,人類不止馴化過一種犬科動物,除灰狼之外,還有南美洲的山狐,出現于16世紀的智利,稱Fuegian Dog,用以狩獵水獺等動物,或與主人抱團取暖(英文原文:......they huddled together with their masters and provided warmness)。Fuegian Dog被形容為“友愛而勇敢”,但缺乏忠誠度。據去過南美洲的旅行家或冒險家們描述,這種狗絕大多數對主人并不忠誠,從未見過它們有過試圖保護主人的行為。而且野性仍在,隨時可能攻擊其它動物,因此必須栓緊。
圖20 流傳下來的Fuegian Dog畫像
達爾文曾見過Fuegian Dog,在筆記中有提及,并認為可能存在與狗雜交的情況。鑒于山狐屬于南美犬亞族,和狗親緣關系太遠,我傾向于是達爾文判斷錯誤。19世紀末,Fuegian Dog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再也沒有人見過它,據說“絕種”的原因之一是競爭不過歐洲人帶去的家犬。正如我華夏先民曾經試圖馴化本土的豹貓,終因不如外來的家貓親人好擼而果斷放棄,誰原意養個刺兒頭呢?<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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