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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很久以前讀村上春樹，讀到一段很有趣的對話。

由于讀的時間太久了，具體的記不真切，大意是村上有一次去北歐旅行，遇到了那里的出版商，閑聊幾句村上發現“好像無論是世界上的哪個地方，聊起出版或者銷量都總是不如人意”，沒有人會說“我們這個行業很不錯哦”，恰恰相反，遇到唉聲嘆氣的狀況可能更多些。

后來我又讀了一本書，叫《娛樂至死》。

里面有一個我看著不是太舒服卻又不知道怎么反駁的觀點，總結起來很簡單。

叫做：全民閱讀乃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幻覺。

然后就是前幾天，我去金雞湖附近玩兒，恰好搜到不遠有一家鐘書閣，便興沖沖地跑過去逛逛。我是一個逛書店很慢的人，挑書需要老半天，就在我挑書的那段時間，這家書店沒有進來一個新客人。我環顧四周，算上我，四個客人。

我回頭跟編輯聊起這件事，他不無感慨地說，我家附近本來有三四家書店，現在都關的差不多了，最后的避風港就是西西弗了。

我說，西西弗我也老去，還好那里人還挺多。

他說，也不是，也沒有以前多了。

我說，你是個編輯，你要有信心。

他說，問題也不大，愛讀書的人依然愛的。有人愛，我就能繼續做下去。

02.

我是一個寫作者，而且沒有任何其它的職業。

我剛來蘇州的時候，有一次好朋友帶我出去吃飯，也介紹幾個小伙伴給我認識。

他們問我是做什么的，我又不好意思也不夠格說自己是個作家，就說是寫書的。

他們也就沒再問什么，就聊別的去了。

吃飯的過程很愉快，不過快結束的時候，大家開始感慨疫情下的不容易。

就有人試探性地問：“現在……還有人看書嗎？”

話剛出口，他就覺得不對，趕緊跟我道歉。

我擺擺手說：“沒事沒事，你這樣的疑問我見太多啦。”

是的，大概是從2020年開始。

我總能聽到這樣的疑問，那就是：現在……還有人看書嗎？

最先問我這個問題的，是我母親。

她有一天皺著眉，拿出手機，點開了我在另一個平臺的日常每周六一次的直播。

她說：“就這么點人？”

我說：“對啊。”

她說：“能有人安靜地聽你講書嗎？”

我說：“有的有的。”

她說：“現在……還有人看書嗎？”

我說：“當然有啊！”

她稍稍停頓，然后又說：“我前兩天去新華書店，里面還有人買的就是教輔了，小說散文什么的沒人看了。”

我知道我媽是擔心，就說：“放心，怎么可能沒人看呢？要是沒人買我的書，只能說明我寫的不好。”

我媽點點頭。

03.

擔心我的除了身邊人，自然就是讀者朋友們了。

我大概有好幾個月都在閉關，因為寫作實在是一件耗費精力的事。

等我閉關完，我發現有幾個讀者給我發了一連串信息，就在微信公眾號里。

她說：“我以前喜歡的作家都不出書了，我身邊的人也不看書了，你還好嗎？”

她說：“你可千萬別不寫了啊。”

我回了句，我其實挺好的。

真的。

以前寫過一句話，是這個意思：出于某種幸運，我所付出的努力都去了它該去的地方，甚至有時我會覺得，我獲得的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盡力配上我所獲得的。如果在某個時期陷入了低谷，那就再靜下來努力。

當然我也明白她的意思。

因為說到底，讀書這件事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而在成年社會中，大家往往空不出來那三個小時。又或者說，往往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累了，實在是沒有精力再去讀一本書。讀書很好，不讀書其實也很正常，我不能因為自己是個寫作者，就覺得不讀書就是件不好的事。

說到底都是一種個人選擇，如果有人能夠在生活中，在旅行中，在田野中獲得足夠的力量，那么書本或許就不是一個首選了。

然而我也相信，文字的力量終究不會消失，它會永遠存在。

而這世上終究是有愛讀書的人，并且應該為數不少。

就好像我個人也都很喜歡電影，喜歡有趣的視頻，喜歡出門走走，但我也會在睡前的時候，或者是下午寫作之前，讀一會書。

畢竟有些人鐘愛熱鬧，也有人熱愛平靜。

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一個人有時向往熱鬧，有時也樂得孤獨。

那么我寫這篇文章到底是為什么呢？

聽起來也不像是為了如今的市場打抱不平嘛。

諸如市場這樣的宏觀概念，絕非我一人能夠改變的。

我也希望能吸引更多人讀書，至少能吸引那些時間不知道應該用在哪里的人，讓他們嘗試閱讀；至少能把我認為那些很好的書，推薦給同樣喜歡讀書的人。

同樣的，我也本該繼續靜心，把要寫的東西給寫好，哪怕要花很多時間。

這實在是我分內的事。

我想跟讀者說的，其實是最后這一段：

我始終覺得，這個時代很好，因為我們有足夠多的選擇。但它的不好之處，恰恰也來源于很多選擇。我們常常選擇了一件事，又因為看到了別的路，想著是否應該放棄眼前。

但我的個人經驗告訴我，任何一件事都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好的，有太多因素我們無法提前準備，也無法去改變。

我們當然可以選擇做另一件事，及時止損。但倘若你手頭正在做的事，就是你熱愛的事，那么不妨就再走遠一點試試，等真走到實在無法堅持下去的時候，再放棄也不遲。

畢竟希望不是突然間出現的，希望都是走著走著，才能出現的。

說到底，你其實從未孤身一人。

就好像我現在在電腦前一個人寫這篇文章，卻也足夠確信：

說到底，愛讀書的人依然在的。

說到底，這篇文章要表達的東西，也一定有人能懂的。

以上。

祝大家早安午安晚安。

文／盧思浩

圖/（快沒圖的）盧思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