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盛是村里公認的精明人,他不僅能干,還精于算計和分析判斷。他總能從一些小細節和通知中,嗅到事情發展的可能。
就如疫情剛發生時,他看到報道,立馬就去藥店買了很多口罩。他還勸鄰居們備點口罩,很多人不以為然,可沒想到兩天以后,市面上根本就買不到口罩了。
前年,當得知鄰村有人是新冠密接,別人還在惶恐的時候,他卻跑到超市,蔬菜、水果、必需品,買了滿滿一三輪車。結果,第二天,他們村就被封了。
搶購
這樣的事多了,村里很多人便盯上了李建盛。他做什么,大家就跟著做什么。背后里,村民們還給李建盛取了個“小鬼子”的綽號。這小鬼子說的不是倭寇,是說他做事像鬼一樣機靈。
去年夏天,李建盛突然在自家院子周圍,種上了很多小柳樹、大葉楊。這些小樹,李建盛一分錢都沒花。柳樹,是在村子前面小河岸邊大柳樹上砍的枝杈,大葉楊是在楊樹林里拔的野生的小苗。
有村民問他怎么突然種上了那么多樹,李建盛說,這兩年夏天太熱,種上涼快。有人就調侃他說:“你這樹都種成籬笆墻了,數棵數是真不少了。”李建盛聽了“哈哈”大笑,但什么也沒說。
李建盛不說,村民們腦袋可沒閑著。他們分析,李建盛突然種上那么多小樹,肯定有貓膩。莫不是村子要拆遷,這“小鬼子”聽到信了?聽說拆遷,樹可都是按棵給錢的。
這么一分析,大家覺得很有可能,便爭相學李建盛,把自己院子周圍全都種上了樹。這樣一來,幾乎全村人的院落,都被各種小樹包圍了。
李建盛家種的樹密,跟籬笆墻一樣,涼快不涼快雖沒感覺出來,可飛蟲、爬蟲確實是添了不少,尤其是特別招螞蟻。
除去冬天,一年三季,這螞蟻就像趕大集一樣,在李建盛家進進出出,忙著筑窩,拖食物,下雨陰天,黑壓壓的,這里一堆,那里一堆,特別瘆人。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衣服、被褥,甚至是吃食,到處都有螞蟻的身影。把李建盛的老伴氣得不行,什么螞蟻藥,六六六,各種農藥,都嘗試了一個遍。
可那螞蟻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生命力極強,死了一片,又來一群。因為螞蟻泛濫,老伴跟他沒少吵架。老伴罵他是豬油蒙心,才會在院子四周種上那么多楊柳。
李建盛不以為然地反駁老伴,說:“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別看這些樹小,可都是貨真價實的棵數。你瞧好了,等這些小樹換了錢,我給你買條大金鏈子。”
老伴沒好氣地說:“哼,等著你給我買金鏈子,那得狗年貓月。你守著你的金樹,蹲在螞蟻窩里過吧,我走!”老伴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就奔縣城里找兒子去了。
老伴氣呼呼地走了,李建盛覺得自己可解放了。平常老伴在家管得嚴,酒一天只能喝一盅,煙一天只能抽半盒。這個不能多吃,那個不能多吃,飲食起居都是條條框框。
老伴不在家,李建盛一天喝三頓,煙抽兩盒,也沒人念叨了。他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神仙的日子。可這樣的神仙日子沒過幾天,李建盛就慫了。
禮拜五晚上,李建盛去村里小賣部買了塊豬頭肉,一小袋小賣部老板自炒的花生米。
回到家里,打開電視戲曲頻道,聽著黃梅戲,李建盛抽一口紅盒八喜,再喝一口五十二度的紅星二鍋頭,夾一口豬頭肉,一邊吃,一邊搖頭晃腦,跟著電視里的演員咿呀咿呀地亂哼哼,那個美,就別提了。
不知不覺,李建盛就喝了幾小瓶,頭有點暈,眼睛看東西也有了重影。他知道自己喝多了,怕萬一老婆回來跟他沒完沒了,就泡了壺濃濃的茉莉花茶醒酒。
以前媳婦跟李建盛吵架跑到兒子那里,兒子總會在周末晚上,陪著老媽回來。
可這一次,李建盛喝著茶,等到晚上九點,也沒看到一個人影。李建盛知道,這回媳婦是真生氣了。看這樣子,自己不親自跑一趟,給這老娘們道個歉,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栽樹
不回來正好,這逍遙的日子還沒過夠呢。李建盛一邊想,一邊往門外走。喝了一晚上水,肚子都要喝漲了。
一腳踩出去,李建盛哐哧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只顧想事,竟然忘了門口有兩層臺階,這一腳踩下去,直接把李建盛給摔懵了。
他想爬起來,可右腳腕一陣劇痛,使得他重又坐在地上,腳腕好像折了。李建盛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跟兒子打電話,“兒子啊,我腳腕好像摔折了。”
兒子聽李建盛說腳腕可能折了,趕緊跟老媽急火火開車往家趕。
李建盛的腳腕被摔得出現了裂紋,腳腕腫得比大腿還粗。醫生給打上夾板固定,讓回家休養。
李建盛躺在床上,右腳下墊了兩個抱枕。醫生說在固定期間,不能下床走動。六周后固定位置完好,可拆除夾板,借助雙拐行走。完全愈合,大約需要三個月。
六周后,李建盛拆除了夾板,拄著雙拐到處跑。這幾個月,老婆一邊伺候,一邊訓斥,他耳朵都快被訓趴了。不過想想自己也活該,老婆在家管著,他也不會喝成那樣,把自己折騰得受了幾個月的罪。
過了一百來天,李建盛的腿才徹底好了,不過這腳腕卻成了天氣預報,天還沒啥變化,他腳就難受的不知道往哪放了。
一:第二個霉運
李建盛有個打小一塊長大的發小叫李長青,這李長青腦袋瓜聰明,打小學習就好。后來大學畢業在城里工作、安家。李長青每次回老家,都會先去找李建盛。這倆人在一塊,總有聊不完的天。
去年冬天,李長青在單位內退。因為老娘年紀大了,兄弟幾個輪流伺候,每當輪到李長青,他就趕回老家。
只要李長青回家,一有空閑,不是他找李建盛,就是李建盛找他。拿李建盛老伴的話說,這倆人好得穿一條褲子都嫌肥。
李長青玩了多年股票,綜合起來賺多虧少。他經常跟李建盛聊股票。李建盛聽得多了,也心動了。在李長青的指導下,李建盛把自己攢了多年的一萬私房錢,買了股票。
開始,李建盛還真賺了點錢。他把那些錢又投進了股市,可過了一段時間后,他買的那只股票,開始連續跌停,搞得他坐立不安。
當時,李長青剛回城里的家。李建盛問他怎么辦,李長青讓他不要急,跌漲都是常態,不要拋,也不要進,先看看再說。
每天,李建盛睜開眼,就去看股票。連續跌停,讓他的心一直往下沉。再跌,一萬本金就要血本無歸了。李建盛咬了咬牙,把手上的股票全都拋了出去,回收資本只剩五千。
本來李建盛就虧得心顫、肉疼,可沒想到,老伴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他用私房錢買股票的事,軟硬兼施,把那五千塊又給沒收充家了。
這一天,李建盛有事去縣城,在街上看到了人稱“賽神仙”的算命張的卦攤。想想自己一年之內都運氣不佳,怕是觸了什么霉頭,便決定讓算命張給自己算一卦。
二、賽神仙破局
李建盛把自己的倒霉事跟算命張說了一遍,讓他給自己相個
面,看看自己為什么運氣那么差。算命張仔細瞅了瞅李建盛的臉,正要說話,一個小伙子走了過來。
“爸。”小伙子喊了一聲,李建盛扭頭一看,是自己兒子。兒子告訴他,一會要去下邊鎮上,要把宿舍鑰匙給他,讓他自己去食堂買飯。李建盛讓兒子去忙,自己還有事,餓了在外邊買點吃就好。
算命
算命張聽小伙子喊李建盛爸爸,愣了一下,隨即對李建盛說:“兄弟的面相很好,是個有福之人,近期也沒看出有不對勁。”
“不是面相帶禍,難道是我家風水有問題?老哥,你會看風水么。”李建盛問。“會看,老弟覺得你家風水有問題?”算命張說。李建盛說:“我懷疑是這么回事。”
算命張說:“兄弟,那這樣吧,咱倆加個微信,你回去把你家周圍和院子里的情況,給我多拍幾張,我看看你家的風水有沒有問題。”
李建盛問給多少錢,算命張說:“我雖跟兄弟第一次見面,但一見如故,我一分錢不要,就當幫兄弟一個忙。”李建盛一聽不要錢,可高興壞了。趕緊加了算命張微信好友,相約晚上給他照片。
李建盛把自家院子周圍,院里,包括屋內都拍了多張照片,給算命張發到微信上。算命張一張張看完,說:“兄弟,你家院內和房內都沒問題。問題出在院外那些小樹上。”
算命張告訴李建盛,風水,自古講究陰陽平衡,院內不栽楊樹和柳樹是有原因的。柳屬陰,楊字可分為木和鬼,鬼也是陰物,老人們說“房前不栽桑,屋后不插柳,院中怕種鬼拍手”。所以,這些樹都不會種在家里。
算命張說:“兄弟,你在你家院子周圍種了一圈的柳樹和楊樹,也就是圍了一圈的陰氣,你家就兩個人,陽氣不足,陰氣過重,可不容易出事?”
李建盛趕緊問:“那老哥,我該怎么辦?”算命張說:“把那些柳樹、楊樹都挖了,種到村外的堤壩上,我保證你以后會越來越順。”
李建盛不舍得挖樹,可又生怕這些樹對家里人有影響,便聽了算命張的建議,把那些小柳樹和楊樹挖了,種到了村外的堤壩邊。
李建盛種樹時,正好被村主任看到了。村主任說:“建盛哥,你覺悟就是比別人高,義務種樹值得發揚,我回頭跟村委商量下,給你發點錢獎勵一下。”
村主任沒有食言,幾天以后,還真的給李建盛送過去五百塊。李建盛高興,這小樹苗栽的也不虧。
大家看小鬼子李建盛挖走了院子周圍的樹,栽到村外,還獲得了獎勵,覺得肯定有原因。便紛紛效仿,沒幾天,那些樹籬笆就都不見了。
今年開春,村里突然進去一幫人,各家各戶拍照測量。村主任說,他們村馬上就要動遷了。所有拍了照,測量的數據都已入檔,到時就按此補償。此后蓋房、種樹,花多少錢都不作數。
李建盛聽說后,想起自己的那五百塊植樹錢就覺得牙疼,如果不挖那些樹,至少也得幾千塊。思來想去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直到工作組進村,他看到領頭的是他兒子,心里“咯噔”一下,想:莫不是著了兒子的道了?
三、又見算命張
讓他震驚的事還在后邊,兒子處了三年對象,決定結婚。兩親家見面時,李建盛傻眼了。未來兒媳婦的父親,竟然就是給自己算命的算命張。
李建盛指著兒子,對算命張說:“我說張大哥,你翁婿倆,是不是合伙給我挖坑了?”
算命張拍了拍李建盛的肩膀,說:“親家,你還真冤枉我女婿了。這事兒,真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算命張告訴李建盛,女兒曾經告訴他,男朋友家拆遷的事。她說:領導安排小李主管測量、清算賠償統計。可當他看到鄉親們都在自家院子周圍,密密地種了一圈小樹,頭疼不已。
小李說,樹木的賠償是有規定的,這種投機栽樹是不在賠償范圍內的。如果不清理這些種成柵欄的小樹,賠償絕對是村民和清算方的最大矛盾。
小李不想得罪父親和村里的鄉親,可也不想為造假開綠燈。小李不知怎么處理,便向女朋友訴苦。
拆遷
算命張遇到李建盛,純屬意外。他曾在女兒手機里看到過小李的照片,小李卻不認識他。確認未來親家找他算命,算命張便決定借此助女婿一把力,所以便有了后來照相看風水的事。
至于村主任獎勵,這確實不在算命張掌控之中,純屬村主任個人發揮。
李建盛牙疼似的說:“親家,你這是硬生生,挖了我一大塊肉啊。”算命張拉著李建盛坐下,說:“老弟,你不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難為我女婿。你難為我女婿,我閨女心疼,就回去嘮叨。”
“她一嘮叨,我心里就急。”算命張說。李建盛嘟囔道:“你倒是心里不急了,我這會心里卻跟貓撓一樣。”“親家,你說啥?”李建盛“嘿嘿”笑道:“沒說啥。”
吃飯時,算命張摟著李建盛的肩膀,悄悄對他說:“親家,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婚房讓他們貸款,首付咱一家出一半。拆遷款,你跟弟妹來城里買個小點的房子,也省得年紀大了,你兒子、媳婦往回跑。”
“我打問好了,我住的那個小區,有家二樓要賣,價錢我也問了,就等著你跟弟妹去看房了。以后咱們住得近,他倆有了孩子,四個人一塊看,等咱們年紀大了,也都互相有個照應,能不麻煩孩子就不麻煩孩子。”
聽算命張這么說,李建盛在心里默默撥弄了半天小算盤,算來算去,他都覺得自己賺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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