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對于連光榮一家來說,百感交集。在這個月他們終于收到了國家有關部門的通知,確認他們的爺爺連德生曾經是紅色特工,并追認連德生為革命烈士。
而這個時候距離他們的爺爺連德生犧牲已經足足有75年,距離連德生和家人失去聯絡,失蹤長達79年。
連家三代尋找連德生,一直找了79年,在這一刻所有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
連德生到底是誰?他為什么會和家人失去聯絡那么長的時間呢?
和歷史上很多從事秘密戰線的革命先烈一樣,連德生所留存于世的記錄非常之簡單。
通過連家人的回憶和查找,連德生出生于1893年,是浙江省上虞人,由于父親去世的比較早,連德生很小就跟著母親到上海謀生。
在上海連德生一直掙扎于社會的底層,做過小店的學徒,后來進入上海英商電車公司當了一名售票員。
連德生雖然家境一般,但他這個人為人豪爽,講義氣,常常幫助工友,處事公正,在工友中很有威望,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工友之間的領袖。
1921年之后我黨在上海開展工人運動,大批共產黨人在這里創辦夜校,向工人傳播知識和革命思想,培養了很多優秀的工人革命者。
連德生也正是這批工人革命者中的一員,并在1925年光榮入黨。
入黨后的連德生更加積極地投身于革命活動,五卅運動,上海工人階級發動的三次武裝起義,這其中都有連德生的身影。
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之后,大肆捕殺革命者。連德生作為工人起義的組織者和工人領袖之一,他也成了敵人抓捕的目標。于是在組織的安排之下,他到了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
連德生在蘇聯的生活和學習情況,在史料上難以找到只言片語。我們只知道1928年他從蘇聯回國之后,進入中央特科擔任了紅隊的副隊長。
在當時,陳賡將中統駐上海的特派員楊登瀛發展成了我黨的秘密情報員,而連德生就以保鏢的名義待在楊登瀛的身邊,負責傳遞情報,同時也保護楊登瀛的安全。
1929年8月24日,正在開會的彭湃、楊殷、顏昌頤等共產黨人被敵人抓捕。而這一情報的泄露是因為時任中央軍委秘書的白鑫叛變。
楊登瀛利用自己在中統的渠道查清了叛徒的身份和藏身地點,這一關鍵情報也通過連德生傳遞給了陳賡。為后面中央特科鏟除這一叛徒做出了重要貢獻。
1930年,黃第洪叛變,想拿周恩來向老蔣邀功。黃第洪以匯報留蘇情況為理由,約周恩來見面,同時又把見面地點和聯絡方式密報給了中統。楊登瀛又獲知了此情報,急忙通過連德生將情報傳給了陳賡,及時避免了周恩來陷入危局。
此外,連德生多次參與了紅隊制裁叛徒的行動,為了避免身份暴露影響楊登瀛這條情報線,他不得不奉命離開了楊登瀛。
1931年,顧順章叛變,顧順章作為連德生李的頂頭上司對連德生等人的情況十分了解。連德生在組織的安排下,由香港轉移到江西,進入中央蘇區。
當時的情況非常危急,連德生甚至來不及和妻子說一聲,就匆匆踏上去了香港的輪船。到了香港之后,他才給妻子寫了一封信。
但是因為保密的要求,他在信中也無法提及自己到底為什么要離開上海,自己又將去哪,只能含糊地說,自己一切都好,讓家人不要擔心。
而連德生又是一名秘密戰線的諜報人員,所以他自己的情況也是對家人嚴格保密的。當時他的妻子陳三發也只知道他是一名共產黨員,去蘇聯上過大學,但是不知道他到底具體從事的是什么工作。
連德生和陳三發沒有想到,這一次的離別將是他們今生的永別。
連德生經由香港,順利抵達了中央蘇區。
而在那個戰爭年代,中央蘇區常年處于國民黨反動派重兵包圍之下,江西和上海的通信非常困難,連德生自然也無法向自己的家人報一聲平安。又或者他也擔心自己從江西寫信給陳三發,會給家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得已之下,連德生和家人的聯系中斷了。這一中斷,就是79年。
連德生在中央蘇區的履歷也是非常簡單,現在只知道他曾經在紅軍醫院擔任過管理員。中央紅軍長征之后,他被留在蘇區,擔任交通科長的職務。
后來連德生在隨著部隊轉移突圍的過程中,不幸受傷被俘,和他同時被捕的還有當時贛南軍區的政委劉伯堅等人。
1935年3月,劉伯堅、連德生等人因為堅貞不屈,誓死不降,被敵人殺害。
這一年,連德生剛好42歲。
連德生犧牲了,但是他的家人對此一無所知。
自從連德生在香港給陳三發寫過一封信之后,陳三發就再也沒有得到丈夫的任何訊息,她不知道連德生去了哪里。有的時候她會想,這茫茫人海之中,連德生到底在哪里呢?
適逢亂世,孤兒寡母生活有多么艱難。但是陳三發始終沒有放棄,她一邊辛苦的拉扯大自己的孩子之外,一邊還想盡辦法去尋找自己丈夫的下落。
她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丈夫一定還在,自己要找到他。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里面,一個沒有任何人脈的普通的婦女又怎么能在萬千人海中找到自己的丈夫呢?
陳三發沒有找到自己的丈夫。于是呢,她把這個尋找丈夫的任務交給了自己的兒子連信保。
其實連信保曾經無限地接近了真相。
連信保在上海解放以后,曾經給陳毅當過司機。而陳毅當年也是被紅軍留在了中央蘇區,陳毅和連德生同時被留在了中央蘇區,說明這兩個人中有可能是認識,即使不認識,通過陳毅想必也能獲得一些線索。。
不過當時的連信保并不知道父親到底去了哪里,自然也不知道父親曾經是一名紅軍戰士,也就沒有向陳毅提起過父親的情況。
后來連信保也多次去通過自己的工作單位,向組織尋求幫助,去尋找父親的下落,可是當時他們只知道父親叫連德生,其他的信息太少了,無法找到父親的下落。
但是連家人沒有放棄,連信保沒有找到,那么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孫子連光榮的身上。
那個年代連光榮條件有限,長期以來也是徒勞無功。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2008年,2008年連光榮退休后學會了上網。這一年,他開始試試著在網上搜索連德生的名字。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連光榮居然在一本網絡小說里發現了連德生的名字,而這本小說上面的連德生的身份也是一名英商電車公司的售票員。
雖然這是一本小說,但是對于苦苦尋找連德生下落的連光榮來說,無疑是在黑暗之中打開了一道小小的門。
連光榮隱隱覺得自己的爺爺可能和當年的中央特科有關系,于是他有了方向。他四處搜索中央特科的資料和消息。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大量關于中央特科的史記中,連光榮發現了連德生的記載。
其中穆欣所寫的《隱蔽戰線統帥——周恩來》一書中,對連德生的記載比較詳細。
看到這本書之后,連光榮覺得把握更大了,他專門輾轉多次,托人找到穆欣聯系方式。給穆欣寫信,咨詢連德生的信息。
連光榮滿以為這一次可以找到爺爺的下落,結果又一次失望而歸。因為穆欣只知道特科老人提起過連德生,但是連德生的最終下落他自己也不知道。
連光榮沒有放棄,繼續在網上去查找自己爺爺的信息。
在網上四處找了一年,2009年連光榮又一次有了發現。
他在網上發現了一名叫連德勝的烈士。這個烈士的照片,眉宇間看起來和自己,和自己的父親都有些相似。這份資料詳細地提及了連德勝犧牲的時間和地點。
連德勝,連德生,名字只差一個字,會不會是一個人呢?
有了這條線索,連光榮找到了贛州的相關部門,查閱了當年國民黨的一些相關資料,最后看到了劉伯堅,連德勝等人犧牲的情況。
經過連光榮的不斷努力,他基本上把連德勝和連德生兩個人關聯起來了。連德勝恰恰是連德生進入中央蘇區以后使用的名字,這也是他在檔案中留下的名字。但是據說在他的戰友中間,大家還是稱呼他為連德生。
最后連光榮在穆欣的建議下,把自己所找到的資料找到提交給有關部門。最后經過有關部門的反復甄別,最終確認了連德生和連德勝同為一人,就是他們的爺爺,同時也確認了連德生革命烈士的身份。
79年,三代人不懈的尋找終于有了結果。
有關部門為連德生建造了烈士墓,并進行了莊嚴的揭牌儀式。
連家人是幸運的,連德生也是幸運的。
在那個年代還有很多很多像連德生這樣,從事秘密戰線的革命先烈,他們的事跡并沒有被太多人知道,慢慢淹沒于歷史長河之中。
他們默默無私奉獻,戰斗,犧牲;
沒有人知道他們做過什么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沒有人知道他們最終的結局
但是就如那句話所說: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勛永垂不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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