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哎喲!”1935年12月16日,廣西大瑤山浩瀚林海中,傳來一聲接一聲地慘叫,一位男青年一腳踩進了獵戶設下的捕獸陷阱,“咔嚓”一聲,捕獸夾牢牢緊緊卡住他的右腳,鮮血直流,疼痛難忍。
“完了!完了!”更糟糕的是,機關觸發,一塊大石頭壓在男青年身上,動彈不得,他覺得自己的“卿卿性命”可能就丟在這荒山野嶺了。
一旁齊耳短發的妻子頓時嬌容失色,甩下身上的行裝,使盡渾身力氣想法搬走壓在丈夫身上的巨石。石頭實在太大,對一個嬌女子來說真的就是巨石,搬不動,她就用肩膀和整個身子一起頂。
總算是移走了要命的大石頭,可面對猙獰的捕獸夾,既沒有工具,又不敢瞎動,小夫妻倆束手無策。看著疼得大汗淋漓的丈夫,妻子安慰他:“別動,我現在就去找人救援。”旋即向森林外奔去。
但令人遺憾的是,妻子此一去竟然再也沒有回來……
男青年左等右等,熬過了黑夜,等來了天明,望穿雙眼也沒看到妻子的身影。“不能再等了!”他只能忍著痛,匍匐在地,拖著流血的腿和那可怕的“腳鐐”一點一點地朝山下爬,一路上都是血跡。
鉆心的疼、無助的怕,大山深林之中,青年有些絕望了,他呼喊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就在此時,他看到遠處有一位山民,便大聲“救救我!救救我!”,邊喊邊奮力朝前爬。
在山民的幫助下,他得救了!但妻子卻依然消失無影蹤,他不甘心妻子就這樣失蹤了,好心的村民們也決定探個究竟。村中領事人傳令:16歲以上男人全員出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一連六天漫山遍野地搜,溝溝嶺嶺地尋,依然杳無音信。第七天,村民終于在山澗激流中找到了。但年輕的妻子已經變成了遍體鱗傷、冰冷的尸體。原來,就在出山求援的路上,一路疾行的她一不小心跌下懸崖,就此與丈夫永別,結束了才25歲的生命。
可憐的女子是畢業于燕京大學的王同惠,那位青年則是后來成為中國社會學和人類學奠基人之一的費孝通。他們結婚才108天,轉瞬間美麗的人兒香消玉殞,就這樣才子佳人陰陽兩隔。
同齡人、同路者,纏綿、高雅、精致、清新的愛情和婚姻就此戛然而止。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于此為極!費孝通傷心至極,悲痛不已。次年在妻子的墓碑上刻下——
淵深水急,妻竟懷愛而終。傷哉!妻年二十有四,河北肥鄉縣人,來歸只一百零八日。人天無據,靈會難期;魂其可通,速召我來!
這對青年才俊此次進山是應廣西省政府特約來研究特種民族之人種及社會組織。悲痛之余,費孝通決心盡快拿出本次調查的成果來紀念和告慰亡妻,傷情好轉后,他和著血淚與思念撰寫《花籃瑤社會組織》一書。
“同惠在天之靈,留我之生以盡未了之責。”
這是費孝通第一本實地調查成果,也成了中國社會人類學的第一部田野調查報告。金秀大瑤山花藍瑤第一次微觀地走到了世人面前,這是費孝通的成就,更是妻子用生命換來的。
就在幾年后,1939年,費孝通的《江村經濟》(英文名為中國農民的生活)在倫敦出版,奠定了他在社會人類學的巨擘地位,但他依然沒有忘記王同惠,他在該書卷首語中深情寫道——
“請允許我以此書來紀念我的妻子。1935年,我們考察瑤山時,她為人類學獻出了生命。她的莊嚴犧牲使我別無選擇地永遠跟隨著她。”
也就是這一年,他和孟吟女士結婚,但他依然沒法忘記為他獻出生命的愛人,第二年,女兒出生,他將女兒取名為費宗惠,昵稱“小慧”,用女兒的名字來紀念王同惠。
即便是數十年后,已是“費老”的他還是將王同惠記在心中,1997年,他將他們蜜月中共同校訂的《甘肅土人的婚姻》中文版譯稿出版,還寫了一萬多字的序。《青春作伴好還鄉》的題,詩意中透著悲涼。
2005年4月24日,費孝通逝世,家人根據他的遺愿將他的一部分骨灰與王同惠合葬、一部分與孟吟合葬,最終回應了他提在妻子墓碑上的那句“魂其可通,速召我來!”
這就是一個真實的費老,他是一位集社會學家、人類學家、民族學家、社會活動家為一身的大家,但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自然人。正是這樣一位真實、執著、坦蕩的人,才能寫出國際人類學界的經典之作《江村經濟》。
雖然過去了80多年,我還是建議大家有時間的時候去讀讀這本才14萬多字的巨著,去讀懂那個年代,也讀懂不一樣的費孝通,還有發妻犧牲生命的意義。
今年,是費孝通誕辰122周年,湖南人民出版社特意選取了最能周全呈現費孝通精神世界的代表作品,出版了《費孝通經典作品集》,共8種12冊。現在下單還加贈:四種精美文創+三聯音頻課《社會學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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