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莊以劉姓為主,大約有80%多的人是劉姓,王、張次之,貌似張姓最少。村莊東側有個壽承寺,碑刻上是這么名字,縣志里有受成寺字樣。這個寺廟曾經是我小學六年所在,嘉慶十三年碑刻的捐資修繕名錄里已經有了劉王張以及周邊的韓熊馬等姓氏。看來三姓很早就有定居融合。
我是中學時候才知道大家喊的啞巴民真名叫劉國民。讓我想起了我的一個堂哥叫張國民。啞巴民頭腦聰慧,聾啞據說是小時候抗生素之類的針劑所導致。下象棋在村子里是佼佼者。下棋著迷,往往是他的哥哥或嫂子來喊著吃飯。不知道他是怎么學會的,大多數人不是他的對手。贏局基本確定的情況下,他往往也會得意的敲著手里被吃掉棋子咿咿呀呀得意,或者模仿別人,用手背摸摸對方的將帥,代表著老將快要涼(死)了。
因為能力卓越,往往吸引很多村人站在另一方的背后支招對抗做參謀,一個啞巴對陣三五個正常人在村口也是一種景觀,啞巴民的哥哥是個正常人,雖然下棋水平不高,但也見過在后面蹲著給予心理支持。當然,群眾的力量是最大的,啞巴民也有輸的時候,一般都是用手指點著周邊的敵對參謀者指責別人亂言語。生起氣來,看到旁觀人嘴動都會認為是在支招參謀,也有摔棋子回家的舉動,引起一群人的歡笑。
啞巴民會剃頭,還一度小有名氣。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大多數人都接受過他的服務。在自家院子里有一間小屋子來理發。我記憶深刻的就是那種手工理發推子,卡噔卡噔的響聲,一種類似馬尾巴之類的短短的東西掃頭發茬,還有一長條锃光瓦亮的黑色比刀布。那時候沒有吹風機、甚至沒有電動理發器,原始的工具讓我有了享受過程和時間之慢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那種夏日里卡噔卡噔手工推剪帶來的涼爽,再難以重逢。電動工具普及的今天,面對大小理發店的快效率,讓我深深理解老家廟會上那種支個火爐子,一盆熱水,一個老者舒服躺著被刮臉或胡子,享受著陽光微風、叫賣聲摻和的舒服和愜意。
印象中八十年中后期到九三年左右理發價格是兩毛錢到五毛錢。去理發的學生較多,也有幾個成年人。我就理過被稱為“茶壺蓋”的發型。
客居他鄉,對老家情感多注重于聊舊聊親。我在鄭州組建了鄭州漯河籍經理人群,匯集了幾十位身邊的漯河籍在鄭老鄉。還搞過劉莊或蓮花鎮籍在外人員的小群。碰見有劉莊的,就會倍感親切。從一個在外人員口中得知,啞巴民因車禍偏癱早已經去世,大概在2009年以后的事。知道這個事后,我很是唏噓。我也喜歡象棋,因為在流莊二十年的原鄉成長,象棋、戲曲這樣的基層文藝代表也成為了我的愛好。曾經下象棋也是同齡中的王者,甚至大學階段我還代表學校參加過鄭州大學生圈的象棋比賽。啞巴民在我眼里算是一個伙伴,一個回憶這個鄉村流年的符號。
現在鄉村受城市化影響很大,人口沒有了,傳統的健康的文化娛樂活動也少了,更很少見人下象棋。替代的是一群大媽大爺打麻將這種現象。我在鄭州,看到路邊有人下象棋,常常會有一堆路人圍著分為陣營各自指戰,我喜歡這種市儈場景生活,也曾參與其中的七嘴八舌,甚至感覺這樣亂哄哄的斗智更有意思。
寫下第二個啞巴的剪影片段,只是為了記載流莊土地上的滄海一瞬。西方神學有《出埃及記》,南陽作家有《出梁莊記》,我走出了流莊,在它有歷史可載的幾百年里,只是流水的漂流水草,斷了根系。各種的文圖故事嘗試就是各種原鄉在腐爛中的掙扎,水草在滄濁的河流中,沉浮飄搖莖葉閃現,證明著一小片土地上的流動。今天我在他鄉能偶爾回憶記錄,最終我和更多人以及他們的更多流莊一樣,成為時間的啞巴,那些曾經的現在的和未來的,都將無聲于塵土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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