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諸葛亮傳》中,陳壽說諸葛亮:“可謂識治之良才,管、蕭之亞匹矣。然連年動眾,未能成功,蓋應變將略,非其所長歟”。諸葛亮是治世良才,僅次于管仲、蕭何,但統兵打仗卻不是諸葛亮所擅長的。說到龐統,僅軍事才能而言,似乎要高于諸葛亮,陳壽認為,龐統“儗之魏臣,統其荀彧之仲叔”。龐統的軍事才干,與曹操第一謀士荀彧不分伯仲。
那么,如果當初是諸葛亮隨劉備入川,然后在圍攻雒縣時被流矢射殺,龐統能不能取代諸葛亮,與司馬懿大戰,然后戰而勝之,幫助劉備一統三國呢?
諸葛亮謀全局,龐統擅長謀一役
若是以龐統在三國中的表現看,陳壽把他比作荀彧,恐怕是高拔了。作為蜀漢的遺臣,陳壽在修三國志時,以曹魏為正統,溢美曹魏、司馬氏,貶低劉備集體在所難免,《三國志》因此而為后世詬病。
抬高龐統,是因為龐士元在三國形成之前就已經不在人世,與曹魏以及司馬氏并無太多的交集?!度龂尽分校嫿y并無多少卓著功勛,《三國演義》中說龐統獻連環計,為周瑜火燒赤壁立下大功,那是演義小說而不是正史。
《襄陽記》中說,龐統是當時名士龐德公的侄子,劉備拜訪司馬德操問世事,與龐德公交厚的水鏡先生說:“入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杰。此間有臥龍、鳳雛。”劉備問,臥龍、鳳雛是誰。水鏡先生答道:“諸葛孔明、龐士元也”。
水鏡先生的這句話,出自《先賢傳》:“鄉里舊語,目諸葛孔明為臥龍,龐士元為鳳雛,司馬德操為水鏡,皆德公之題也”。
這兩則私家筆記史料,在《三國演義》中就演繹為:“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以這句話而論,無論是諸葛亮,還是龐統,只要得到其中一人,就可以“安天下”。然而,龐統早隕,諸葛亮卻在,也沒有“安天下”。反之,龐統若在,同樣不能兌現司馬德操的預言。
但是,有一種情況,可以幫助劉備“安天下”,那就是龐統與諸葛亮同時存在,一個治理內政,提供后勤保障,一個去打司馬懿,這樣,蜀漢的勝算就大大地增加了。與諸葛亮相比,龐統的才能更擅長于謀一役之功,打一場大的戰役不成問題,但卻在全局戰略方面,要輸于諸葛亮很多。
“鼎足三分”雖然不是諸葛亮首先提出來的,但其《隆中對》卻是站在了非常高的全局角度,為劉備謀劃的一統中原的戰略。沒有《隆中對》,劉備恐怕不會如此高看諸葛亮。
《隆中對》從戰略角度看,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出在龐統反對這樣的計劃,認為荊州不可守。但是,劉備卻十分贊同這樣的戰略謀劃,出征益州時,戰略重點依然擺在荊州,留下了諸葛亮、關羽、趙云等人鎮守。劉備,絕不是《三國演義》中的劉備,正史中的劉備,無論從戰術、戰略,以及陣前作戰的能力方面,都堪稱當時“梟雄”。
因為戰略謀劃不同,龐統在進攻益州時,顯得急躁冒進,這才招致“落鳳坡”之禍。也正是因為“落鳳坡”射殺了鳳雛,導致諸葛亮、趙云二人不得不入川作戰,荊州被戰略性地放棄。
相比龐統而言,司馬懿更是大戰略家,他最高限度地利用了魏蜀吳三家的爭斗,依仗曹魏強勁的實力,削弱三家,為司馬炎吞并三國奠定了基礎。在司馬懿面前,諸葛亮不敵,龐統恐怕更不是對手。
蜀漢國力不濟,龐統必定會
是不是龐士元死得早,沒有完全展示其才能呢?假以時日,龐統是不是可以戰勝司馬懿,幫助蜀漢一統三國呢?答案是否定的。
諸葛亮不斷進攻曹魏,屢敗屢戰,又屢敗屢戰。諸葛亮不是不識時務,而是深刻分析了三國的局勢,不斷攻打最強大的曹魏,實則為蜀漢自保。所以,陳壽說:“(亮)自以為無身之日,則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國者,是以用兵不戢,屢耀其武”。不主動進攻,最為弱小,也無能人的蜀漢,必定會遭到曹魏和東吳的不斷侵擾。
這是諸葛亮治理蜀漢最為過人之處,遺憾的是,蜀漢地窄人疏,人財物諸方面都不能與魏吳相比。諸葛亮雖然堪比管仲、蕭何,“而時之名將無城父、韓信,故使功業陵遲,大義不及邪”,陳壽最終不得不為諸葛亮惋惜:“蓋天命有歸,不可以智力爭也”。
諸葛亮也深知蜀漢國力不足以長久抗衡魏吳兩家,曹魏青龍二年(234年)春,諸葛亮帥眾出武功,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秋天,病故于五丈原。這件事,陳壽大為贊賞:“至今梁、益之民,咨述亮者,言猶在耳,雖甘棠之詠召公,鄭人之歌子產,無以遠譬也?!?/p>
蜀漢國力不濟,是諸葛亮不能與曹魏抗衡,打不贏司馬懿的重要原因。換作龐統,恐怕比諸葛亮還不如。諸葛孔明善于治理,蜀漢吏治整肅,內外諸臣盡皆傾服,出兵伐魏,沒有后顧之憂。后來的姜維,雖然繼承了諸葛亮恢復中原的遺志,不斷出兵,卻被每每被自家人抄后路,不得不退守沓中屯田,蜀漢因此滅亡。
假如換做龐統,其戰略才能與治政水平是遠不及諸葛亮的。先且不論能否打贏司馬懿,蜀漢能否自保還很難說。即便是能夠守住成都,龐統未必能像諸葛亮那樣,御敵于國門之外,確保蜀中幾十年相對安寧。與司馬懿對陣,恐怕會輸得更慘。
龐統德才不敵孔明,鳳雛難以成就大業
正史之中,龐統最為著名的戰績,是幫助劉備以誘敵之計,斬殺了劉璋手下的大將楊懷、高沛,挑明了劉備進入西川奪取益州的戰略目的。不過,龐士元執行的戰術,是在《隆中對》的戰略計劃之中的一次局部謀略,鳳雛畢竟沒有超出諸葛亮的戰略設計。
在這場局部策劃之中,龐統給出了上、中、下三條計策,供劉備選擇,劉備認為上計太促,下計太緩,“然期中計”,斬殺了楊懷、高沛。作為與諸葛亮比肩的軍師,如此給主公出題目,證明龐德并未完全得到劉玄德的信任。同時,也證明龐德不僅在大智慧上不如諸葛亮,個人修養方面,也不及臥龍。
諸葛亮事無巨細,均深思熟慮,一旦想法成熟,就對劉備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也深得“主公”信任。這方面,龐統一直不如諸葛亮。劉備得荊州之后,以龐統為從事守耒陽令,龐統則“在縣不治”,被免官。東吳魯肅致書劉備,推薦龐統,諸葛亮也在劉備面前極力舉薦,龐統這才得到重用。
這段歷史,寫進了《三國演義》之中,但卻不是因為龐統獻連環計,不得不脫離曹操而投奔了劉備。諸葛亮對龐統有舉薦之恩,龐士元剛剛“與亮并為軍師中郎將”就反對劉備、諸葛亮共同籌劃,并已經開始實施,且實施得比較順利的“隆重對策”。如此,無論從才能智慧和個人修養方面,龐統都顯得不夠成熟。
雖然陳壽說諸葛亮不擅長軍事有失公允,但卻對諸葛亮推崇有加,十分敬服?!度龂尽な駮ぶT葛亮傳》中,陳壽特別寫了一段評價:
亮毗佐危國,負阻不賓,然猶存錄其言,恥善有遺,誠是大晉光明至德,澤被無疆,自古以來,未有之倫也。……亮少有群逸之才,英霸之器,身長八尺,容貌甚偉,時人異焉。
因此,陳壽專門收集諸葛亮故事,撰寫《諸葛亮集》以獻晉武帝,被授以著作郎,兼任巴-西郡中正之職。諸葛亮的大智慧以及“光明至德”,是其“毗佐危國,負阻不賓”的底氣之所在,也是蜀漢賴以支撐危局,在夾縫中求生存的第一保障。龐士元與之相比,那就差得太遠了。
龐德自負,急于取西川以建立功業,其中是不是與諸葛亮暗中較勁的個人因素,正史之中看不出來。但是,羅貫中在其《三國志通俗演義》中卻表示了懷疑態度。
落鳳坡事件之前,諸葛亮派馬良送信給劉備,建議謹慎行兵,劉備便產生了回荊州的想法。龐統則暗自思忖:“孔明怕我取了西川,故意將此書相阻耳?!庇谑牵嫿y反諸葛亮之意,建議:“主公不可疑心,可急進兵”。
雖然演義小說抬高諸葛亮,涉嫌貶低龐統,但是,從后來的戰局演變來看,還是諸葛亮率趙云等人入川,才解決了益州問題。事實上,劉璋一家經營西川多年,軍事實力并不弱,龐統顯然太過自信,對整個戰略局勢缺乏全面的分析與判斷,輕敵冒進,這才造成了“落鳳坡”中流矢身亡的個人悲劇。
龐統的個人悲劇,波及到蜀漢整個戰略謀劃,劉備不得不調荊州之兵入川,“隆中對策”失去了一只強勁的翅膀,從而導致了整個三國的歷史走向。
“隆中對”可謂千古奇謀,諸葛亮無愧陳壽“自古以來,未有之倫也”的高度評價。在蜀漢戰略大局之中,龐統不僅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反倒因為各種原因,客觀上破壞了劉備、諸葛亮的長久戰略。
綜合來看,龐統無論從哪方面講,都不是諸葛亮的對手。假如落鳳坡落下的是臥龍,龐統絕難與司馬懿相抗衡,蜀漢能不能維持四十多年,還真的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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