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終于陽了。
原本在家隔離就沒事。怎知第二天中午,父親突然說很冷,然后整個人在床上抽搐,嘴唇發白,這可把我們嚇壞了。本來想打的,可看情形我果斷的打電話叫120。
車很快來了,我和一位醫務人員扶著父親下樓,然后擔架在下面等著。父親躺上之后,我們疾步走向下面的救護車。這個時候我突然抓住父親的手腕。我突然想到,如果父親這個時候走了怎么辦,我原來如此愛父親,我還沒有好好的盡孝心啊。想起這些年,我跟父親的誤會,我多少次跟父親吵架,傷害父親的心,父親現在都只呆在小小的房間里,以避免發生那樣的誤會……
記得小時候,父親稍微對爺爺有點不敬,我都會怪父親。怎么我也對父親不恭敬……但是父親跟孫子感情卻極好。兒子很喜歡爺爺,甚至超過了我,父親也的確很喜歡孫子,跟他們玩得很盡興,也許這就是“隔代親”吧。我在家里看新聞的時候,是要用沙發把孩子隔開的,否則他們會在我面前搗亂。有時候我怪兒子拒絕我,太太就說:你都沒陪他玩。的確,不要說玩了,就是尿褲我至今也不懂得怎么換。
我突然發現我漫長的成長史,自己對人對事對物有無窮的看法,但到了自己身上,怎樣才能驗證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比如孩子看手機看電視,那我是不是一個看手機看電視的壞示范?又如知道父母不能在孩子面前吵架,實際上自己是如何無法克制自己的怒火的?
我只是在醫院里,緊張得像個無頭蒼蠅,一會按照指引去借輪椅,一會去交費拿藥,一會帶父親上廁所,一會帶父親去打點滴,一會走長長的走廊去照CT,得知要等兩個小時又推著父親折返原地打點滴……
在推著父親過走廊的時候,我充滿了力量,我終于可以對父親說“您放心,您的晚年有我”了。
量體溫時,我幫父親抹汗。父親松弛的肌肉,是小時候在水溝里教我們游泳的、騎單車載我們去電影院看電影的、從門上拿下竹枝打(更多時候是威嚇)我們的……那個父親的肌肉。是父親老了身體縮小了,還是我們長大了?父親如此瘦小,甚至需要我們保護了……
父親像個孩子一樣,在醫院呆了幾個小時候后,他說,剛才怎么下樓,怎么上救護車的,他完全不知道……
妹妹后來說這是發燒后的驚厥(那時候父親40度),媽媽說,那時幸好有你請假在家……
在照CT的時候,引路的大夫看著我,對父親說:“這是你兒子吧,眼睛好像(大家都戴著口罩。也第一次有人這么說,平時都說我像媽的)——養兒的目的就在此體現啊!”
這提醒了我,我對父親只有索取,我又何曾孝敬過他?
小時候我怪父親偏愛妹妹,生病十年我感受到父親對我無盡的愛與盡責,直到我怪兒子不喜歡我(現在才知道他偶爾喜歡偶爾不喜歡)父親生氣。我終于體會到,什么是父母的心,什么是兒子的心。
打完點滴,醫生說可以回家了……
對父親好一點吧,避免以后無盡的后悔。
抓住夕陽的余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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