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館陶縣城東南角一帶,是在元明清三朝及民國時期衛河沿岸的水運重鎮、被稱為“南館陶”的老城區,館陶人習慣上稱之為“老街”。
館陶老街形成于元朝,是其驛站系統中水馬大驛“南館陶站”的所在地,由于地處水陸要沖,商賈云集、舟車輻輳,明朝在這里設有南館陶巡檢司、南館陶遞運所、陶山水驛,清朝建起了城墻,城西有山西會館。
館陶“老街”范圍及“古棚”位置
南館陶城內的主街道有兩條,一條是連接西門和東門的東西大街,另一條是由東西大街正中間位置通往南門的街道,二者在城中間形成了一個“丁”字路口,在這個路口上有一座被稱為“古棚”的建筑,東西向的大街還因此得名“古棚街”。
古棚已消失了50多年了,雖然時間已經久遠,但很多館陶人還對它念念不忘,不過由于時光消逝,古棚的模樣在人們的心目中已經模糊。本文就來還原一下“古棚”的樣式及來歷。
古棚的樣式
古棚北靠關王廟,向南伸出,南面有兩根柱子與街道南緣相齊,整個古棚正好罩住大街,行人可以在棚下經過或休息。
古棚的造型,據老街居民描述,為一層(也有說二層,為何有這種差異,下面再表),四角有龍頭并上翹,棚頂為灰瓦,圓尖頂,頂部為一大圓球,棚頂下雕梁畫柱,異常華麗。
按照筆者的想象,古棚的四面,大概和古代的戲樓類似,北面為墻,東、西、南三面敞開,分別相對“丁”字路口三個方向,供人通行。
留存至今的古戲樓
其建筑樣式,則類似大點的四角形亭子,上為“四角重檐攢尖頂”。重檐雖然看上去是兩層,但由于第二層只是一種建筑樣式,并不像樓房一樣具有實用性,所以也算是一層,造成在不同人的視野中,就有了古棚既是一層,也是兩層的觀感。古棚的四條棚檐在頂部收到一起,集中到一點,為攢尖,在我國古代建筑中有個專門的名詞,稱為“寶頂”,一般為圓形。
可能看到上面所說的文字,大家還不算明白。筆者找來了拍攝于1942年山西運城的一張舊照片,其中有一棟跨街道的建筑,行人可以自下面穿過,不過這棟建筑可能僅有兩面供通行,并且是平頂。至于“四角重檐攢尖頂”的樣式,可以在承德避暑山莊普陀宗乘之廟萬法歸一殿的頂部看到。
因此,館陶老街的古棚就是類似山西運城跨街道建筑,再加上萬法歸一殿頂,再把頂部攢尖頂換成球形,這樣“湊”成的一個整體大約就是“古棚”的模樣,您能想象到了吧?
萬法歸一殿頂+運城街道老照片
古棚的來歷
關于古棚建于何時,在各個版本的《館陶縣志》、《館陶地方志》中均未找到,但是據館陶老街居民介紹是明朝時期后劉莊的鄉紳劉豹所建。這一點,在劉豹的墓志銘中有側證:
陶南鋪中有關王廟,乃公伯通祖所建也,后因傾圯,鎮人欲重修之,公曰:吾祖所貽何敢累眾,遂捐數千金募工匠煥然一新。
古棚北面的關王廟是劉豹的祖父所建,到了劉豹時期,破損倒塌,需要重修,劉豹不讓鎮上的人出錢,說這個關王廟是我祖父所建,怎么敢勞累大家出錢出力,于是花重金重新整修了關王廟。
劉豹墓志銘中有關關王廟建設情況的記載
關王廟,也是后來的關帝廟。由于關公是在明朝萬歷四十二年(1613年)才被皇帝封為帝君,在那之前一直被封的是王位,所以稱關王廟,萬歷四十二年之后所建供奉關羽的廟宇才稱關帝廟。
雖然記載中只提關王廟,沒提古棚。但古棚的位置就在緊挨著關王廟的大街上,再結合老街居民的傳說,不難得出古棚就是關王廟的一部分,或者是附屬建筑,可能類似寺廟山門一樣的建筑吧。
另外,看劉豹墓志銘,也不能弄清楚古棚是一開始就是關王廟的一部分,還是劉豹在重修時新建,不過劉豹的祖父也是明朝人,只要知道古棚是建于明朝,并且跟劉豹有關系就可以了。
手繪的南館陶1942年的平面圖,紅框內為古棚與關帝廟
劉豹其人
劉豹是南館陶鎮后劉莊村人,出生于明朝正德五年(1510年),于萬歷二十一年(1593年)去世,享年八十四歲。
他勤于農務,并且善于積累,家境富裕。雖富,卻不吝嗇,他樂善好施、扶危濟困。有因貧困而來借錢的,他從不推諉,借出錢后也不催著還錢。他還針對外鄉人來南館陶后沒有盤纏回鄉一事,捐出好地,產出用來資助行人回鄉。又看到南館陶渡口的渡船老舊,經常發生傾覆事件,覆溺死者不可勝數,買來船只作為“義舟”免費渡人,又捐出四十畝地、樹三十余株當作擺渡人的薪水和修理渡船用木。這樣的好事,劉豹做了無數件,在南館陶周邊乃至很遠的地方都贊頌他的功德。
由于他樂善好施,“德行著聞,為鄉里所敬服”,并且年紀較長,于萬歷十年(1582年)被朝廷授予“壽官”了一職。
來源自網絡的“恩賜壽官”匾
壽官是對壽星的一種別稱,由官方授予,在明朝出現,是虛職又是榮譽,有官帽官服,沒有爵位,相當于八品或九品。只在恩詔頒布時才得以賜給,整個明朝300多年里僅授過十九次。
明《神宗實錄》卷一百二十八記載了萬歷十年九月的這次“恩詔”:
丙寅,重上兩宮尊號詔:軍民之家,有年七十以上者,許一丁侍養,免其雜泛差役;八十以上,仍給與絹一匹、棉一斤、米一石、肉十斤;九十以上者倍之。其男子若有德行著聞,為鄉里所敬服者,給與冠帶榮身。
劉豹在萬歷十年的時候,年紀72歲,并且素有德名,符合“壽官”的授予條件,于是就得到此職,如此顯赫的事情,當然被記載于他的墓志銘中了。
古代類似“古棚”的建筑
其實在我國古代各城池正中間的十字街口、丁字街口,建設一棟醒目的建筑物的情況是極為常見的,這些建筑形式不一、多種多樣,有鐘樓、鼓樓、更樓、譙樓、戲樓、牌樓、望樓、古塔、廟宇、牌坊等標志性建筑。
東漢畫像磚中市中心的樓閣
這種建筑形式,早在出土的東漢畫像磚上,也可以看到,城池的中央就建有一座五脊重檐的樓閣。此外在上個世紀初由西方人拍攝的很多大大小小不同的城池中間,也都有一棟類似的建筑。
這些建筑物除了發揮它應有的功能之外,又是一個景觀建筑,可以提升城池的“形象”,還可以供行人遮雨、乘涼。并且這類建筑由于遠比周邊房屋高大,在戰爭時期可用于居中觀察敵情,就算在平日里也可以用來登高遠望,防盜、防火,可謂集外貌與實用于一體。
老照片中類似的建筑
在南館陶城的中央也是這樣,無論是關王廟還是古棚,都是符合古代城池建設規律的,不過南館陶城是商業城鎮,其建筑則更注重實用,因此古棚就成了三面敞開的樣式,而沒有建成像西安鐘樓、聊城光岳樓那樣有著厚重墻體的建筑。
由于年代久遠、戰火頻仍、缺乏維護,到了上個世紀初,古棚已破舊不堪,于是在1966年左右被拆除,只停留在人們的記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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