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一場大雨過后，位于河南省滎陽縣東南方向的賈峪鄉楚村村東約百米處，一座明代高等級墓葬的墓室暴露。按其規制，這是一座郡王級別的墓葬。河南省文物部門聞訊，立馬派員前去進行清理發掘。

滎陽一帶是明代周藩的三大兆域之一，此地先后葬有周簡王、周靖王、周懿王、周惠王、周康王、周莊王、周敬王等七位周王，一眾郡王也紛紛選擇安眠于此，工作人員懷疑這是某位周藩郡王的墓葬。隨著發掘工作的深入，發現該墓早年曾被盜掘過，不禁令考古工作人員心中發緊。果然墓中只出土了寥寥數件青花瓷。好在兩盒壙志的出土，慰藉了工作人員苦悶的心。

周惠王墓出土的青花云龍紋玉壺春瓶

兩盒壙志分別為《皇明周惠王壙志》和《故妃譚氏壙志》，據壙志所述，該墓為周惠王朱同?與王妃譚氏及夫人張氏、宋氏的合葬墓。堂堂宗室親王，為何會棲身于郡王規制的墓葬之中呢？

朱同?生平

朱同?（音áo），生于正統十三年（1448年），為周懿王朱子埅（音dì或fáng）的庶長子，生母張氏。關于他名字，《皇明周惠王壙志》與《明實錄》記作朱同?，《明史》作朱同鑣（音biāo），當以壙志、實錄為準。

天順三年（1459年）七月，受封睢陽王。天順五年（1461年），冊封東城兵馬副指揮譚通之女譚氏為，朱同?時年14歲，不到宗室娶妻的最低年限，朝廷卻給他安排了王妃，就是這么離譜。

“（五月）己酉命定西侯蔣琬……為正使，吏科給事中樊冕……為副使，各持節冊封南城兵馬副指揮楊福女為周府潁川王妃，李謙女為義陽王妃，西城兵馬副指揮梁俊女為汝陰王妃，袁諒女為臨汝王妃，東城兵馬副指揮譚通女為睢陽王妃，王純女為河陰王妃。”（《明英宗實錄》）

這對少年夫妻并沒能攜子之手與子同老，睢陽王妃譚氏去世于成化初年，于成化二年（1466）入葬，朱同?去世后前來與其合葬，所以這是一座由郡王妃墳升格為親王墓的墓葬，雖然有所改建，但整體規制并未發生大的變化。這在明代并非個例，單就周藩而言，他祖父的周簡王墓同樣是由郡王妃墳升格的親王墓。

《皇明祖訓》云：“如王年三十，正妃未有嫡子，其庶子止為郡王；待王與正妃年五十無嫡，始立庶長子為王世子。”周懿王沒有嫡子，故成化十二年（1476年）身為庶長子的朱同?，由睢陽王晉封周世子。

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六月初九，周王朱子埅薨逝，在位29年，享年63歲，朝廷賜謚曰懿。

開封府

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六月，朝廷以恭順侯吳鑒、中書舍人錢鏞為正副使，持節前往開封冊封周世子朱同?為周王。當年十一月，打著朝賀新帝即位的旗號，請求進京朝覲，被明孝宗所止。

周藩因始封君周定王朱橚為明成祖朱棣的胞弟，進入永樂以后，得到了特殊照顧，經過永樂、洪熙兩朝的加祿，歲祿高達二萬石。這明顯有違《皇明祖訓》所定的親王歲祿上限，朝廷自然不肯為多出的部分買單。故自周簡王朱有爝起，幾乎每代周王都會圍繞歲祿問題與朝廷扯皮，朱同?也未能例外。他上疏要求二萬石歲祿，結果遭到主管錢糧的戶部激烈反對。明孝宗借坡下驢，給予一萬石，唯一的好處是全額支取米糧，沒有拿形同廢紙的大明寶鈔糊弄人。

“（成化二十三年十二月）甲戌……命周王同?祿米仍舊歲給本色一萬石。王既嗣封，奏：‘本府歲祿一萬石，永樂以后嘗增給至二萬石，欲如增給例。’事下戶部言：‘增給乃一時特恩，非祖訓舊制。’故有是命。”（《明孝宗實錄》）

日食在古代被稱為天狗食日，一旦發生日食，人們便會敲鑼打鼓以救日。中國是世界上最早記錄日食，也是史料最齊全的國家。古人一早就以明白它是一種純粹的天文現象，比如西漢經學家劉向就稱“日蝕者，月往蔽之”。王充在《論衡》中持同樣觀點。

為何古人明知日食是一種純粹的天文現象，還要救日？是因為傻，還是純粹閑的沒事干。不，這是天人感應衍生出來用以約束皇帝的一種手段。在天人感應理論下，皇帝作為天下主宰，一切或好或壞的征兆，都與他的表現有關。北宋二程就言：“日食有定數，圣人于《春秋》必書者，欲人君因此恐懼修省者。”

所以出現日食，由不得朝廷不重視。

日食

弘治元年（1488年）六月初一，天有日食，開封也在其籠罩范圍內。按照規定，上到官府，下到小民都需要救日。可周藩儀賓吳鼎、紀善陳惟簡等人對此無動于衷。事后遭巡按御史彈劾，盡數下獄。經由朱同?設法施救，才得以脫身。周王本人也沒落得好，被皇帝侄孫數落了一頓。

“（弘治元年十月）乙未……周府儀賓吳鼎等五十二人，紀善陳惟簡等十一人以日食不救護，為巡按御史劾奏下獄。周王同?上疏申救鼎等。得旨俱宥之。仍令本府今后檢束儀賓及諸官屬各守禮法，毋得違犯。”（《明孝宗實錄》）

此后周藩相對比較平靜，除上述事件外，只有弘治五年（1492年）他弟弟清河王朱同鐪（音lǔ）違反宵禁，趁夜外出晃蕩，被巡夜軍士所阻，結果惡向膽邊生凌虐軍士，被明孝宗痛罵“狂縱殘忍”，要求朱同?嚴加約束。可在位后期，三個逆子的出現，頓時令他的人生“多姿多彩”起來。

頭號逆子周世子朱安?

朱同?子嗣眾多，據《皇明周惠王壙志》記載共有十九子，而《明實錄》所載為數達二十五子之多，當以實錄為準，皆因活到封爵的就有十九人之多，還有部分夭亡，是歷代周王中子嗣最多的一位。

朱安?（音héng），生于成化五年（1469年），嫡母睢陽王妃譚氏無子，長子早夭，排行居次的他雖是庶出，可在父親不得續娶的情況下，自動成為長房長孫，是周王爵位的下下任繼承人，故深受父祖喜愛。

朱同?成為周世子后，在祖父周懿王的奏請下，朝廷開特恩封朱安?為周世孫。成化二十三年，時年40歲的朱同?襲爵，按《皇明祖訓》所定，朱安?并未到晉封周世子的時機，可因祖父的謀劃得以提前鎖定這一頭銜，父王襲爵的同日受封周世子。

弘治五年（1492年），在朱同?的奏請下，朱安?的生母高氏被封為周王次妃。

“（二月）庚戌，周王同?以故妃譚氏無子，請封其世子生母宮人高氏為次妃。許之。”（《明孝宗實錄》）

在兩代周王的寵溺下長大的朱安?，毫不意外成長為“歪瓜裂棗”，性格貪婪暴戾、不知厭足，什么錢都敢上下去手，動輒凌虐他人。朱同?體弱多病，“常不事事”，由他代理府事，更給了他諸多機會。

明代親王劇照

弘治九年（1496年）十二月初四，朝廷突然收到周王控告世子朱安?的奏疏，內中歷數其種種不端行為，歸納起來主要包括以下幾條：

1、專權嗜利，知有己而不知有父。

朱安?利用代行其權之便，將父親架空，瘋狂往自己口袋里摟錢，中飽私囊。擅自將王府所屬王莊的產出收入囊中，將隸屬于王府的校尉、軍匠、庖丁、諸役等調過來為自己服務。更有甚者，在祭祀活動中充當司儀的禮生齋郎，本應由有關部門指定，他卻拿來公然售賣。

2、霸臨周藩小宗

強迫周藩所屬各府及郡主、縣君將所屬祿米契券低價賣給自己，而后逼迫負責發放祿米的布政司加量給予。儀賓楊汴等曾對此稍有爭辯，結果被他拘捕關押，肆意鞭撻凌辱。

時任鎮平王朱同?（音mí）與周王朱同?份屬從堂兄弟。但朱安?很不給這位叔叔面子，隨意緝拿鎮平王府人員。王府長史出來勸阻，他非但不聽，反而對其進行凌辱，并將其隨從亂棍打死。

3、侵占弟弟喪葬費用，欺凌弟媳，致母病故

朱安?的胞弟定安王朱安渳、聊城王朱安潧去世后，由于無子由朱安?代為主持喪禮。結果朝廷撥付的治葬之資，全部被他私吞。這還不算，又如同禽獸般的欺凌弟弟的未亡人。

這種不當人子的行為，氣得生母高氏血壓飆升，以至于郁憤成疾。周王派人給高氏施醫進藥，朱安?竟然不肯給母親用，致使她不治而亡。為母治葬時，又命各州府提供民夫，借機從中收取錢財。

古汴河風光

4、侵奪民產，與民爭利

朱安?讓人釀酒，強行推銷給百姓，收取遠超其價值的酒資。為將自己賣酒的生意發揚光大，竟肆意奪取他人的宅第改作酒館，甚至干出了推平他人的墓地改種糧食這種缺德事。此外，還隨意羈押富民、妓女，進行勒索。

開封府稅課司所得雖然歸周王府所有，可按照宗室不臨民的規定，應當由朝廷派員代為收稅，再行交割給王府。朱安?竟派王府典仗史瀾前去監收，又派人在河上攔截過往百貨，私自進行收稅。開封府的商人算是倒了大霉，要交兩次稅。

河南巡撫等地方官找上門來規勸，朱安?將所有事情都推到老爹頭上，將自己撇得一干二凈。

如此行徑，簡直是無恥之尤。別的罪行暫且不說，單“欺凌弟媳”、“致母病故”這兩條中任意一項被查實，朱安?別說是世子之位不保，大概率會被廢為庶人，永久圈禁。蓋因這兩項屬于十惡不赦里的“內亂”和“不孝”。

當然在朱同?看來，兒子之所以會走到這個地步，全是王府審理吉誠、典仗史瀾、典膳顧裕等誘引地結果，至于他自己是一點過錯的沒有的。所以請求廢黜朱安?世子之位的同時，請求對吉誠等人明正典刑，“以革黨惡”。

就在朝廷著手調查相關問題時，朱同?又反口了。他上疏申辯稱，很多內容純屬虛構，因世子不經稟報擅自動用自己錢糧、人役，一時激憤才上疏妄奏，請求朝廷寬恕他們父子的罪行。

“王復奏言安?年幼妄為，擅用臣祿米、莊田、人役，臣一時忿怒妄奏，乞赦臣父子及諸人之罪。上曰：‘安?違法多端，既為其父王所奏，本當究治。念王續有息詞，姑宥之。仍降敕切責，再犯不貸。’”（《明孝宗實錄》）

兄弟大亂斗

朱同?突然反悔，原因并不復雜。一方面是因為他的確是出于一時激憤，對朱安?的溺愛并無多大衰減，另一方面是發現自己竟被人給忽悠了。

這要從周藩的另兩大逆子說起。朱同?的庶四子朱安涘（音sì）、庶五子朱安泛于弘治二年（1489年）由鎮國將軍分別晉封義寧王和平樂王。這兩位王爺也不是省油的燈。

比如弘治七年（1484年），兩人因與河南巡撫徐恪有矛盾，上疏誣告他擅自削減宗室祿米，“奏改校尉”等事。徐恪憤而發起反訴。結果皆查無實據，擔任欽差的給事中李漢等責令徐恪入王府公開道歉。徐恪也是強項，竟然當著兩王之面以“足疾”為由，拒不下拜。最終明孝宗以“安泛、安涘奏事不實，既年幼，姑恕之”，而對徐恪停俸三月，并將他與湖廣巡撫韓文對調，以安撫兩王之心。

江蘇巡撫衙門

朱安?、朱安涘、朱安泛三兄弟可謂是半斤八兩的貨色。三人借著老爹時常抱病，無暇約束的機會，紛紛召集地痞無賴，私設刑堂，在開封城中為非作歹。

“初周惠王無嫡子，庶長子安?封為世子，安涘、安泛以次受封。惠王常不事事，安?等競為非度，各置囹圄刑具，招集無賴為私人，擊斷亡諱。而安泛尤甚。”（《明孝宗實錄》）

關鍵是，散發著惡臭的三人并未相投。偶然中帶著必然的周王控告世子事件就此爆發。

事情的起因是，朱安?私自將欠債的祥符縣百姓高玘等羈押起來逼討。朱同?得知此事，召他前來告誡他要善待百姓，不可如此胡作非為。結果當兒子的并不鳥他，把他氣得個半死。

關鍵時刻，朱安泛跳出來在老爹面前添油加醋的大肆數落二哥的不是。朱同?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好你個逆子，竟然瞞著我干了這么多齷蹉勾當，看來是留你不得了，遂向朝廷檢舉揭發。

且朱安?也不甘示弱，手持朱安泛的諸多不法之事，打算上告。待冷靜下來，察覺苗頭不對的朱同?，眼看一個不好祖輩之事即將重演，借著河南巡撫韓文居中調和的坡主動下驢，不顧親王顏面上疏自承誣告，總算是將事情壓了下來。不過兄弟倆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待到朱同?薨逝，朱安?以待襲周王的身份執掌周藩。王府中的攀龍附鳳之輩，為討得新主歡心，開始在他面前瘋狂的詆毀朱安泛。被激起心性的朱安?，采用焦國秀之謀，奏稱朱安泛大肆侵占王府莊田，先王因此怒極攻心得疾而薨。隨書還附帶了諸如控告朱安泛濫殺無辜，竊取周藩社稷壇磚瓦用以營建私第等數十件不法之事。

朱安泛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采用黨羽韻海之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上疏控告世子對父王懷恨在心，以毒弒父，且與庶母亂倫，與弟媳通奸。

眼見世子與平樂王斗得不亦樂乎，爺爺輩的鎮國將軍朱子塳也跳出來助興，幫世子指證朱安泛。原因是對方曾殺了他乳母之子。

社稷壇

“再犯不貸”話音剛落，周藩就又鬧出一堆破事，明孝宗決定嚴查。他將周藩相關奏疏統統轉給河南，命河南巡撫及三司等有關大員詳查此事，形成報告上奏，以供其裁決。

弘治十二年（1499年）二月，官司纏身的周世子朱安?突然去世，終年31歲。說實話，趕在朝廷大張旗鼓調查前故去，不失為一種幸運。按照其所作所為，若是活著大概率會被廢為庶人。現在卻變得截然不同，本著死者為大的思想，調查雖然會繼續，可哀榮得以保留，朝廷賜謚曰榮悼，按世子的禮儀治喪。

欺凌孤兒寡母

朱同?的喪禮舉辦到一半，喪主沒了。為此其妾氏中地位最高者閻氏，主動站出來上疏朝廷，提出兩項請求：其一世子妃楊氏無子，請求讓朱安?的庶長子、時年12歲的朱睦?（音shěn），以鎮國將軍本爵繼掌國璽、攝理府事；其二朱安?兄弟素來不合，為此不惜捏造事實相互攻訐，請求朝廷停止調查，以安周藩內外。

第一項朝廷給予了部分滿足，準許朱睦?暫理府事，主持喪事，算是初步敲定了繼承人身份。第二項則遭到刑部的強烈反對，他們強調事關重大不可停止，但可以挨周王與世子喪禮處理好后再行調查。

如此背負案子的諸人算是獲得了一段為時不短的喘息期，本來可以趁機收拾首尾，以應付隨后到來的勘查，畢竟按各自身上的罪名計，有一個算一個沒人會有好果子吃。奈何朱安涘、朱安泛兄弟被眼前的利益糊住了眼，竟肆意欺凌起寡嫂幼侄來。

朱安?的黨羽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貨色，在朱安涘兄弟的攻勢下，紛紛倒戈。隨即二人巧取豪奪的將數百隸屬王府的軍匠、廚役納于自己名下，并分遣黨羽前往各地侵占王府產業。一府上下頓時為之囂然不安。

朱安泛的管家婆婆戴氏等，在自家王爺的唆使下，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從世子妃楊氏手中勒索走五千金。

周王府故址：開封龍亭公園

朱安涘眼紅不已，卻因動手過晚未能得手，遂盯上了侄子屁股底下即將到手的那張椅子。老大、老三早夭，只要搞掉老二一脈，周王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拿來吧你！

如何搞掉一個合法繼承人，套路無非就是那幾種，大家都熟。前有老五謊稱老二與庶母亂倫，完全可以活學活用嗎。

朱安涘奏稱，朱睦?的生母王府樂工劉善之女，早先得幸于祖父周懿王，后與朱安?私通，生下孽子。這是打算將二哥一家一鍋端啊，畢竟亂倫屬于重罪，一旦坐實，朱安?父子固然跑不了，其他子嗣也會受到牽連。

面對兜頭而來的屎盆子，朱睦?的楊妃不甘示弱，上疏自辯。明孝宗將此事下發給河南方面，讓他們就此進行查證。楊妃的反抗，引來更大的攻勢，提供彈藥的則是原世子府內侍李聰。

這李聰也是個狠人。遙想當年岳不群圖謀武林至尊，揮刀修煉辟邪劍譜，而李聰為了一口吃的竟也這么干了。事后，還真讓他混進了趙王府，后因罪逃亡開封，入世子府用事，又被王府承奉王滿、楊鑄驅逐。

無處可去的他干脆投效了朱安泛，相對方提供世子府的各種陰私，其中之一便是王滿、楊鑄曾誘騙楊妃出游，將其拐到自己家中與之茍且。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朱安泛表示我就信了，遂再度上疏朝廷。

被逼到絕路的楊妃直接開絕殺，亦上疏朝廷，哭哭啼啼的向皇帝表示您老趕緊派得力人手來處理周藩內亂吧，否者我們孤兒寡母的就要被這些個壞胚逼死了。

鑒于周藩的瓜越吃越勁爆，而奉命調查的河南方面遲遲沒能給出定論，明孝宗經過縝密思考決定直接插手處理此事，派司禮監太監趙忠和刑部侍郎何鑒前往河南，會同河南鎮守太監、河南巡撫及三司衙門共同審理此案。

眼見皇帝動真格了，朱安泛狗急跳墻，再度上疏控告前世子朱安?進毒弒父，王府承奉王滿、楊鑄侵吞宗室祿米，并與楊妃茍且。為增強說服力，還拉與朱安?不對付，且欠自己一屁股賬的儀賓李九疇作偽證。

明孝宗劇照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在趙忠、何鑒等人的努力下，調查結果很快呈送明孝宗案頭。透過這份案情匯報，周藩內部可謂是劣跡斑斑：

1、朱安泛、朱安涘貪得無厭，為一己之私，肆意編造弒逆、淫亂大罪誣告親屬，屬于無父無兄之大惡，理當依法對其進行懲處。

2、戴氏等三人，以下犯上侵侮楊妃，并且曾逼迫楊妃為世子殉葬，又肆意出入宮門，以致招來風言風語，同樣應當治罪。

3、鎮國將軍朱同錣不顧宗室身份，竟然擅娶樂婦，并生下朱安汛等三子，而周惠王罔顧實情為其請名、請封，應當撥亂反正。

4、被認定有罪，羈押在案的人員多達近千人，規模之大除宗室叛亂外絕無僅有，內斗之激烈可見一斑。

弘治十三年（1500年）八月，明孝宗據此做出裁決：主犯平樂王朱安泛變為庶人，發配鳳陽守陵；義寧王朱安涘革爵，監視居住；其余從犯俱都獲罪。

“安泛削爵降為庶人，遷之鳳陽守陵。安涘令革爵，間住。楊氏革冠服，戴氏等杖八十，韻歸宗。安汛等令改正。李聰依律處決，焦國秀等三人杖一百，韻海等二十九人杖八十，俱并家屬發邊衛充軍。李九疇杖一百，革職為民。余從所擬。”（《明孝宗實錄》）

阿越說

弘治十一年（1498年）十一月初七，周王朱同?薨逝，在位12年，享年51歲，朝廷賜謚曰惠。周藩自受封后名聲一直不錯，之所以會在周惠王時期爆出這么大的雷，固然與明朝“皇子犯法與庶民不同罪”這一特殊的宗室制度息息相關，可更大的問題則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周藩宗室大多屬于生育小能手，憑著集體的力量力壓擁有堪稱生育機器的慶成郡國的晉藩，勇奪宗室人口第一寶座。周惠王本身就是周藩最能生的親王，擁有二十五個子嗣，然而他平常對諸子疏于管教，加上有病在身“常不事事”，使得諸子變得飛揚跋扈，最終生生教導出三大逆子，將周藩攪得天翻地覆。

滎陽周王墓壁畫

從時間線來看，周藩的問題早在弘治七年已經顯現，在他的縱容下越演越烈，在其去世后達到巔峰。在三大逆子的作妖下，生前不得安心，死后也不得安寧。直到朝廷施以雷霆手段，才將事情了結。估計這也是他被賜予“惠”這個似褒實貶謚號的一大根源。

所以慣子如殺子，到頭來自己還落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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