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11日,原中國人民建設銀行行長、中國證監會第二任主席周道炯同志去世,享年90歲。
人們常說,資本市場的監管門檻極高,非專業人士不能勝任,而貴為資本市場塔尖的股票市場,自然更是如此。
例如證監會首任主席劉鴻儒被廣泛認為是學者型管理者,周小川、尚福林等繼任者更是被外媒譽為“技術型官僚的代表”(注:這是一個褒義詞,國外甚至有Socialist-Technocracy的專門稱謂)。
但在總共9任證監會主席中,周道炯卻是一個例外。
周同志是一位正兒八經的紅色革命家式金融監管者。他初中肄業,不懂英文,長期工作在財政領域,銀行和證券方面的知識源于實踐總結與自學。
偏偏這位非專業的A股看門人干得還非常好。他不但在任期內完美地履行了“救火隊長”的職能,還初步建立了A股監管體系,并獲得了市場與散戶的一致好評。
周道炯的辭世引發了業內人士的哀悼與熱議,人民群眾有一個大膽的疑問:
中國的資本市場,到底需要何種中國特色的監管者?
?財務科走出來的金融干部
1933年12月,周道炯出生于安徽歙縣里東鄉曄岔村。他15歲就輟學參加革命,擔任新四軍某交通班班長,是根紅苗正的“紅小鬼”。
1950年,未滿18歲的周同志因為上過初中、能寫會算,被分配到歙縣財政科,并由此在安徽省財政系統內工作了33年(其中17年在基層部門)。他曾擔任安徽省財政廳廳長一職。
1984年12月,即將出任安徽省副省長的周同志接到調任,出任中國建設銀行第二任行長。
沒有人預料到,這位科員出身的干部,將成為建行任期最長的行長(執掌了10年),并率領建行完成戰略轉型的華麗蛻變。
說個冷知識,當時的建行遠沒有今日的風光,它尚未找到自己的定位與核心業務,并一度面臨被兼并的風險。
中國人民建設銀行設立于1954年,是為“一五”計劃配套的準政策性銀行,其基本業務是為重點工程發放和管理建設資金。換而言之,建行的本質工作是為“集中力量辦大事”當好“財政出納”,它不承接商業銀行的業務。
正如國務院前副總理李富春所言:
建設銀行要為國家守計劃、把口子。
這也是為什么財政口出身周道炯,會來到北京領導建行的原因。
但周道炯并未沉浸在其擅長的在財政領域,他思考帶領建行跳出舒適區,迎接新的挑戰與機遇。
周道炯喜歡講一則關于自己的糗事。說是有一次出訪,外國人聽聞建行不吸納居民存款,也不承接國際金融業務,完全理解不了建行是做什么的。當時的翻譯硬著頭皮,把建行翻譯為“中國建筑工程項目的融資配套公司”,第二天老外報道稱:
中國最大的建筑公司老板來了。
這架勢,頗有一種“煤老板來了”的古典美。
建行的尷尬處境讓小平同志都表示出嚴重關注,他認為建行不要光坐在那里算賬,也要廣開門路,會做生意。
在周道炯的帶領下,建行先是在網點開展了現金與居民儲蓄業務。但由于當時政策規定“建行不能對企業發放貸款”,周道炯等建行高管決定開辟新賽道。
建行敏感地瞄準了住房金融,并很快在全國房地產金融業務領域居于主導地位。
從1986年起,建行率先開展房地產貸款和住房公積金業務。到1992年底,全國有30多個省市、1687個縣市委托建行辦理房改金融業務。當時建行還特意在各大媒體上打廣告,廣告詞赫然是:
要住房,到建行。
(這句廣告詞的特殊之處在于,改革開放初期,農村改革的榜樣安徽省流行一句順口溜:要吃米,找萬里;要吃糧,找xx)
除了在國內開拓新業務,周道炯還把建行的生意做到了國外。
從1986年起,建行在深圳、珠海、廈門等經濟特區開展外匯業務;1987年,建行利用為上海30萬噸乙烯工程籌資的機會,率先開啟海外融資項目。這種積極進取的姿態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建行被港媒稱為:
攪動中國銀行業的鯰魚。
此外,建行在混業經營方面進行了大量的嘗試,先后涉足金融咨詢、證券、信托、會計師事務所,并參與組建中金公司。
周道炯在建行的十年,讓建行的觀念、業務范圍、工作職能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從定位為“財政出納”的準政策性銀行轉型為最具活力的商業銀行。
到1993年底,建行在全國共設立各層次的專業機構500個,擁有一支2.7萬人的管理重點建設項目隊伍,共向7萬戶工商企業發放了流動資金貸款,余額達到467億元。
1993年12月25日,國務院發布《關于金融體制改革的決定》,把建設銀行明確定位為以從事中長期信用為主的國有商業銀行。這一表述,奠定了建行在我國銀行體系中的歷史地位。
從財政系統轉入銀行業的周道炯,交出了一張漂亮的答卷。
當然,我們不能把所有的成就都歸功于一人。
事實上,周道炯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專業領域的不足。他毫不忌諱地說過自己“干中學”的往事:
我文化水平不高,中學沒畢業。但我的自學能力較強,很多知識全是在工作崗位上自學的。
而他對于專業人士表現出完全的欣賞和最大的支持。例如每次建行涉足新業務,他都鼓勵年輕人:
只要是在政策允許的范圍內,就大膽地干,要敢為人先,出了問題我來承擔責任。
1994年4月,周同志出任新組建的國家開發銀行副行長一職。在離職前接受媒體采訪時,他把幾乎所有筆墨都歸功于“建行人”,淡化了自己的功績:
作為建行人,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們沒有落后于時代的步伐。
?在證監會救火
如果沒有意外,周同志將以“銀行家”的身份退休。但偏偏一道時代的暗流,改變了他職業生涯的軌跡。
1990年11月26日,在浦東飯店某會議室里,上海證券交易所成立大會召開了。
在新華社發布的一張現場照片中,時任體改委副主任的劉鴻儒、時建行行長的周道炯、人行副行長的周正慶出現在現場。
巧合的是,他們后來成為了中國證監會的前三任主席。只不過,劉鴻儒和周正慶是根紅苗正的央行人,只有周道炯與央行系統基本沒有關系。
周同志之所以被邀請,一方面是由于建行在對外融資方面的卓著表現,另一方面則是周道炯在組織架構、投行業務部門搭建方面的豐富經驗。
1991年上交所營業后,只有8只股票公開交易。當時北京僅有2家證券營業部,其中一家就是北京建銀信托投資公司的亞運村營業部。
1992年8月10日,深交所在發售新股認購抽簽表時出現內部舞弊事件,憤怒的未中簽者圍攻交易所與人民銀行網點,史稱“810事件”。經調查后發現,金融系統內部職工私買近6.5萬張,其中某證券部副經理直接截留一箱(5000張)抽簽表私分。
810事件不但引發了A股第一次暴跌(3個交易日內,上證指數跌去19%),還導致了嚴重的群體性事件。有關部門緊急召開了座談會,商討成立專門的監管部門。
1992年10月,國務院成立中國證監會,對證券市場進行日常監管,由劉鴻儒任主席。
但中國證監會在理論上是一個事業單位,并不適合在政策層面全權監管。于是,國務院還成立了一個“證券管理委員會”——這是一個政府機構,負責對證券市場進行宏觀管理。
新設的證券委由負責金融的朱镕基副總理擔任主任,但實際工作由常務副主任周道炯主持。
當時中國資本市場仍處于草創階段,各種bug層出不窮,其中最血腥、最黑暗的是327國債事件。
1995年2月,圍繞著即將到期的、總量為240億元的三年期國債是否由財政部實行保值貼補,多空雙方開始了殘酷的博弈。萬國證券為首的“空頭”單挑財政部直屬的中經開+遼寧國發等“多頭”,并在交易結束前8分鐘絕望地裸賣空1000萬張,引發了交易所直接“拔插頭”的丑聞。
327國債事件被稱為“中國的巴林事件”,中經開被外界指控為提前掌握內幕信息(當時中經開董事長是財政部副部長,副董事長是財政部預算司司長);萬國證券與遼寧國發被指控蓄意違規、操控市場;上交所被批評為交易規則不完善、風控滯后。
327國債事件中的各路大神都受到嚴肅處理,鮮有善終。而受此沖擊,時任證監會主席劉鴻儒黯然離職、提前退休,證券委常務副主任周道炯被朱镕基同志找來緊急談話,火速擔任證監會主席。
若干年后,周同志回憶起朱同志講話的內容:
我送四句話給你,法制,加強立法和嚴格執行;監管,證監會和證交所加強市場監管和風險控制;自律,證券經紀機構和上市公司要加強自律管理;規范,證交所要面向全國,服務全國,依法加強統一管理。
空降的周道炯不顧反對之聲,果斷關閉了國債期貨交易,并以協議平倉的辦法使事件得到了較為妥善的解決。
但周同志絕不是“以力服人”的行政官僚,他深知“A股不能成為一個無序的賭場”,為此開啟了扎緊監管籬笆的工程。
第一個撞到刀口上的是四川長虹。
當時股權分置改革還沒有實行,為了維護流通股持有者利益,A股上市公司法人股的轉配部分被禁止上市流通。但1995年8月21日,四川長虹國家股的轉配股紅股部分公然上市流通,由此引發各方震怒。
當時四川長虹的董事長倪潤峰是全國勞動模范,是黨中央首肯的“改革先鋒”,風頭正勁。周道炯不顧阻力下令嚴查,并在“違反國家法規政策、違反三公原則、擾亂證券市場秩序、損害投資人合法權益”的調查結論上簽字,震驚了市場。
而接下來成為“槍頭鳥”的,是被稱為“A股史上最嚴重的證券欺詐案”之一的瓊民源事件。
瓊民源是首批登陸深交所的異地企業之一,但經營成績慘淡,1995年每股收益率僅為0.001元(也就是1厘錢)。但在高人配合下,瓊民源迅速完成了業績的華麗轉身:
1996年,瓊民源在沒有基本面根本性改變的背景下,宣布每股收益達到了0.87元,還宣布為股民準備了“10送10”的豪華大禮包。
1997年1月,瓊民源再接再厲,宣布1996年公司凈利潤同比增長1290倍。當時股民見多了年報中“嚴重虧損”的財務報表附注,有財經媒體因而創造了一個令業內人士會心一笑的新詞:
嚴重盈利。
僅僅一年多時間,瓊民源股價就從1.7元暴力拉升至26元,成為A股最靚的崽。
但不久之后,瓊民源神秘停牌。
證監會會同國家審計署、央行成立聯合調查組,開始周密調查。結果發現,這家嚴重盈利的公司從頭到尾都在財務造假、操縱市場,真實狀況是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1997年3月7日,瓊民源雇傭了幾卡車人圍攻中國證監會,創下了A股的大場面。
但周道炯毫不所動,甚至直接與鬧事人員當面對質:
我們調查得知,瓊民源在年報中虛構利潤5.4億,這是確鑿無誤的。你們來這里之前,先應該找瓊民源把工資結一下。
在短短兩年的任期內,周同志親自批復、查處的上市公司違法違規案件超過90起,算下來平均每個月有3起。因而周道炯戲稱自己:
當了兩年救火隊長。
在他任內,一批證券市場的法律制度(如證券法、基金法)被討論起草,一批重要的交易制度被制訂實施(如10%的漲跌停板,T+1交易規則)。
甚至于,為了解決證監會缺乏行政執法權的大難題,周同志推動組建的稽查部引起了各方重視,由此擴編的稽查局,獲得了向各派出機構稽查管理的權力,成為證監會核心監管部門之一。
此外,周道炯向上級主管部門痛陳利弊,把原屬央行垂直監管的證券經營機構劃歸證監會統一監管,把滬深交易所的干部任免權由地方政府收歸證監會。
總之,周同志雖然是任期第二短的證監會主席,但他奠定了證監會對A股的監管框架。
從1996年起,A股進入了牛市,在半年內,滬指與深成指的漲幅分別為120%和340%。
面對“漲聲響起來”的大好局面,周同志卻以他豐富的銀行從業經驗,給出了另一個判斷:
股市火爆,總體上與我國經濟發展勢頭、與政策支持都有關系,但其中有一點值得注意,有大量的銀行資金進入股市,有些還是違規的。我們要居安思危,有些事情,不能因為會被罵而不去做。
這些“硬著頭皮去做”的費力事,包括對上市公司信息披露、交易所日常管理、IPO超額募資、券商自律管理、市場稽查辦法、準入機制等多重標準。
這些規定共計12項,且全部在兩個月內出臺,因而被財經媒體戲稱為:
十二道金牌。
很顯然,在牛市里出臺這些從嚴從重的規則并不得人心,甚至有股民抱怨:
岳飛就是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去的…
然鵝,“十二道金牌”雖然引發了短暫的股市回調,但打牢的監管補丁是股市長牛的制度保證。A股由此開啟了一波長達5年的超級大牛市,周道炯被業內認為是“任期內賺錢效應最好的證監會主席”。
更重要的是,十多年過去了,“髪如韭,割復生”的A股股民恍然明白,即使是在熊市的關鍵時刻,還是周道炯主張的事前監管規則管用,能避免更多悲劇的發生。
1997年6月,即將迎來65歲生日的周道炯卸任證監會主席一職,出任全國人大財經委委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這位救火隊長含蓄地表示:
我離任的時候,跟接任者說“我在火山口上坐了兩年多,終于安全著陸了,現在該你起飛了”。這是句玩笑話,不過我期望以后沒人再說“火山口”的話。中國證券市場一定能夠成為一個成熟的市場,絕不再是“火山”了,這是我的愿望。
?揮手自茲去
自1992年證監會成立以來,總共出現過9位證監會主席。其中,郭樹清和周道炯分別擔任了18個月、26個月證監會主席,是任期最短的。
但有趣的是,他們的口碑都極佳。
關于郭樹清的故事,我在《》一文中有專門敘述,這里不再贅述。
而周道炯的口碑,從一則小事就可以窺見一斑。
退休后,周同志有一次去醫院,大夫看著他的化驗單說:“你怎么叫周道炯啊,和以前的證監會主席一個名字?”當確認周道炯就是本人后,大夫高興地稱贊了他制訂的各項制度,認為大家能從股市賺錢,和這些規則很有關系。
當然,和科班出身的郭樹清不同,周道炯教育經歷缺善可陳,還經歷了“財政——銀行——證券”三大賽道的轉換,在專業技能上明顯不足。
但他對此保持清醒的認識與高度的辯證看法:
管理大的團隊,事必躬親未必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建行任職十年,以及在證監會任職期間我都堅持這個理念。我具體事情不管,業務就依靠他們。
他把團結同志、做好工作的經驗概括為如下四條:
敢講真話,出于公心,臉皮要厚,肚量要大。
周同志認為:
1,敢講真話,才能直面當前工作的不足和重點;
2,出于公心,就不會拘泥于原有經驗,才有勇氣闖蕩未知的“藍海區”;
3,臉皮厚了,才會虛心向后輩和下級學習,掌握最新專業知識;
4,肚量大了,就不在意技術性人才的頂撞,才會營造出銳意進取、團結和諧的內部環境。
做到了以上要點,非專業人士也能領導好專業人士。
值得注意的是,作為一個外來者,直面風險最大的資本市場,這對周道炯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對此他總結道:
我這個人心直口快,但是我站得穩、坐得正,不營私、不舞弊,給我坐這個位置,我要對市場負責,對股民負責,對國家負責。
正因為保持著清醒的認識,周同志可以在工作中堅持原則,抵制住上頭的壓力。
例如當時A股上市還是審批制,中央為了平衡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的利益,按照總體規模給各省市定好上市公司指標。結果各省為了多出兩家上市公司,選出來的都是小公司。
周道炯認為這樣不行,上市公司應當是最優秀、發展潛力最大的公司,一味地選小公司,對股民、對市場不公平。于是一番匯報之下,中央將上市指標改為:
按公司家數。
這樣一來,缺乏大公司的中西部省份開始重點培育大企業,東部省份熱衷于優中選優,這是上世紀末A股回報率較為穩定的重要原因。
而周同志堅持的底氣源自于自身的正氣。
例如當時上市公司是稀缺資源,經常有人來請托找關系。有一次,擔任某省省委書記的黨校同學找上了周道炯,就想多要一個上市指標。周道炯直接把他帶到證監會的大廳,讓他看壓在玻璃板上的上市公司分布與上市進度,這種“以公心待之”的坦蕩姿態,讓他贏得了對方的尊重。
更重要的是,周道炯并不是一個短視的監管者。他并不追求“股指向上”的政績,以此討好有關部門及社會輿論。
在任職期間,他曾被人諷刺,謾罵,甚至還接到過匿名電話,有人宣稱從昆明準備了炸藥,揚言要炸掉證監會。
還有一次,一位四川的小學生給周道炯寫信,說父母因炒股而陷入絕境,希望周爺爺下個命令,把某某股票拉起來,救救我家。
周道炯把這兩個事情都轉述給證監會的同事,認為現階段股民的風險意識依然淡薄,這一方面要加強投資者教育,另一方面更凸顯出監管人員的肩頭重擔:
監管沒有小事,一舉一動關系到千萬個家庭。
這也許是他沉下心來做踏實事、贏得多方認可的原因。
退休時,周道炯最遺憾的一件事,是由于種種原因,他精心制定的《中國證券市場“九五時期到2010年發展規劃”》未能通過與實施。
在《規劃》中,他重點論及了如下內容:
1,建立統一市場法規體系,爭取盡早出臺《證券法》; 2,建立統一的市場管理體系和市場運行體系; 3,推動國有股與法人股逐步上市; 4,完善合理的投資結構,培育發展投資基金; 5,健全證券市場融資機制; 6,逐步降低市場稅費水平,完善稅費制度。
二十多年過去了,周同志精準的預言敏銳的監管直覺,依然讓人“心神往之”。問題在于,他追求的監管目標里,有多少已被監管層實現,有多少仍被監管層以“摸石頭過河”為由搪塞呢?
2024年1月11日,金融監管老兵周同志站完了人生最后一班崗。
鐘聲響起歸家的信號,在他生命里,仿佛帶點唏噓。
不由得想起了元代詩人郝經的詩句:
垂頭自惜千金骨,伏櫪仍存萬里心;
短歌聲斷銀壺缺,常記當年烈士吟。
周道炯先生,一路走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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