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10月18日,孫中山在廣州東較場舉行北伐誓師。
這時,深受孫中山信任的鄧鏗又接到一個新任務,從粵軍第一師中挑選一批靠得住的官兵,組建一支護衛北伐大本營的警衛部隊。鄧鏗深感護衛孫中山的重要性,決定組建一個警衛團,由陳可鈺任團長,李章達任中校團附,鄧定遠任少校團附,以機關槍營為第1營,營長薛岳;以工兵營為第2營,葉挺為營長;以警衛游擊27營編為第3營,張發奎任營長。
在成立儀式上,他們莊嚴宣誓,踐行三民主義,誓死保衛中山先生。
12月4日,孫中山在桂林風景秀麗的王城設立北伐大本營。當時駐扎在桂林市內及其附近的軍隊,有粵軍、滇軍、湘軍、黔軍、贛軍等。這些軍隊名曰“北伐”,實則各懷異志。孫中山三令五申,整頓軍隊,好不容易才把各路兵馬組成七個軍團,共四萬余人,準備取道湖南北伐。
在桂林期間,中山先生有空閑時,喜歡跟衛士們聊天,給他們講革命的道理。他形象地說:“我們現在革命的當務之急,就是鏟除那三種塵土!”
“什么塵土?”薛岳不解地問。
孫中山笑著說:“這是我打的一個比方,三種塵土就是軍閥、官僚和政客呀!我問你們,你們參加革命怕不怕犧牲?”
葉挺首先搶答:“犧牲怕什么?青年人就是要‘振污世、起衰溺嘛!渾是一包濃血裹一大堆骨頭’的人活著有什么意思!”
孫中山笑著點頭道:“希夷,這句文縐縐的話可是你寫給《新青年》那封長信里的話,我可拜讀過喲。”
孫中山回過頭,見薛岳不做聲,便說:“伯陵,你又怎么看待犧牲的呢?” 薛岳靦腆地笑一笑:“我說不好,從小我娘就要我像岳飛那樣精忠報國,我最愛讀岳飛的《滿江飛》了。”
孫中山說:“我也喜歡。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孫中山傾全力于北伐的準備工作。然而,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心想搞“聯省自治”的陳炯明,卻暗中勾結吳佩孚,反對北伐,又聯合湖南督軍趙恒惕,阻止北伐軍入湘。這時,廣州方面傳來噩耗,一直支持孫中山的粵軍參謀長兼一師師長鄧鏗,竟于3月21日遭到陳炯明的手下暗殺而身亡。
整個北伐大本營為之震動。薛岳等年輕軍官更是哭成了淚人,發誓要為鄧鏗報仇。
由于鄧鏗被殺,孫中山只得決定變更北伐計劃,下令在桂各軍改道江西。在秘密回師途中,他免除了陳炯明廣東省省長、粵軍總司令和內政部長職。然而,陳炯明軍權在握,并不思悔改,暗中令其親信部將葉舉等部回師廣州,圖謀稱兵叛變。
5月6日,孫中山乘火車從廣州親赴韶關,并于9日在韶州大本營發布北伐總攻擊令,誓師北伐。總司令李烈鈞、總指揮許崇智率70000余部,兵分3路,挺進江西。
孫中山移師韶關后,他的3個警衛營各負其責,薛岳的第1營作為機動部隊隨孫中山活動,葉挺的第2營留守廣州總統府,張發奎的第3營主要負責韶關大本營本部的保衛。
江西前線,捷報頻傳。北伐軍攻下了江西贛州,前鋒直指江西省會南昌。北伐第一槍終于在自己的家鄉韶關打響,薛岳心中有一種難言的興奮,渴望著能隨中山先生早日打過長江,統一全國。
此時,孫中山憂慮的并不是節節勝利的北伐軍,而是在后院搗蛋的陳炯明。 5月18日,陳炯明的親信葉舉率部突然回到廣州,陰謀叛亂。
亂云飛渡,形勢日益險惡。為了不讓大好的北伐前景斷送,孫中山將韶州大本營交給文官長胡漢民暫為代理,自己返回廣州,敦促陳炯明支持北伐的行動。 大家都勸中山先生不可過分相信陳炯明,如果一定要回去,也要帶足衛隊,可是孫中山考慮到北伐前線兵力緊張,只答應帶50名衛士返回廣州。警衛團長陳可鈺急了,堅持讓薛岳的一營作為護衛隊伍,隨中山先生行動。
而最終的結果,薛岳只帶走了1營的1連、2連和3連;余下的4連,與張發奎的第3營,由中校團附華振中指揮,負責大本營的守衛。
薛岳護衛孫中山一到廣州,就感受到大敵當前的氣氛。他與駐守廣州總統府的葉挺會合后,擔負起警衛總統府的重任。考慮到警衛部隊兵力單薄,他通過團長陳可鈺、衛士長姚觀順等建議中山先生擴充警衛部隊。孫中山表示贊同,決定組建警衛2團,并將衛士隊40人擴充成一個衛士大隊。
然而,陳炯明部并沒有給他們組建部隊的時間,叛軍們憋了半個月,早已不耐煩了。
6月15日,身在惠州的陳炯明密電將廖仲愷囚禁。同日,葉舉在白云山調動部隊,做好炮擊觀音山總統府和粵秀樓的準備。
16日凌晨2時,一名粵軍軍官偷偷出來報告,說:“粵軍各營,炊事已畢,約定2點鐘出發,并備好現金20萬,以為謀害總統的賞金;約定事成之后,準各營兵士放假三日。”
中山先生還不相信陳炯明會叛變,正待解釋,忽聽一聲很尖厲的號聲,遠遠地飛入耳里,接著到處響起軍號來,不一刻,號聲由模糊而漸漸清楚,方知粵軍叛兵確已發動。孫中山這才相信,即傳令衛隊,準備防御,要求衛士們人不離槍,隨時出擊。
孫中山心中最惦念的是已有身孕的夫人宋慶齡,忙走進臥室,把酣夢中的宋慶齡搖醒,告訴她情況有些不妙,要她隨他一塊撤離險地。
宋慶齡臨危不懼,認為若同孫中山一同行動,易被叛軍發現。因此,堅持留下來掩護孫中山秘密撤離,并深情地看著孫中山說:“中國可以沒有我,不可沒有你!”
3時多,林直勉、林樹巍等苦勸中山先生暫離公府。中山先生見夫人不走,執意不從。林樹巍見他如此堅決,不管三七二十一,命眾人“強力”扶他老人家出去。眾衛士上前,把鎮定不屈的中山先生四面扶住,打扮成醫生模樣,沉著地穿過粵軍叛兵的步哨,安全登上泊在白鵝潭上的楚豫艦。
中山先生離去后,為了吸引叛軍的火力,團長陳可鈺召集薛岳、葉挺等軍官商量,對留下的警衛部隊做了部署。
他布置道:“我們整個部隊只有700余人,叛軍數倍于我們。我們要造成中山先生還在總統府的假象,吸引敵人的兵力,確保中山先生安全撤退。現在我命令,葉挺率第二營固守總統府前院,薛岳率第一營固守總統府后院,衛士隊負責守衛粵秀樓,保衛孫夫人的安全。大家有信心嗎?”
“有!”官兵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按事先約定,鳴炮三響,以示孫中山安全抵達楚豫艦。震撼夜空的三聲炮響傳到粵秀樓,宋慶齡和衛隊人員才松了一口氣。
在孫中山走后半小時,忽然炮聲四起,劃破夜空,叛軍開始向粵秀樓發起進攻,還瘋狂地喊著:“打死孫文!打死孫文!”
由于四周漆黑,看不清敵兵,薛岳令衛士們節省子彈,暫不還擊。
黎明時,敵人已近身,薛岳大喊一聲:“打!”
衛隊開始用來福槍和機關槍與叛軍對射,奮勇抗擊,擊退叛軍30余次的進攻。
叛軍又用炮猛轟粵秀樓,洗澡房被炮彈擊毀。但衛隊仍英勇作戰,毫不畏懼。葉舉惱羞成怒,指揮叛軍分兵三路,向總統府和粵秀樓發起新一輪進攻,震耳欲聾的槍炮聲,打破了黎明的寧靜。
8時許,葉挺穿過濃濃的煙霧,來到薛岳跟前,低聲說:“我們衛隊的子彈快打完了,現在在山上固守也沒什么實際意義,孫夫人決定下山。我們一起火力掩護。”
“行。”薛岳抓起一挺輕機槍猛掃,把敵方的火力點壓住。
衛士長姚觀順率兩名衛士趁機護著宋慶齡,沿著天橋往前爬行。流彈在空中飛鳴,有一兩次正從宋慶齡的發部穿過。當他們剛剛穿過天橋,天橋就被叛軍炸塌。
姚衛士長中彈倒下。兩位衛士先把孫夫人安置好后,又跑回來把姚衛士長抬入總統府后院進行包扎。
上午10時左右,薛岳見警衛部隊傷亡過多,決定放棄粵秀樓,撤到總統府。叛軍沖上粵秀樓,瘋狂地放火焚燒,孫中山保管于此的著作手稿及珍貴藏書,都被大火吞沒。
下午4時,太陽偏西。廣州衛戍區司令魏邦平派副官到總統府來談判。陳可鈺提出的條件第一就是保證孫夫人宋慶齡的安全,但那個副官說他不能擔保宋慶齡的安全。正在談判間,叛軍不顧信義地沖開總統府前面的兩層鐵門,一轟而進,大肆搶掠總統府的槍彈、財物。
在一片混亂中,幾名衛士護衛著宋慶齡沖出大門,薛岳急中生智,為吸引叛兵,連忙把手中包裹里的東西撒在地上,并趁叛軍們搶奪錢物之機,從人叢中逃出。
宋慶齡此時身懷有孕,行動不便,逃出大門后,憑著機智勇敢,多次躲過叛軍,艱難地走到沙面一位友人處休息,后又乘電船到達嶺南大學(今中山大學校址)校長鐘榮光家里。由于過度緊張和勞累,宋慶齡在鐘榮光家里流產,這是“一生唯一的一次妊娠”。
有關薛岳等人在突圍中的表現,一直未有記錄。2005年,葉挺之子在中央檔案館意外發現葉挺當年在獄中所寫的一篇《囚語》,其中正好有較詳細的記述:
民十一年與薛伯陵、張向華同任孫大元帥府警衛團營長。六月間,陳炯明以二師之兵圍攻總統府,余與伯陵兩營人守御之。激戰一日夜,當攻破之際,余與伯陵偕同向前門逃出。亂兵擁入,余一手撒五萬元鈔票于地,亂兵爭拾取,余輩趁機擠出。在街上,復前后受機槍掃射,余二人逃散。余走數街,為亂兵追逐入一窮巷,一洗衣婦助我,取一梯登瓦上,走數十棟,始入一印刷店,為一老婦所收容。事后,為陳炯明視為叛逆而通緝。此一次也。兵敗之后,不數日,余偕伯陵潛乘輪至黃浦(埔),登總理及委座所指揮之“楚豫”艦后突入白鵝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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