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奶奶帶5歲的我和2歲的弟弟去公園玩,
旁邊的大嬸見我跑來跑去,把我攔住,恐嚇我:
「你再不聽話,你爸爸媽媽就只要弟弟不要你!」
我嚇得哭喊著說我最討厭弟弟。
當天下午,媽媽親眼看著我把弟弟扔下20層高樓。
弟弟死了。
從此之后,我成了全家的罪人,每個人都認為我是惡魔。
家人以虐我為快,
爸爸天天拿皮帶抽我抽到血肉模糊,
媽媽見了我像見了魔鬼一樣恐懼發抖,
奶奶每頓讓我吃發酸變質的隔夜菜。
我終于在15歲的時候病死了,
最恨我的奶奶卻在我死后,哭瞎了眼。
01
那天晚上,爸爸又喝多了。
我躲在自己房間的床下,抱著破舊的泰迪熊娃娃,心跳得像是要跳出胸膛。
我能聽到他踉蹌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在我的心上重重踩下。
門「砰」的一聲被踢開,我緊閉著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
「夏子萱!」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酒精的味道,「你給我出來!」
我沒動,連呼吸都盡量讓它輕到幾乎感覺不到。
但是,床墊上傳來的重壓告訴我,他已經站在床邊。
「你以為我找不到你?」聲音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直到一雙粗糙的手臂從床下將我拖了出來。
「為什么!為什么死的是你弟弟,不是你!」爸爸的眼睛紅紅的,滿是血絲,他嘴里喃喃自語,拿出皮帶就向我身上使勁地抽打,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每一下都讓我想要尖叫,但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我不想讓鄰居聽到,更不想吵醒媽媽和奶奶,那樣我會被打罵得更慘。
抽打聲停止后,我蜷縮在地板上,身上的疼痛讓我幾乎不能動彈。
我聽到爸爸踉蹌著離開我的房間,門輕輕地關上了。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被全世界遺棄。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身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痛。
我想起了弟弟溫暖的笑容,想起了他那雙總是充滿好奇的大眼睛。
淚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滴在枕頭上。
02
我本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媽媽是小學老師,溫柔賢淑,爸爸是包工頭,樂觀慷慨。
弟弟出生后,他們如愿地湊成一個“好”字,奶奶滿心歡喜地過來幫著照顧我們。
可在我5歲那年,奶奶帶著我和2歲的弟弟到兒童公園玩。
我興奮地瘋跑,橫沖直撞,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大嬸。
大嬸按住我肩膀,語帶威脅地跟我說:「你不乖一點,你爸爸媽媽有了弟弟,就不要你了。」
我嚇得當場大哭。
大嬸滿意地微笑著離開,而我,則被這聳人聽聞的話語嚇得瑟瑟發抖。
奶奶走過來,問:「你怎么了?」
我哭得雙腳發軟,站都站不住,只好用力抓住奶奶的大腿,大聲說:「我討厭弟弟,爸爸媽媽有了弟弟就不要子萱了,嗚嗚嗚。」
傍晚,奶奶在做飯,留我和弟弟兩個人在客廳玩耍。
過了一會兒,媽媽下班回來,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我正從陽臺探出半個身子,而弟弟震耳欲聾的哭聲正從陽臺外面傳來。
媽媽快步跑過來,看到弟弟從我手中滑落,墜下20層高樓。
弟弟死了。
媽媽原地愣了好久后,失聲痛哭。
奶奶從廚房趕了過來,一巴掌打到我臉上:「你這個倒霉催,竟然殺死你弟弟!」
后來我們一家去了警察局,警察叔叔問我,為什么弟弟會掉下去。
我當時不知道是被嚇破膽了,還是傷心過頭了,竟然說不出來一句話。
奶奶在錄口供時,說了當天在公園發生的事:「這個惡毒的死丫頭,就這點小事吃飛醋,把她弟弟扔下樓了!」
爸爸聽完后一腳把我踢到地上,我膝蓋摔破流血了,痛得我坐在地上直哭。
他想再來一腳,被警察攔住了。
最后因為我年紀太小,無民事行為能力,警察就把我放回了家。
03
沒有了弟弟的家,變得冷漠而詭異。
對于我來說,這個家,從天堂變成了地獄。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房間里,輾轉難眠。
半夜里,我想跟媽媽睡,我抱著枕頭和被子去敲了她的房門。
敲了很久都沒有人答應,走廊烏燈黑火的,我很害怕,只好推門進去。
開了燈,我才看見媽媽縮在床的角落里,抱著雙臂,哆哆嗦嗦。
看到我進來,她尖叫著讓我滾,但當我轉身時,她的叫聲戛然而止。
她閉上眼睛,用被子緊捂著頭,顫聲說:「別過來,別過來!你這個魔鬼!你害死你弟弟,你還想害死我嗎!」
「我沒有。」我小聲說,下一秒,一個耳光重重扇在我的臉上。
我捂著臉,詫異地回頭看去,是奶奶。
奶奶站在門口,她一把搶走我的枕頭和被子,狠狠地扔在地上:「你不想在你房間睡,你就睡地板吧!或者你從陽臺跳下去,去陪你弟弟!」
聽著奶奶的咒罵聲,我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他們恨我,我知道,可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
我也是他們的親骨肉啊。
弟弟走了,我也很難過,我也想媽媽抱抱我,想爸爸摸摸我的頭,想奶奶牽著我的手說我是奶奶的寶貝。
可現在我在他們眼中,是惡魔,是魔鬼,是殺死弟弟的怪物。
他們每次打我的時候,嘴里總是念念有詞:「你這個殺人兇手!天生的壞種!你怎么不去死?」
是啊,怎么死的不是我?
我也想過跟著弟弟走,但是弟弟才兩歲,他的生命就終結了,我想連同他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我要替他孝順家里的長輩。
我要替他多看看這個精彩的世界。
我要替他感受人生的冷暖。
我暗暗地向天上的弟弟許諾,這條路無論再難走,姐姐也會堅持走下去。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祭奠弟弟短暫的小生命。
04
從那天起,我的世界變得支離破碎,就像是鏡子落地碎成了千萬片,再也找不回原來的模樣。
我曾以為,時間能治愈一切,能讓我忘記那個冬日里發生的悲劇。
但我錯了,時間沒有給我治愈,它只是讓傷口更加深刻。
我回到了幼兒園,那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現在卻變得陌生又冷清。
我的同學們,那些曾經一起分享玩具和秘密的小伙伴,現在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異樣。
他們的目光就像是尖銳的箭,每一次對視都讓我感到痛徹心扉。
我的座位從最中間的桌子,調到了最后面的角落位。
我的同桌是班上出了名的搗蛋鬼,一個總是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小男孩。
我試圖找老師求證,希望從她那里得到一些安慰,或者至少是一些解釋。
但當我開口詢問時,老師的反應讓我更加不安。她退后幾步,眼中的驚恐讓我心如刀絞。
「子萱,你太敏感了,他們沒有特意看你。」老師的話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刀,直接刺進了我的心臟。
難道是我多心了嗎?但我感覺得到,那些目光里的冷漠和排斥,并不是我的錯覺。
回到座位,我試圖和旁邊的小男孩交談,希望能打破這份尷尬和孤獨。
但他只是做了個鬼臉,然后用手臂交叉成十字,喊道:「我是奧特曼,我要消滅你這個大怪物!」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流出,我努力想要抑制,卻無法停止這股悲傷。
我趴在桌子上很久很久,周圍的聲音逐漸消失,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那里哭泣。
最終,我抬起頭,發現教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連那個小男孩也不知去向。
空蕩蕩的教室,就像是我的心,冷清而又孤獨。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每一天都像是在度過漫長的冬天,期待著春天的到來。
但春天真的會來嗎?還是這個冬天,將會是無盡的?
05
自從弟弟離世,我就成了家庭的罪人,每個角落的空氣都充滿著指責和仇恨。
那天,我從幼兒園歸來,家里的氣氛又一次讓我窒息。
爸爸的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溫暖,只剩下冷漠和憤怒。
「明天開始,跟我去工地。」爸爸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我愣住了,轉瞬又燃起一絲希望:「爸爸是帶我去工地玩……」我的話沒能說完,爸爸的眼神足以讓我噤聲。
爸爸「從明天開始,放學后你就到工地上搬磚推沙子,這個家沒錢供你吃閑飯!」
那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緒萬千。
我知道,明天開始的生活會更加艱苦,但我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
第二天,我跟著爸爸來到了那個充滿灰塵和噪音的地方——工地。
看著爸爸背影中的每一個堅定的步伐,我意識到,這或許是他對我的懲罰,也是他心中無盡痛苦的發泄。
「記住,別偷懶!」爸爸的話簡短而又重量級,我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日復一日,我在工地上搬磚、攪拌水泥,每一個動作都如同重復著對我的審判。
煙塵讓我咳嗽不止,可是,即便是這樣,爸爸也不允許我戴口罩。
我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對我,難道我就不是他親生的嗎?
一天,當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看到廚房里媽媽正在準備晚餐,我情不自禁地走了進去。
媽媽的背影顯得特別孤獨。
「媽媽…」我輕聲呼喚,她的身體微微一震,卻沒有回頭。
我靠得更近一些,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肩膀。
突然,她猛地轉身,手里的菜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
「別過來!」媽媽的眼神中滿是恐懼,仿佛我是個可怕的怪物。
我愣在原地,手還懸在半空中。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徹底涼了。
家,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是溫暖的避風港。
不堪折磨的時候,我也試過逃出家門。
可惜,每走到一個地方,總能看到人們的指指點點。
「看到那個小孩沒?她就是那個害死弟弟的姐姐。」
「我最討厭這種小孩了,殺了自己親弟弟,一點愛心都沒有。」
我走過去,想讓他們不要再說了,他們卻像受驚的鳥獸,四下逃竄著。
他們好害怕我。
可我也好害怕他們。
06
那一天,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斜地照在了舊木桌上,我手里緊握著那張讓我既激動又興奮的紙張——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內心期待著,我的家人看到我這么爭氣,會對我好一點。
我深呼吸一次,鼓起勇氣,將通知書放在了飯桌上,默默期待著家人的反應。
然而,一切都沒有如我所愿。
晚飯時,我一如既往在灶臺邊坐下,邊吃著奶奶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剩菜殘羹,邊偷偷觀察著爸爸媽媽和奶奶的臉色。
我想象中的欣喜和鼓勵沒有出現,他們面無表情地吃著飯,連一絲微笑都沒有。
我的心開始沉了下去,但我仍舊抱著一絲希望。
然后,我看到了讓我難以置信的一幕:媽媽將我的錄取通知書拿起來,不耐煩地掃了一眼,竟然用它墊在了鍋底下。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心徹底涼了。
我以為我聽話,努力讀書就能讓他們更喜歡我一點。
但現實是如此的殘酷,我的努力,我的期待,最終都化作了鍋底下的灰燼。
我悄悄地離開了廚房,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我想到了我的弟弟,如果他還活著,他應該會替我開心吧。
他大概會興奮地對我說:「姐姐你真厲害!」
我跑到自己的房間,將門緊緊關上,把自己封鎖在了一個沒有人能夠傷害到我的小世界里。
我蜷縮在床上,心里充滿了疑問和不解:為什么他們不能給我一點溫暖?為什么他們不能為我的成績感到高興?為什么他們總是這樣冷漠?
07
一天,在工地上干完活后,我提著沉重的書包,一步步走回家。
我知道,家不再是那個溫馨的地方,而是充滿冷漠和指責的戰場。
走到小區門口,我碰到了住隔壁的大叔。
「小丫頭,累了吧?來,吃點東西。」大叔的聲音總是那么溫暖,讓人忍不住靠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大叔遞給我一包薯片和一瓶飲料,「別客氣,吃吧。」他眼神里滿是關切,和家里冰冷的視線形成鮮明對比。
「謝謝大叔。」我邊吃邊偷偷觀察他。
他總是穿著那件舊棉襖,頭發有些稀疏,但眼神溫柔,讓人感到安心。
吃完后,我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家奶奶又要罵了。」
大叔點了點頭,「回去吧,小丫頭。記得,無論發生什么,大叔都會盡力幫助你的。」
我揮了揮手,心里暖暖的。
沒想到,在我最需要關心的時候,是大叔給了我溫暖。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習慣了每天跟大叔閑話家常。
他不僅給我零食,還會耐心聽我講學校的事,偶爾給我一些生活的建議。
在我心里,大叔就像是另一個家人,給了我被家里人剝奪的關愛和溫暖。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叔的態度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起初,我沒有太在意,直到那天……
從工地回來后,大叔如常在小區門口等著我。
但今天,大叔沒有像往常一樣帶著大包小包的零食,而是直接拉住我的手,領我進了他家的門。
「大叔,這是……」我驚訝地問,心里升起一絲不安。
他沒有回答,只是神色復雜地看著我,然后關上了門。
那一刻,我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但在我能作出任何反應之前,大叔的行為突然改變了,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猥瑣和威脅。
正當我想要開口求救時,房間里的氣氛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我試圖掙脫他的束縛,但日漸虛弱的身體在工地上過度勞動后,面對肚滿腸肥的男人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力。
他一把把我推在床上,猛地脫掉他那件舊棉襖,瞬間幻化成一頭禽獸……
完事后,他警告我:「別想告訴家人,我會說是你為了詐騙我錢財而撒謊的。你一個把弟弟害死的人,你覺得他們會信你還是信我? 」
我無力地躺在床上,突然一股熱氣從胸中逆流而上,我劇烈地咳嗽著,吐出了一口又一口鮮血。
大叔震驚地瞳孔后縮:「你……這不關我事啊,我可沒那么猛。」
我嗤笑一下:「我肺癌晚期,快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在這個人渣的眼中看到一絲憐憫。
08
從那以后,我開始不停地咯血,很快就因為血塊堵住了氣管而窒息。
我經常喘不上氣,臉漲得通紅,卻又咳得更加劇烈了。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一年前學校體檢中,顯示我肺部有大面積陰影。
后來,去醫院復查,醫生告訴我是肺癌晚期,我只是輕笑著跟醫生說,不要告訴我的家人。
他們根本不在乎。
那天,我坐在床上,喉嚨里堵著血塊,喘不過氣,卻也只能默默忍受著。
就這樣持續了整整一晚上,我感覺自己快要憋死了。
奶奶似乎是聽到了我猛烈的咳嗽,走進我的房間,看了一眼便準備轉身出去。
「奶奶……」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
她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我。
我張了張嘴,卻只發出沙啞的聲音。
奶奶走到我床邊,眼神冷漠:「有什么話就說吧。」
我看著她,眼淚流了下來。
我想要告訴她,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我要是死了,他們會難過嗎?
我也知道,即使我死了,家里也不會覺得有什么。
「奶奶……我很……難受……我……」我艱難地說著,感覺自己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你什么?」奶奶皺了皺眉。
我艱難地呼吸著,似乎已經沒有力氣了:「我可能……快要……死……」
這時我爸怒氣沖沖地走進我的房間,破口大罵。
他冷笑著說,「你真以為裝病就可以不用去干活嗎?我告訴你,沒門!」
「咳咳……」我難受地縮在被窩里,不停地咳嗽著。
「別給我裝了,起來干活!」我爸一把扯起我的被子,然后狠狠地踹了我一腳。
我跌下床,掙扎著想站起來,卻怎么也站不起來。
我的雙腿就像是灌滿了水泥,沉重得無法挪動一步。
「爸……我……我起不來了……你……咳咳……」我難受地縮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嗽,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爸冷哼一聲:「少給我來這套!」
他走上前,粗暴地拉起我,像拖死狗一樣把我往工地上拖。
我無力掙扎,只能任憑力氣大得驚人的他拖著我在地上滑行,發出衣服撕磨的聲音。
到了工地,我被丟到砂漿堆里,我爸指了指三樓:「今天不把這活干完,別想回去!」
「我……我干……」我顫抖著,拿起抹子,一瘸一拐地走向三樓。
上樓的瞬間,痛得我差點又滑落下去。
我緊咬著牙,拼命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往上爬。
每一步都像是在被針刺,但這折磨對我來說還不夠,我的身體里還有更深的痛在折磨著我。
到了三樓,血從我的喉嚨涌出,我趕緊從口袋里面掏出厚厚的紙巾,捂住嘴巴。
我忍不住又咳出了好幾口,每一口血都伴隨著劇烈的絞痛,疼痛貫穿我的胸膛,直達我的四肢。
「喂!你磨蹭什么!快點干活!」工頭不滿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忍著痛,走進了屋,血繼續從我的嘴里流出來。
喉嚨里的血堵住了我的氣管,我用力地咳著,卻咳不出來。
痛……痛死我了……
09
我不知道這一天的工作是怎么結束的。
回到家后,滿嘴的血腥味讓我想第一時間去漱口。
在洗手間里,我越來越虛弱,呼吸越來越困難,全身的力氣已經耗盡。
我知道,離我生命的盡頭已經不遠了。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一口一口鮮血從胸間涌出。
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恍惚間我聽到門外劇烈的敲門聲和咒罵聲:「你個死丫頭,在里面弄啥子整那么久?別個不用上廁所嗎?」
又過了許久,門終于被鑰匙打開了。
奶奶罵罵咧咧地進來,看到我躺在地上的身體和滿地的血跡,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幾分鐘后,救護車迅速趕來,將我送到醫院。
醫生在檢查后表情沉重地告訴了我家人:我已經是肺癌晚期,沒有治愈的希望,最多只能再活七天。
我躺在病床上,久違地從家人眼中看到半絲擔憂。
父親的臉上表情痛苦,媽媽垂著頭,淚水滑落在地上,奶奶的眼神里充滿了無奈。
七天的時間已經開始倒計時,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注定無法離開這個狹小的空間。
我閉上了眼睛,回想起我曾經的人生。
自從弟弟死后,我的生活一直很艱難,沒有一天是快樂的。
在家里,我經常被父親的暴力所傷害,被欺負、受辱是我每天的常態。
在學校里,同學們都遠離我,故意避開我的眼神。
我沒有朋友,沒有愛,甚至沒有溫暖的擁抱。
我的生命只是被人壓迫和忽視的玩具,而現在,我脆弱的身體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我漸漸地感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每一次呼吸都讓我更加痛苦。
媽媽竟然拉起了我的手:「子萱,你不是想媽媽抱嗎?等你好了,媽媽每天抱著你。」
站在床位的爸爸也開了口:「子萱,爸爸不用你去工地了,你不是要考清北嗎?你以后想干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奶奶也紅了眼圈:「萱萱,我們不再怪你害死弟弟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原來,他們都知道。
我在學校受盡白眼后,在工地上受盡苦頭后,在半夜夢到弟弟痛哭到驚醒后,多么渴望媽媽能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
可每次, 我都像瘟疫般被媽媽避而遠之。
我想考清北,我想讓全家人為我驕傲,可我努力讀書,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家人卻把錄取通知書墊了鍋底。
我扭過頭,不想理會他們。
遲來的愛比草賤,我命都快沒了,更不需要這些虛偽的愛。
10
深夜,我掏出那只電話手表,給弟弟發了條語音:【弟弟,姐姐很快來陪你了。】
我5歲那年,媽媽怕我們走丟,給我和弟弟一人買了一只電話手表。
弟弟死后,我每次想念他,都會用手表給他發消息。
哪怕弟弟的那只手表,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媽媽就過來了。
媽媽雙眼紅腫無神,一看就是哭了一夜。
只見她從包包里掏出一只電話手表:「子萱,我昨晚回去給你收拾換洗的衣服,在衣柜底下發現了這個。」
媽媽發現了弟弟的手表,然后充了電,正好看到我昨晚發給弟弟的語音。
她翻到最前面,聽到第一條語音:【弟弟,你爬上陽臺,姐姐沒救下你,姐姐好難過,嗚嗚嗚】
【弟弟,他們都說是我推你下樓的,沒有人信我。】
媽媽在我面前一條一條地聽著這些語音,
一路聽到后面:【弟弟,隔壁家的大叔是個禽獸,他侵犯了姐姐。他說我即使告訴家人,也不會有人信我。也許真是這樣的吧。不過姐姐快死了,無所謂了。】
爸爸突然雙眼通紅,迸發出憤怒的火花:「老王那個禽獸,我要殺了他!」
我搖了搖頭:「都不重要了。我想回家,你們帶我回家吧。」
我想回去,抱著弟弟最喜歡的熊娃娃,再睡睡我和弟弟的床。
11
回到家后,我抱著我跟我弟弟最喜歡的泰迪熊娃娃,躺在床上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
夢里的弟弟,還跟原來一樣,拉扯著要我抱。我抱起他,他伸出肥嘟嘟的手,摸著我的臉:「姐姐,我在這里。」
我流著淚:「你去哪了,沒人愿意來找我。」
弟弟一直重復:「姐姐,我在這里。」
景物變換,周圍變成一片黑暗。
我突然被一道微弱的亮光吸引,向那走去,發現那是弟弟的召喚。
我加快腳步,周圍吹動著一股強勁的風,仿佛要刮走我所有的恐懼。
我越過一片黑暗,發現弟弟正在向我招手。
我向弟弟跑去:「弟弟,姐姐來找你了!」
弟弟瞇著小眼笑著:「姐,我在這里。」
我奔跑著,突然一陣吵鬧聲把我拉回了現實。
睜開眼,我還躺在房間里,外面傳來喧鬧的爭吵聲。
「你這個人渣,竟然敢搞我女兒!我已經報警了!」爸爸惡狠狠地咒罵,接著傳來廝打的聲音。
爭吵間,我聽到隔壁大叔陰鷙的聲音:「你們這些親人又高尚到哪里?當年我親眼看到你們的小兒子爬上窗臺,失足掉下去,被姐姐緊緊抓住,后來抓不穩墜了樓。」
「而你們全家卻把女兒當成殺人兇手,天天虐待她,真是可笑,哈哈哈哈哈」
不久后,傳來警車的聲音,三人被警察帶走了,外面恢復平靜。
我房門被打開了,是奶奶,她端著飯碗走進來了。
「萱萱,你小時候最喜歡吃奶奶爆的青菜肉末粥,來,奶奶喂你吃點兒。」奶奶眼眶通紅,微顫的手伸過來想要扶起我。
我搖搖頭,虛弱地擠出一句話:「不用了,我這個等死的人,吃不吃已經無所謂了。」
眼前的老人用衣袖擦著眼淚,可我絲毫沒感到動容。
12
「萱萱,爸爸媽媽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們好嗎?」
「萱萱,我們不應該錯怪你,對你態度那么差,你想怎么懲罰我們都可以,只要你趕快好起來。」
「萱萱,是奶奶不好,奶奶誤會你吃醋殺了弟弟,該死的是奶奶!」
爸爸媽媽和奶奶來到我床頭懺悔,他們問我為什么這么傻,不跟他們講。
我扭過頭去,不想理他們。
我其實是有嘗試過要講的,但是他們不會信。
弟弟出事那天,我哭著對爸爸說:爸爸,剛才弟弟……
然后爸爸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我嘴角滲出了血。
我被打得偏過了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直往下落。
弟弟出事第十天。
奶奶對我冷言冷語,還用雞毛撣子使勁打我。
我疼得齜牙咧嘴,卻一聲都不敢吭。
爸爸厭惡地看我一眼:你這個天生的壞種,你嫉妒你弟弟,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賤人。
弟弟出事第二十天。
爸爸用皮帶狠狠地抽我,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你殺了我們老夏家唯一的孩子,你讓我們夏家絕后了!你這個掃把星!
我蜷縮在墻角,忍著疼痛,倔強地抬起頭說:爸爸,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再看看眼前這些人懺悔的樣子,真讓人覺得可笑。
我嘴角抽一抽,自嘲地笑了:「如果我不是要死了,現在還在工地上搬磚抹膩子吧?」
「我還要吃冰箱里開始變質的隔夜飯吧?」
「我還要被媽媽當瘟疫一樣閃躲吧?」
三個人羞愧地低下了頭,不久,相繼走出了房門。
13
兩天后,我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輕,飄起來了。
我飄到天花板上,看著床上的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爸爸媽媽和奶奶抱著我冰冷的身軀哭得止不住。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我譏笑著看著他們,腦海里回蕩著李大叔最后的那句話:「你們這些親人又高尚到哪里?」
一切都結束了。
我的生命停格在15歲。
我不必再懼怕爸爸喝醉酒后把我抽得皮開肉綻。
也不用擔心奶奶吃了隔夜飯菜拉肚子拉三天三夜。
更不用因為媽媽驚恐厭惡的表情而難過到徹夜難眠。
爸爸媽媽悲痛欲絕,他們抱著我冰冷的身體,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
我看到媽媽在那里反復地念叨:「萱萱,媽媽抱著你好不好?媽媽抱著你。」
爸爸把臉埋在手掌中,像個痛失孩子的父親一樣,低沉地反復念著:「我真是個混蛋!該死的是我,不是孩子們。該死的是我。」
奶奶佝僂的身軀扶著墻邊:「萱萱,是奶奶對不起你,奶奶對不起你。」
這一切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意義,我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后來,救護車到了,我的軀體被抬上了救護車。
我知道,他們要把我運到醫院的停尸間。
這也是所有人死后的歸宿吧。
我想追隨我的身體而去,卻發現我出不了這個家。
我的靈魂依然在家里飄著。
14
把我的軀體送走后,媽媽出了一趟門。
回來時,我看到她買了好多新的裙子。
那些都是我5歲前最喜歡的公主裙、蓬蓬裙、小禮服裙。
她大概不知道,弟弟去世后,我已經不喜歡裙子了。
我只會穿灰灰沉沉的t恤和褲子,打扮中性,我覺得似乎這樣,就可以帶著弟弟那份一起活下去。
她還把我的房間布置成我很喜歡的公主風,還精心地為我布置了公主床。
我飄浮在媽媽剛布置好的公主房間里,看著那些彩色的蓬蓬裙掛在衣柜里。
媽媽站在那里,看著這一切,淚眼模糊。她自言自語:「萱萱,這些都是你喜歡的,對吧?」
我就站在她身邊,但她感覺不到我。
我想大喊,媽媽,我不喜歡這些了,但聲音卻出不了口。
突然,門鈴響了。
我看到爸爸進來了,他臉色蒼白,眼里充滿悲傷,像是一夜間老了10歲。
媽媽轉身去開門,兩人相視無言,但我能感覺到空氣中凝重的悲傷。
爸爸的聲音沙啞,像是在壓抑著什么:「萱萱,對不起,爸爸沒有保護好你。」
媽媽顫抖著,淚流滿面:「我們都對不起她,我們不配當父母……」
我看著他們,心中充滿了無力和無奈。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時,奶奶進來了,她累極了,但還是強撐著:「我去給萱萱燒點香,也許她的靈魂還在這里。」
奶奶拿著香,轉身看著我房間,突然她僵住了,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我心跳加速,難道奶奶看到我了?
她眨了眨眼,搖了搖頭:「我老了,眼花了。」然后緩緩走出房間。
我嘆了口氣,繼續在家中漂浮。
我看著家人們圍坐在客廳,一個個沉默不語,氣氛壓抑。
15
再后來,我被送去了火葬場,熊熊烈火將我的肉體化為灰燼。
爸爸媽媽和奶奶哭成了一團,他們抱著我的骨灰,仿佛要將我融入他們的身體。
但這一切只是一種儀式,我再也回不去了。
爸爸媽媽帶著我的骨灰回家了。
奶奶因為悲傷過度,進了醫院。
家里的擺設還是那樣,但已經沒有人會每晚坐在床邊等我回家了。
爸爸媽媽每晚坐在沙發上垂淚。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聽到爸爸低沉的哭聲。
他反復念著:「是爸爸沒把事情搞清楚,是爸爸的錯。」
媽媽垂著頭,眼淚一滴滴落在衣服上,打濕了一片。
在這個曾經屬于我的家中,漸漸地沒有人再提起我。
我的照片被收了起來,我的東西被封進了箱子。
爸爸媽媽仿佛失去了魂魄,但他們還是機械地工作、吃飯、睡覺。
我的離去,仿佛連同他們的靈魂一起帶走了。
現在的我只是一縷游魂,注定要飄散。
突然,一道光從窗戶照進來,如同鋪設了一條康莊大道。
我看到光的另一頭,有個小男孩在對我招手。
那是弟弟!
「姐姐,你快過來。」
我微笑著,朝著弟弟飄過去。
我們姐弟倆又可以在一起了。
番外
鄰居大叔被警察帶回去后,查出了他犯罪累累。
在他家里找到了大量不雅影片,涉及十六個受害者。
他因猥褻多名兒童,最終被判終身監禁。
一年后,他在獄中自殺身亡。
壞人終于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在我死后的日子里,奶奶因長期哭,哭瞎了眼睛。
媽媽因為情緒低落,得了嚴重抑郁癥,多次試圖輕生被救下來了。
爸爸因為長期酗酒,患了肝癌。
而我,追隨著光影奔往弟弟,飄到盡頭處,在我面前浮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溫柔地喊我:「寶寶。」
陽光在他身后,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知道他的懷抱很溫暖。
「軍軍,你快過來看,是妹妹!」
他喊來一個小男孩,看起來有10歲的樣子。
小男孩看著我,笑得很甜很甜,他親昵地摸了摸我的臉:「妹妹長得真可愛,我是哥哥哦!哥哥會做你的英雄,一直保護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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